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喜欢。”

    “小师妹想不想练得和师兄一样?”

    “……”

    后来有其他同门看见了,私下里问白术,怎的和“赛西施”关系那样好?

    白术将听来的话语放在胃里消化了一会,才反问道:“请问……这个‘赛西施',是谁?”

    “就是管兵器的师兄啊,他诨名叫赛西施的。据说他刚来的时候长得比西施还美,身子骨比西施还孱弱,便得了这么个名儿。”说话的师姐讲及此处,慨叹一声,“哪知后来师兄走上了一条练武不归路,把自己练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白术听闻,吓得把那把最沉最粗的□□丢了。

    除却吃饭、睡觉,白术便是听翊泽讲课最勤快,每日丑时便起,为的是占静室的第一排,然后在翊泽的讲课声中沉沉睡去。由于坐的是第一排,又是正中间,因此分外显眼,翊泽有时在帘幕的缝隙中看见了,只得无奈地摇摇头。

    下一次去占座时,白术惊讶地发现,第一排正中的座由蒲团换成了软榻。

    这日,翊泽讲课时总有些心神不宁,底下听课的众人亦是思绪纷飞,并时不时地往静室的正中望。正中是一方明黄软榻,上边空空如也,平日里躺在上面睡得酣畅淋漓的白术今日不在,静室内的众弟子,包括慕离在内,都觉得少了点什么。

    翊泽讲到一半,讲不下去了,“散了吧。”待众人走后,他将慕离唤到身前,“阿术她,今日为何没来。”

    “禀师父,阿术她病了。”

    “是何病?”

    “倒无甚大碍,受了风寒,有些头疼脑热,今日向我请了假。师父要去探望她吗?”

    翊泽将书摊好,“不去了,古书中也少有师父探望徒弟的道理。”

    ***

    白术窝在寝室的床榻上,觉得渴的慌,茶壶离得甚远,她浑身无力,没法从床上起来,唤了两声想叫人帮忙倒杯水,又无人应她。

    “呜……”白术将半边脸埋进被中,蹭了蹭被角。她不过犯馋瘾,连吃了两支冰,怎的身子就这样不争气。

    期间赛西施师兄来看望过她一次,啧啧道:“你啊,就是不勤于锻炼,你看看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到现在啥病都没得过。”

    白术看一眼赛西施虬筋板肋的身板,曲起来比她小腿还粗的手臂,叹口气道:“谢谢你啊赛师兄。”

    赛西施走后,白术感觉身子骨愈发沉重,想是叫赛西施走路带起的小风吹得加重了病情,一时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颇有悄怆凄凉之感。

    白术神志迷瞪时,忽然一只宽大的手掌覆在她的额头上,那只手有些凉,却又不是刺骨的冰,触在她脸上,分外舒服。与此同时,白术又听得一个清淡的声音道:“发烧了?”

    睁开眼,入目是一双熟悉的眸子,带着一抹怜惜,“你发烧了。自己不知道吗?”

    白术抓了翊泽的手,贴住自己烧得滚烫的脸,嘴里喃喃,“好凉快。”

    翊泽脸上迅速闪过一抹潮红,旋即他镇定下来。

    其实翊泽也不知他是怎么了,对这个小徒弟分外上心,好像她不论做什么总能狠狠揪住他的心,叫他时不时总去留意他。

    他本不当如此,他身为扶桑观的道长,理当是清心寡欲。

    因此,翊泽准备将被白术握住的那只手抽开。

    只是轻微地抽离了一点,指尖还停留在少女的脸上,触手是一种说不出的细腻柔软。白术忽然像是被抢走了最宝贝的东西般,从被窝里探出大半个身子,整个人吊在翊泽的手臂上,声音还带了哭腔,“别……别走……”

    翊泽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一下子被击中了,他拍拍白术的肩膀道:“我不走。你先松开,莫再受凉了。”

    白术仍是不愿,一个劲地摇头,小脸烧得通红。翊泽无奈,只能坐在白术床榻旁,任由她抱着自己的手臂不放,另一只手替她拽过被子掖好。

    “唔……”白术将脑袋在翊泽的胳膊上蹭了蹭,调整了一个她认为最舒服的姿势。翊泽只好又陪她折腾一番。

    睡梦中的少女,眉眼因病痛低垂,看起来是那么惹人怜爱,翊泽只觉有一团火自腹腔烧起,烧得他愈发恐慌起来。

    这时,白术又哼了一声,“渴,我渴,要喝水……”

    翊泽四下看罢,指尖轻点,茶壶与茶杯便悬至空中,沏满一杯,翊泽接到手中,觉得温寒了些,又施术烫了烫,轻声哄道:“你松开我,我好喂你水喝。”说完,试着抽了抽手臂,怎料白术却是抱得跟紧。

    一面收紧手上的动作,一面嘴里哭喊,“要喝水……渴……”

    翊泽被她弄得没办法,只得保持着一手被白术箍在怀里,另一只手抬起白术的下巴,用咒术将杯子召来,一点一点把水喂下。

    慕离刚巧在此时赶来,她进门前先敲了下门,“小师妹,我进来了。”接着便听到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慕离吓得推门而入,“小师妹!你怎……”

    只见翊泽坐在距白术床榻三尺开外的地方,手上执了卷经书,虽说是倒着的,也看得颇认真,不愧是师尊。白术则卧在床榻上,怀里抱了只枕头,脸上一副很不满意的神色。

    “师尊,您不是说……”

    “今日在古书上看到‘师为尊者,传道、受业、解惑、恤民',为师深以为然。”

    又说,“既然你来了,我也可以放心的走了。”

    慕离挑了挑眉。翊泽离开后,慕离发现搁在桌上的茶杯少了一只,在翊泽原本坐的椅子后靠墙处寻到一堆碎瓷片,慕离又挑了挑眉。

    ***

    白术病愈,觉得身子骨甚是清爽,见了来往的师兄师姐总要亲切地打声招呼,感谢他们病中的关怀。

    慕离同她道:“有一人,你许是更加当谢。”

    白术问:“谁啊?”

    慕离笑而不语。

    又过了许多日,慕离一次下山归来,携了名水灵灵的小姑娘,说她将补在白术后面,成为新的小师妹。

    白术点头,同时也猜测道:看来在时间线上,同当初自己所入的慕离的幻境还有些出入,白术只道自己是扶桑观收的最后一个女弟子,现在看来,日后还会收许多个。白术记得在慕离的幻境中,慕离与金乌似是结仇,此时看来,他二人除了平日里交谈甚少外,倒没什么矛盾。且她记得,在自己从幻境中遁出前,有个道童慌慌张张地来找慕离,说:“那个人又来了。”

    那个人是谁?此时是否已经出现了?

    ***

    白术随着一众人去看新来的小师妹,有人打趣她说从此以后她便不可再仗着自己辈分小,胡作非为了,当在新来的小师妹前做个表率。

    当然队伍中也不乏不和谐的声音,有个相貌生得甚圆润甚可爱的男童,“哼”了一声道:“怎么又是女孩子?女孩子最麻烦了!”

    白术默默看他一眼,记下了他的脸。

    新来的小师妹一身紫衣,小脸蛋生得面团一般,让人看了忍不住想揉捏几下,白术兴冲冲地问了她名字,小师妹羞怯道:“小女紫菀。”

    白术笑着在心里道:好巧哦,你跟我娘重名耶。

    来了小师妹,自是不能再叫白术幺儿,于是便有人唤她阿术,有人顺着入师门的顺序唤她。白术留意了一下,那日出言不逊的男童,刚巧排在她前一个,算是她最小的师兄。

    哼,喊这样调皮的男孩子作师兄,她不大高兴。

    过几日,白术路过后院,隐隐听见哭声,顺着声音寻过去,便见小师妹蹲在地上不住地抹眼泪,一旁是只折断了的风筝,而她的小师兄立在一旁,小脸涨得通红,却愣是看也不看哭得正伤心的小姑娘。

    白术心疼地将小师妹抱起来,一边哄一边问:“怎么了呀?发生什么了?”

    小师妹抽得断断续续:“他……他坏!弄……弄坏我的风筝……”

    白术听闻,怒目而视,“你为什么要弄坏小师妹的风筝?”

    小师兄“哼”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小师妹继续抽:“他……他还说我活该……说我做的风筝又重又笨……”

    白术继续怒目:“你是不是这么说的?”

    小师兄:“本来就是!什么风筝,又重又笨。再说了,我又不是故意踩坏的,谁知道这风筝会掉我脚边上。”

    “哇!”小师妹哭得更伤心了。

    白术安慰道;“师妹不哭不哭!这种男孩子最讨厌了,咱们不跟他玩!”

    小师妹哭着点头。

    白术揉揉她的脸,“师姐陪你玩。”

    “嗯!”小师妹脸上还带着泪花,咧出一个少了两颗门牙的笑容,看了男孩子一眼,奶声奶气道:“我跟师姐玩!才不要跟你玩!”

    小师兄又“哼”了一声,“不玩就不玩!我极清是男子汉大丈夫,才不稀罕跟丫头一般见识。”

    白术正为成功挑拨离间,将粉嫩可爱的小师妹归入自己阵营而感到高兴,听到小师兄一番独白吓得脚下一趔趄,抓了他道:“你你你,你叫什么?”

    小师兄一脸鄙夷,“男子汉,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昆仑,极清!”

    白术又去看小师妹,“你你你,你叫什么?”

    小师妹答:“师姐,我叫紫菀。”

    白术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挑拨幼时的父母反目,这条罪状,日后会加在她身上么?

    第53章

    春暖过后,白术牵着她娘……咳,牵着她小师妹去山下放风筝。

    风筝是燕子状的,骨架轻巧,削成薄片,面上的画儿栩栩如生,尾部还缀了些精巧的流苏。

    紫菀对这风筝爱不释手,不住把玩,而风筝的制作者——自称昆仑山小霸王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极清,负气站在一旁。

    白术越发觉得他们此行的搭配甚是怪异。

    “喂!”极清皱眉,“我风筝也做了,还要我怎样?”

    紫菀抱着风筝,瞅瞅极清,又瞅瞅白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此前观里的师兄下山,给紫菀带回一只纸糊的风筝,做工并不是很好,花样也不精致,但紫菀从前没见过,因此宝贝得紧,带到院子里放着玩,试了两下没飞起来,再试时,那风筝“嗒”一声掉下来,落在碰巧路过的极清脚旁,叫他一脚踩作两半。

    小紫菀“哇”一声就哭了,抽抽搭搭地怪小极清弄坏了她的风筝。小极清本还有一丝愧疚,但他素来不喜女孩子哭哭啼啼,觉得特麻烦,便将道歉的话语吞了回去,又听得小紫菀一个劲地责怪他,孩童心性上来,两个小孩吵作一团。

    刚好被过路的白术撞见。

    此时白术深感肩上责任重大。虽然这是在翊泽的梦境里,除了原本就缚于其中的翊泽、无垢,以及强行闯入的她外,一切都是仿制从前发生过的事情虚构出的,但天知道她爹娘此时若是闹崩了,日后还会不会有她存在。并且……并且她心虚啊!不要太心虚啊,她此前居然还想过怎么联合小紫菀报复小极清。

    真是罪过,罪过。

    是以,白术考虑再三,搬出慕离来,责极清赔紫菀一个风筝。

    白术本以为她爹会寻着师兄下山的当儿,托师兄再买一个来,熟料极清却是当晚便亲手制了一个,次日晨炊未开时送到了紫菀的宿舍。

    极清手制的风筝,骨架轻巧,绘面细腻,紫菀接过来,一脸惊讶道:“真的是你做的?”

    极清:“不然呢?”

    紫菀眯起眼睛笑道:“好看。”

    极清别过脑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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