晃了晃手里的饭盒,她叹了声气,拨号。

    铃声只响了两声,瞬间接通。

    许念斟酌着低声道,“上次剧组发生意外的事儿,大家都出院了?”

    “怎么突然这么问?”

    “嗯,就是问问。”

    周子舰挑眉,他望向前方正站在梧桐树下和其他演员拍戏的濯易,“你找人?”

    “也不是找。”许念顿了顿,她不想再拐弯抹角的说话,实在是心累,便直接道,“我上次来医院借走了他某样东西,准备还给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实在是不言而喻。

    “哦?”周子舰好笑的轻咳一声,他看了眼梧桐树下,濯易他们这段戏似乎已经拍完。

    “事情是这样的,他声称痊愈的差不多,不想再在医院逗留,也不想剧组的进度因为他一直延误,所以……”走到桐树下,周子舰一边和她说着话,一边将右手搭在正在低眉看剧本的濯易肩上,他朝他笑了笑,对着手机道,“你自己跟他说,我刚好在剧组这里。”

    濯易一愣,他低头看着被周子舰塞在掌心的手机。

    瞬间意识到什么,他猛地将电话放在耳畔,说不清是期待多于喜悦,还是惊诧多于紧张,“喂。”

    熟悉的声音闯入耳膜。

    许念尴尬至极。

    她对周子舰的行径十分无奈,根本来不及拒绝。

    “我……是这样的,衣服。”

    “那件衣服啊?”濯易说不清有没有那么一点儿失落,他很快又恢复了心情,轻声道,“你不是没有时间?”

    “突然不是那么忙。”

    “哦,可我现在在剧组,没在医院……”说至此,不知联想到什么,濯易陡然一震,他不可置信的睁大眼,望着远方的密林,“你、你在医院么?”

    “你是不是在医院?”他声音蓦地提高,马不停蹄的立即追问。

    .

    第十八章

    濯易站在梧桐树下,轻风晃动常青绿叶,窸窸窣窣的声响落在他耳边。

    电话里没了声音。

    短暂的寂静里,濯易心情却如惊涛骇浪般,她去看他了。

    可是怎么办?他居然在这里!他为什么在这里?

    眼神慌促的扫向四周。

    不行,得离开这里。

    他拿着手机迅速穿过人群,忙碌着的工作人员略微诧异,实在是见他平常慢条斯理温温吞吞惯了,从没见他露出这么急迫的神情。

    摄像机旁,周子舰正在跟人说着话,他抬眸看了匆匆远去的濯易一眼,低眉继续交谈。

    着急的走到主道。

    濯易陡然如梦初醒,从这儿到医院,至少得两三个小时,等他去,都已经将近傍晚,他怎么能让她等他那么久?

    妄想罢了……

    “我……”他懊恼的定在原地。

    “嗯,附近有点事情,离医院近,所以过来。”许念找了个由头,分明在尔虞我诈的商场早就习惯了撒谎夸大,但她现在却莫名的有些心虚。

    “对不起。”濯易低声道歉,语气里的沮丧都快溢出来,“听说我们拍摄的庭园是你家?上次的事故不好意思,毁了那座漂亮小屋的篱墙。”

    “也不是你的错。”许念看了眼手里的药膳,有点不知要如何处理才好,“你伤势这么早出院没问题?”

    “没问题。”眸子里瞬间染上笑意,濯易弯唇,“没有问题,不疼了。““那就好。”转身离开,许念走到电梯口,她抬手摁住按钮,道,“我要下楼,先挂了。”

    “嗯……”他低低的应声,简单的一个字拖得很长。

    许念有点好笑的挂断,她将手机丢进包中,直接回家,把药膳递给迎她的张伯,“张伯,您最近不是有点偏头痛?吃这个补补,可能有点儿凉了,让萍姨帮忙加热。”

    张伯登时惊喜的不知所措,他激动地望着手里的保温桶道,“难为小姐还挂记着我这个老头子,这不是百年陈记家的么?哎哟……”

    登时尴尬到不行,又尴尬又心虚,许念干笑一声,她抓住脖子上的毛毛围巾,连忙上楼,打断张伯道,“只是路过,路过而已,下次再给张伯买更好的!”

    “不用,我一个糟老头子哪儿用小姐……”

    关门躲进书房。

    许念摘掉帽子,窘迫的闭了闭眼。

    转而又摇头,整出事情都令她觉得有些可笑……

    另边,濯易站在一簇灌木旁,他捧着手机,脸上难掩可惜懊恼之意,要还在医院就好了,要还在医院就可以见到她。

    郁闷的耷拉着脑袋,他方要旋身回拍摄场地,脑中却蓦地闪过一个念头。

    他手里握着的是周子舰的手机,里面有她的电话号码,但是他没有!

    定定睨着掌心的手机,濯易迅速抬眸打量周遭,没人。

    他将屏幕滑到通话记录页面,点开详情,他眼也不眨的望着那一行数字,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两遍,怕忘记,又多背诵了几遍。

    好几分钟后,他若无其事的把手机还给周子舰,“谢谢。”

    说完转身就走,找严彬拿他自己的手机,连忙将号码存上。

    “在做什么?”

    身边戛然出现一片暗色,濯易惊了下,不露痕迹的偏了偏手机屏幕,他淡淡看了眼凑过来的周子舰,“没什么。”

    “哦?”挑眉,周子舰略有深意的弯了弯唇,他瞥了眼他想藏住的手机,“听说许总要还你一样东西?”

    “嗯……”含糊不清的应声,濯易不喜欢他,他跟她似乎关系有些亲密,不喜欢。卷起放在一旁的剧本,濯易平静的调头,“我去看剧本。”语罢,头也不回的向西而去。

    旁侧一直在偷偷听八卦的严彬抖了抖耳朵,他做作地取下根本没声音的耳机,起身堆起满脸笑容,招呼周子舰,“周总,快坐,坐这儿,就是在剧组各方面简陋了点,您别嫌弃就行。”

    笑着摆了摆手,周子舰看他这样,眸中笑意更甚。

    腆着脸,严彬婉转的打探道,“许总前些日子来医院看我们家濯易了,哎哟,作为他经纪人,真是感到荣幸,居然劳烦许总亲自过来探望,实在……”

    “唔!”触了触鼻尖,周子舰拍了拍他肉圆的肩膀,打趣道,“没事,反正不是去看的你。”

    严彬:“……”

    他看着周子舰潇洒的朝往前方离开,抽了抽眼角,说什么大实话呢!

    沿树林往前,周子舰顺着濯易的方向而行,他正孑然一身站在毁坏的篱墙边,并没有所谓的在琢磨剧本。

    双臂环胸打量他片刻,周子舰也有些弄不清这两人之间的猫腻了。

    考量着上前,站在他左侧,周子舰望着眼前杂乱的场景,问,“你知不知道这里对她意味着什么?”

    清净被扰,濯易蹙眉,他脸色一沉,不作声,转身想走。

    他讨厌极了这种感觉……

    因为他不知道,他对她一无所知,这越发衬托出他对她有多了解。

    他真的讨厌极了周子舰……

    扶额,周子舰真是无语。

    他叫住旋身就走的男人,“你怎么见我就躲?我分明是想告诉你这座庭园是许念打小常住的地方,感情很深,一草一木都很深,我费了很大功夫才说服她将地方给我们拍摄,结果……”叹了声长气,周子舰摇头,“我可真是对不住她,虽然她口头不在意,心底一定是紧张这儿的。”

    光嘴上说愧疚有什么用?

    濯易淡淡瞥了周子舰一眼,他望着地上断裂的横木,以及损坏的砖墙,定定看了会儿,他突的转头一本正经道,“我不是在躲你。”

    我是不想看见你。

    嘴角抽搐,周子舰觉得他好像在他眼中读到了这种寓意……

    这人实在是……

    看着他走远,周子舰无奈地摇了摇头。

    剧组的日子单调而无聊。

    作为制片人,周子舰并不会长期逗留在此,不过他来往却很频繁。但因为最近几日忙电影系列二的剧本问题,他已经将近五六天都没来探班《一座无人问津的庭院》。

    这日好不容易得闲,周子舰开车驶入园中,尽职尽责的来关心下电影的拍摄进度和日常。

    在场地和导演聊了会儿,周子舰瞅见严彬坐在树下晒太阳睡大觉,倒没见濯易的人影。

    “他在亲自修缮小屋篱墙。”一个打光团队的男工作人员朝另边努了努嘴,笑道,“还挺全能,大家偶尔空下来要去帮忙,他还不让,说是喜欢做这个。”摇了摇头,男工作人员忙着拿道具,从周子舰身边经过,嘀咕道,“虽然不是第一次合作,却觉得这人和以前真不大一样……”

    修缮?

    周子舰眉心一跳,连忙跑去看实际情况。

    他不怕别的,他就生怕他不懂装懂瞎捣腾啊……

    脚步急促,周子舰远远的就看见一道身影蹲在地上,手上忙碌着,不知在做什么。

    走近,才发现他在打桩,“梆梆梆”的声响不断。

    他穿着沾满灰土的毛衣,这阵势在周子舰一个小白眼里,是挺像模像样的。

    抬眸望去,半面墙已经修缮完成,地上还堆积着没用完的水泥和一摞复古红砖。

    周子舰盯着那面墙瞧,居然真的不赖,粗看之下,并没有任何差别,新做的和之前陈旧的部分一般不太能衔接上,但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相信过段时间两者应该就能融合统一。

    “没想到你还有点儿本事。”周子舰往前走了几步,弯腰打量他手中的木桩,略微惊诧道。

    濯易动作一顿,他看他一眼,悄无声息的别过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事情上。

    讪讪触了触鼻尖,周子舰跟着蹲下身子,他深感震惊的盯着,不曾想一个细皮嫩肉的男演员手劲竟不小,看了会儿,他转头笑问,“你为什么要亲手做?看来演员很闲?”

    “梆梆梆。”

    不理他。

    周子舰好笑不已,他当然能感觉他对他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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