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她……
    腿被一只手抓住,冰凉的?触感让她猛地收神,受惊低头,就看?见许清月蹲在圆桌下面,红色的?餐布盖在她的?头顶就像结婚的?盖头。她低眉垂眼,神情认真,手很温和地握住她的?脚,另一手拿着橡胶往她的?脚踝和铁环里灌,灌得满满的?让铁环动不了的?程度,再用?橡胶将她的?脚整个包裹起来。
    她太?温柔了,温柔得让汤真真心?尖一颤,鼻尖一酸,差点要哭出去。
    汤真真紧紧拽住桌布,低头看?她,嘴里溢出细碎的?声?音:“……对不起。”
    她带有鼻音,雾哝哝的?,让许清月没有听清,下意识抬头问?她:“什么?”
    声?音也是柔和的?。
    汤真真笑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
    许清月又俯下头去,用?橡胶包裹汤真真的?另外一只脚。系完结,她挪动腿,脚在地面蹭两步要往汤贝贝那面去。
    汤真真连忙叫住她,许清月回头,汤真真却不说话了。
    许清月不解地凝了一下眉,没有为她多做停留,回过头去,继续往汤贝贝那里挪。
    “谢谢你。”
    汤真真终于说出了口。
    她的?右手胳膊搭在圆桌桌面,头埋在胳膊里,声?音咕哝地和许清月说。
    因为埋下头的?声?音过于细小,没有人听得见——除了桌下的?许清月。
    许清月回头,看?见汤真真的?左手紧紧拽着遮挡身体的?单薄白大?褂。她抿嘴笑了笑,回应她:“没事,让你们等久了。”
    情绪像被掘了坝的?河堤,洪水翻过堤坝冲过来,冲毁了汤真真所有的?提防。
    心?脏像被放进酸溜溜的?陈醋里,酸到她流泪。
    她埋在臂弯里,泪水一串一串地滚落到桌面,将红红的?餐布浸透了。
    如果五年?前,她遇见的?是许清月,现在的?她,是不是像汤贝贝说的?那样,在父母的?安排和通告之下,准备结婚了。
    会有一个全新的?家庭和世界。
    五年?前,是她的?父母,亲手将她送上了开往这里的?汽车上……
    “咔哒!”
    铁链环扣裂开掉在地面的?声?音,一下接一下地响起。
    方婷解脱了双脚,直接踩着椅子站起来跳舞,双手像甩飞的?面条似的?摇来摇去。
    “哦耶!”
    “小月儿牛掰,你是我的?神!”
    她跳下椅子,脑袋往桌底一钻,叫:“小月儿!”
    许清月抬头,就看?见她一手扯着落在肩膀上的?红餐布往脸上一盖,再一掀,笑眯眯地问?她:“我嫁给你成不成?”
    她又盖盖掀掀,像个等不及的?新娘子,“我超美的?!”
    许清月被她逗笑了,说:“我想想——”话音未落,手被小蛇撞了一下,它用?眼睛横她。
    许清月赶紧抿住笑起的?嘴,冲小蛇使劲摇头,“不娶不娶。”
    她可知道,小蛇不太?喜欢方婷。
    小蛇满意了,昂头挺胸,带着瓶子去开下一个铁环。
    许清月冲方婷指指小蛇的?背,遗憾地对方婷说:“它不许。”
    “切。”
    方婷努嘴,“被一条蛇给凶住……”
    许清月生怕她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忙忙说:“你还是回家去嫁给你的?男朋友吧,人家在家等你两个月了。”
    “对,你说得对。”
    方婷当即喜滋滋了,红盖头也不要了,从桌底退出身去。
    一瓶混合液见底,八个人都?从圆桌边解脱。
    许清月有些累了,直接坐在桌底休息。肚子饿起来,喉咙也微微发干。
    准备起身去吃一些食物,陈小年?适时递来水壶,“喝点。”又摊开餐巾,露出里面干干净净的?饼子来。
    许清月平日里不太?喜欢吃饼子,但这会看?着,发了馋,就着水,吃完一整个的?饼子。
    陈小年?蹲在她旁边,和她说话:“你去了七个小时,我们以?为你……”
    她顿了顿,转开话题去:“方婷都?开始拿勺子磨铁链了,说什么铁杵磨成针,要么勺子磨断铁链,要么磨断勺子,说老天爷总要给她一个交代。”
    许清月听笑了,是方婷的?会干的?事。
    她往水杯盖里倒了水,喂小蛇喝完,才钻出圆桌。小蛇已经?趴在她的?衣服里藏起来了。
    许清月看?看?睡得香喷喷的?小森蚺,又看?看?倒计时。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只剩下七个小时。
    她们还不知道出口在哪面,要怎么出去。
    狠了狠心?,许清月拍拍小森蚺的?背,轻声?叫它:“艾丽莎。”
    小森蚺翻个身,继续睡,睡得憨甜。
    自下地底来,它们从未睡过好觉。
    许清月于心?不舍,拍它背的?动作无意识缓了许多,变得像是在替它哄觉,让它睡得更?香。
    怀里的?小蛇扁嘴,笨蛋确实有福,时间紧迫,妈妈还念着它。
    它张开嘴,“嘶嘶”声?溢出去,小森蚺浑身一震,猛地跃起来,张嘴就嘶吼,对着空气愤怒咆哮。脑袋“嘭”地撞到圆桌,直接痛醒了,完全醒了。它用?尾巴盘着脑袋,疼得“嘶嘶”抽气。
    “怎么这么急?”
    许清月被它猝然?的?动作吓一大?跳,这会用?手替它揉揉。
    小森蚺疑惑地看?妈妈,十分不理解。刚才,弟弟在叫它,弟弟说:妈妈要被蛇咬了。
    它被吓醒了。
    听见妈妈的?话,它摇摇头,“不疼。”蛇没有那么脆弱,打架是勒脖子比这个更?疼。
    妈妈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叫它:“那我们走吧,时间不多了,我们找路上去。”
    小森蚺随着妈妈的?脚,爬了两步,慢慢地回味过来,不是妈妈要被蛇咬了,是妈妈舍不得叫醒它,弟弟为了让它快点醒来,恐吓它。
    它吐吐舌头,原本没想睡那么久的?,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许清月带着她们回到上一间房,房子里的?那些小小的?玻璃房间里,“复刻品”女生们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空荡荡的?小房间,干净整洁的?床,除此之外,之前见过的?电脑之类的?东西全没有了。
    她没有震惊多久——snake是不可能?让她们见到更?多不该她们看?见的?东西。
    “刚才,我去了研究室。”
    许清月和她们说。
    “实验室有一道大?门,可以?通向小镇。我看?见那些研究员们吃午饭回来时,手里拿着小镇的?咖啡杯……”
    方婷直接推着她,说:“那快走啊,犹豫什么嘛!”
    许清月想起离开时的?场景,有些纠结,“蛇有点多,很可能?会咬人。”
    “这有什么。”
    方婷直接从棒球服的?外兜里掏出几?把叉子,银质的?勺子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她邪恶地笑,“来几?条,我插几?条,全给烤了吃了!”
    童暖暖几?人都?说去研究室。
    许清月只好隔着衣服,摸了摸小蛇。
    小蛇给她指路,许清月再次回到那条通往研究室的?过道,扫帚还怼在门后,斜着死死抵住墙壁,没有被人推翻。
    隔着门,里面已无动静。
    方婷抽掉扫帚,拉开门。一刹那,蛇群如潮水涌出来,劈头盖脸地冲向方婷。她快速地拿出叉子,就要去叉,那些蛇却掠过她,涌入过道,向她们的?身后蜿蜒而去。
    像洪水,来得快,去得快。
    蹲在墙角的?陈小年?几?人松开胳膊,看?见那些蛇,犹如被仇敌追杀一般,朝四面逃窜。
    她们站起身,回头往实验室里看?,就看?见一个女生和一条紫晶蟒,一人一蟒之间,连着一根软管,走出来。
    女生的?胸口装着一坨血淋淋的?肉,分不清是什么肉。
    路过许清月时,她停下,视线平视许清月,张开嘴,发出蛇的?语言:“嘶嘶嘶嘶嘶嘶。”
    许清月听不懂,疑惑地蹙起眉,“什么?”
    女生却不再回答她,转身去,带着紫晶蟒走了。一人一蛇将过道挤得满满,那些仓皇逃跑的?蛇顿时跑得更?快了。
    “没心?脏,还活着啊?!”
    方婷不可置信地出声?。
    “她说的?啥话来着?”
    许清月扯扯她的?衣袖,不让她再问?,将方婷拉进研究室。
    研究室里乱糟糟的?一片。
    三十三个研究员,横陈一具尸体,那个金发女人死不瞑目地躺在手术床上,另三十二个研究员全被蛇群撕裂吃掉了。
    血迹大?块大?块地晕染地面、办公桌、货柜、墙壁、天花板。
    资料乱飞,电脑屏幕碎成黑白画面。
    研究员的?大?门敞着,长长的?走廊青砖半贴,走廊尽头,刺目的?金黄的?天光漏进来。
    几?人手拉着手,走出研究室的?大?门,穿过走廊,站在尽头的?台阶上。
    头顶,阳光万里,天空蓝里发白。
    远处,是绿幽幽的?森林,台阶下面,是漆黑的?宽敞的?柏油路,路两旁,橄榄树高大?茂密。
    金灿灿的?阳光照得柏油路边的?黑色轿车闪闪发光,树叶斑驳。
    她们,逃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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