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上李无廷冷冷侧来的目光,终于收回思绪,竭力收拢不合时宜的嘴角:“喔…吭!”
    “……”
    耿砚实在没忍住,“轩王…是在江南被人下过毒?”
    宁如深没表情,“他不需要人下毒。”
    他本身就有毒。
    耿砚,“嗯???”
    ·
    一场承天宴接近两个时辰才结束。
    宴会散场,朝臣和各番邦来使也将各自离宫。
    宁如深还准备和李无廷说地方招商的事,就绕去了太和殿后寻人。
    他在门口等内侍通报了一声。
    那内侍很快折回来,恭敬地说,“宁大人,陛下还在里面和轩王殿下说话。叫您先去旁边暖阁等候——”
    宁如深正要应声,又听内侍笑道:
    “还有,陛下说您在宴上用了酒。若是等困了,暖阁屏风后面有张矮榻,您可以上去息一息。”
    “……”
    这个“息一息”就很有李无廷的口吻。
    宁如深挨了下微热的脸,有些意动,“好,多谢公公。”
    他说着转头去往暖阁。
    …
    殿后,李无廷和李应棠相对而立。
    李无廷无言地将人看了良久,最后沉下一口气按住微跳的额角,“你最近在发什么……”
    他礼貌地措辞,“病。”
    话落,李应棠又没忍住哼哧一下。
    随后他顶着那道泠然的目光,摇了摇折扇平复心情,又乐滋滋地凑去:
    “臣这不是替陛下高兴?”
    “替朕高兴什么。”
    “你和宁大人,你们…”李应棠嘿嘿。他不好说得太直白,叽里呱啦地扯了一通。
    李无廷听他一会儿说“宁大人体弱”,一会儿又劝自己要疼惜,绕了半天终于懂了那话中的意思,顿时青筋一跳: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才刚及冠。”
    “啊?”李应棠一愣,刚要出口的话都断了,“刚及冠?那他一个多月前寄来的那封信上,划掉的不是他的字吗?”
    李无廷倏一抬眼,“什么字?”
    “宁如…什么。”
    殿后默了会儿,李无廷低眼轻笑了下,“……果然。”
    李应棠不明所以,但很快又被别的事拉去了注意力。他摸摸鼻尖,“唉,看宁大人那副情态,臣还以为——”
    李无廷心头一动,“什么?”
    李应棠就将去宁府的事说了一遍。
    待他说完,就看跟前的帝王怔然出了神。向来沉静的眼底似起了波澜,良久才一垂睫,呼出口微滞的气息,哑声说:
    “他…当真看过你那脏东西了?”
    “……”什么叫脏东西!!!
    李应棠正要争辩,却见李无廷若有似无地一笑:
    “你先回去吧,朕去找他。”
    ·
    宁如深和内侍分别后就去了暖阁。
    暖阁距离太和殿不远,宫人们大概都被调去前面了,这会儿门外无人。
    宁如深便自己进到了屋里。
    踏入屋中,顿觉一阵清凉拂面。
    暖阁虽然有个“暖”字,但实际上只暖在冬日。这会儿正值盛夏,里面提前搁了冰盆,温度相当宜人。
    绕过桌案后的屏风,果然有张矮榻。
    想到李无廷说可以“息一息”。
    宁如深没客气,舒舒服服地就躺了上去。
    矮榻柔软,周围温度清爽,他躺了没一会儿便盹过去了。
    迷迷糊糊间不知过了多久。
    外面忽而传来窸窣一阵响动。
    宁如深半伏在榻上,鼻尖隐隐嗅到一股幽香……
    自从他上次在文华殿吸香晕倒了,之后都很少在殿里闻到过熏香。这会儿嗅到香气,他眉心一蹙便睁开眼。
    他半趴的方向正对着屏风外。
    一睁眼就看屏风前隐约透出两道人影,朦朦胧胧的紫纱伴随着轻细铃响,幽香越发浓郁。
    他心头猛地一跳,清醒了:北狄。
    为什么会在这儿,是贺库王?
    还没来得及细想,一阵热潮忽然蔓延而上。他蓦地一颤,捂着嘴没发出声音。
    卧槽!宁如深震惊地睁大眼:
    这贺库王是想……
    外面的两名乐姬丝毫没意识到屏风后还有别人在,依旧静静候在外面。大概是提前服过解药,她们自身并未受到影响。
    只是那幽香不断散进来,宁如深很快就被卷入了一阵热潮。
    燥热笼了上来,他忍着没出声。
    这种情形下,要是让人看见他一个朝臣和北狄乐姬独处一室,还这副样子:他就算跳进淮明河也洗不清。
    宁如深在涣散中咬着指节颤了会儿。
    汗水逐渐浸湿了眼睫,他没忍住泄出一丝气音,又飞快地转头埋入枕间掩住呼吸,咬着枕衾在热汗中松开了衣襟。
    ……李无廷,李无廷呢?
    细小的动静似让外面有了丝惊动:“是有谁在……”
    正当这时,一阵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突然从门外传了进来——
    宁如深终于一瞬松懈,抵着枕头轻咽了声。
    …
    屏风外的暖阁内。
    李无廷刚踏入屋中,便看案边候了两道身影,他先是一怔。紧接着一股幽香袭来,屏风后传来细细一声轻吟。
    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李无廷心口蓦地一沉,那张君子如玉的脸上瞬间冷然盛怒:“都滚出去!”
    两名乐姬还没开口就吓得退出暖阁。
    随行的宫人们正迟疑着,便看帝王几步绕进屏风,留下一声:
    “都出去!只留德全。”
    一群人顿时呼啦散去。
    李无廷绕过屏风就看宁如深趴伏在榻边,束好的发都被蹭得散落下来,一身明红的官袍挂在臂弯,雪色的里衣也被拉开。
    他呼吸滞了下,随后两步过去将人捞起,“宁如深!”
    随后而来的德全暗惊:
    陛下脱口叫的,是宁大人的字啊。
    “陛下,是否要唤太医……”
    “先叫人拿凉水和冰盆来。”
    “是!”德全匆匆忙忙跑出去了。
    这头,宁如深神经一松,意识就彻底涣散开来。
    他隐约听见李无廷叫人都出去。
    很快又被抱进了一个踏实的怀里,他不自觉地往里埋了埋,一手拽着跟前的衣襟,蹭了人满襟的汗泪,“陛下……”
    搂着他的手似震了下,又擦过他的汗,“先忍忍。”
    宁如深扑扑掉泪,还不忘告状,“北狄……”
    “朕知道。”李无廷又将他搂起来了点,接着拿过德全端来的凉水,沾湿帕子替他冷了冷潮热的脸,语气森然,“贺库王野心大了。”
    凉意降下了些许燥热。
    宁如深稍微舒服了点,没再往人身上拱。
    冰盆被端了进来,扑散着冷气。
    李无廷将他放在榻上,压着呼吸拉好他的衣襟起身,转头出了屏风外。
    宁如深只断断续续听见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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