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能随便乱讲的笑话吗!
    除了你还有谁会笑啊?
    况且要是让旁人听到了, 他们——宁如深按着咆哮往四周一望:
    正对上德全笑出的牙床。
    他, “……”
    好吧, 他们好像也不太正常。
    李无廷关切开口,“宁卿怎么了?”
    ……算了。
    宁如深缓了缓:说笑才对,这才正常。
    他深呼吸了两下, 抿着唇幽幽夸赞,“陛下好油麦啊。”
    “油麦?”
    “幽默。臣的家乡话。”
    李无廷点评,“是带了点口音的。”
    宁如深抿了两秒, 转而回到最初的起点,“所以陛下是为了什么?”
    李无廷也不再逗弄他, “还记得去月仙楼那日,朕在马车上问过宁卿的话?”
    宁如深回想:什么话?
    “一帮孽子吗?”
    “……”
    李无廷跳过他的用词, 微敛了神色, “纵然有才, 但德不配位。一心钻营, 枉读十年圣贤书——若当大任, 实为社稷之祸患。”
    一番话说到最后,语调越发凛然。
    视线不知落在了何处,深邃的眸底泄出一丝惊人的锐气。
    宫人们纷纷垂首不敢出声。就连德全都审时度势地闭上了嘴,安静立在一侧。
    御书房中一时寂然。
    片刻,李无廷自某些回想中抽出神。
    他抬眼扫过一帮噤若寒蝉的宫人,又看向跟前微微怔神的宁如深。后者一只苍白伶仃的手轻轻按在胸口,正微启着唇朝他欲说还休地看来——
    像是被他的冷脸吓到了一般。
    李无廷顿了下,到底还是放缓了声线,“宁卿在发什么愣?”
    宁如深轻轻抚摸着身前从三品的官袍,颇有些受宠若惊地问,“臣在陛下心中,是这么崇高的一个人?”
    李无廷,“……”
    他对上那张微微泛红的脸,思索两秒轻声,“主要是能祸害一些祸害社稷的人。”
    宁如深:。
    胡说,他明明是把梦想带给所有人。
    ·
    宁如深回去之后继续给世家造梦去了。
    他风生水起地造了几天,下值一回府,就遇上了前来传口谕的小太监:
    “宁大人,明日的琼林宴,陛下召您随行。”
    “???”
    宁如深暂且应下,“是。”
    小内侍走后,他在院中沉思了会儿,直到一声“啪嗒”打断他。
    拾一从树上挂下来,“你怎么一动不动的?”
    宁如深,“我是作为上一届状元去续席的?”
    拾一,“……”
    拾一,“大承的琼林宴,向来可由天子带近臣或是翰林大儒参加,召你去也无可厚非。”
    宁如深哑了一下。
    差点忘了,大承不同于他已知的历史:
    他在原本世界中所知晓的“琼林宴”,最开始是由新科进士们凑钱自行举办的庆贺宴会,到后面慢慢由公家出资,个人作添头……
    但能入席的也基本只有新及第的进士。
    宁如深回想了两秒,期间拾一目光莫名。好像觉得他作为御前红人,随驾是理所应当的事。
    他要问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是不记事了,但不能记“岔”事。
    宁如深望了眼院子里的下人,想了想决定去问耿砚,“严叔,去趟耿府。”
    严敏应下,“是为了琼林宴的事?”
    “耿侍郎隐…恶疾突愈,备份薄礼。”
    “……”
    严敏磕巴,“那,那是该备礼祝贺。”
    两人几步出了院门。
    挂在树头的拾一思考:
    恶疾…喔,说的是隐疾吧。那这事儿他还需要向首领汇报吗?可首领之前说,再说些有的没的他就不用回去了。
    还是算了,耿侍郎的隐疾又不重要。
    …
    宁如深提着坚果礼盒一路到了耿府。
    他直接来了个瓮中捉鳖,到了耿砚院里“哐”地推门,“开门——查寝的!”
    耿砚吓了一跳,“啥玩意儿!”
    宁如深遣走了严敏,又叫耿砚也遣散了下人。将礼盒一放落了座,“陛下召我去琼林宴,同我说说我该做什么?”
    “你要随驾琼林宴?”耿砚说,“一般来说,随驾的近臣或大儒都是学识渊博之人,要么去切磋、点拨,要么去挑选门生。至于你——”
    他看人一身红,“是去添个祥瑞的?”
    宁如深啪地伸腿。
    耿砚敏锐地躲过,弹了一下惊叫,“你又要踩我!……你想想,你磕坏脑子的事陛下也知道,当然不可能是去切磋,估计只是单纯想叫上你罢了。”
    宁如深啪啪追着他踩:
    “那种场合,哪有这么随便叫的?”
    耿砚和他对踩起来,“怎么不能…哎哟!”
    “反正你不用太担心,就算有新科进士邀你比试,陛下也会护着你。你看,陛下都几次给你出气了。”
    “……”
    什么护着!而且,“哪里——”
    宁如深正要反驳,话头忽而一顿。
    李无廷那句“为什么不能”在脑中晃了一下,但很快又归结于玩笑话。他重新顺了话头,“……哪里出气了!”
    呵,迟疑了。耿砚收回腿,老神在在地磕着坚果不回他。
    宁如深伸手把他下巴一合。
    耿砚,“嗷噢噢噢!!!”
    ·
    了解了琼林宴的大致流程。
    翌日,宁如深便应召伴驾。
    琼林宴设于天家的琼林苑中,苑内青竹流泉、景致奇巧。宴席布置在一片空地中央,远处是清池映荷,近处有牡丹杏林。
    宁如深去了才发现李无廷只带了两名臣子。一个是他,另一位则是翰林大学士季劼,真正的鸿儒,兼任太傅。
    估计是要来从中挑选门生。
    季劼年事已高,为人清贵。见了宁如深,也依旧谦和地招呼了一声。
    宁如深礼道,“见过季太傅。”
    两人打过招呼,便听李无廷道了声“走吧”,随后领着一行人走向宴会场中。
    宁如深缀在一旁,“是。”
    宴会场里,一众新科进士已候在那里。
    众人起身行了礼。
    宁如深在李无廷右侧落座,一眼望去,下方尽是一张张意气风发、紧张中带着激动的面庞。
    身旁飘来李无廷的声音,“宁卿可有熟悉的感觉?”
    宁如深点头,“那些世家来投标时也都是这样的。”
    觉得自己要起飞了。
    李无廷,“……”
    他动了动唇,明智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一阵礼乐声起,宴会很快开始了。
    琼林宴以传统的飞花令开场,各新科进士各显身手,对诗吟词,妙语连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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