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陆战哈哈大笑,良久拿手指了指陆欢颜,道:“你呀,真是个鬼灵精!”

    陆欢颜不好意思地也笑了笑,有些话她没有说,因为她怕是自己多心,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总觉得祖父这么做肯定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

    但是看陆战的样子,他想不提,那她就不问吧。

    其实陆战这么问,对陆欢颜而言,半是考究,半是试探。

    他担心这个离家多年即将成为豫王妃的孙女将来不能自如地应付各种事端,因此想考考她,结果是阿颜出乎意料的聪慧机敏反应迅速。

    与此同时,他更担心阿颜知道的太多,好在一番试探下来,她对那件事毫无察觉。

    也罢,既然她现在不知道,那以后没必要让她知道。

    就让孙女踏踏实实地嫁去豫王府,做一个无忧无虑的王妃吧。

    陆战又有些担心,这个孙女这么聪明,虽然她现在一无所知,可哪怕一点点蛛丝马迹被她抓住,抽丝剥茧之下她会不会一下子就抓住事情的关键?

    到那时,他费尽心机保护的秘密,必然会被她挖出来。

    陆战如此纠结,其他三个人却是完全不知。

    陆平川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自从陆欢颜提过陆冲一次,他就一直想去找这个离家多年的三弟。

    他到底要问问陆冲,怎么这么狠心,这么多年一次都不回家!

    还有当年那些事,他也是好多疑问。看了一眼陆彦扬和陆欢颜,陆平川觉得自己这个三弟真是不叫人省心。

    越想越觉得应该马上行动,赶紧挖地三尺把陆冲找出来才行!

    陆彦扬从刚才一直想的就是苏哲柳,恨不得立刻找到人,直接一刀劈了了事。

    这会听陆战和陆欢颜絮絮叨叨半天,还是没提到正事,早就起火了。可自己只是小辈,又不敢造次,只能死死按捺住,心里这个急啊!

    陆欢颜想的却是傅流年的身后事,没有自己操持可怎么是好。季寻也不见了,方笑天跟着自己,安夏一个人怎么弹压堂中的各方势力?

    万一趁着这个机会江落寒又来闹事,难道逐风堂在京中就不能立足了吗?

    真是越想越急,恨不得立刻飞去榆次大街。

    陆战从思绪中回神,看那父子三人个个神思不属的样子,不由得苦笑:“你们三个急着去办自己的事,便是连一时半刻都不能分出来给我这个糟老头了吗?”

    陆平川赶紧起身道:“父亲这话,折煞儿子了!”

    陆彦扬和陆欢颜也跟着行礼道:“孙儿失礼,请祖父见谅。”

    “罢了罢了!”陆战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想的什么,我也不怪你们。阿颜,你说你师父前几日就去了,他的身后事怎样了?可有人操持?”

    陆欢颜红了眼眶,道:“说这话少说也有三日了,祖父,我竟是昨日才得了消息,宫宴又不能不去。那边,虽有得力的人看着,可是,可是我这心里……”

    陆战点点头:“无论如何,他是你的授业恩师,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阿颜,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管他做过什么,傅流年的身后事你不能缺席。”

    陆欢颜惊讶不已,她怎么都没想到陆战会说这样的话。

    陆平川道:“父亲说的没错,不过阿颜的身份若是暴露。”

    陆欢颜道:“父亲和祖父放心,我行走江湖都是男装,用的名字是傅宁安。”

    “宁安?”陆彦扬喃喃地道,“他果然是这幕后之人!”

    陆欢颜点点头:“所以说我才觉得中秋那天皇帝赐婚有些不可思议。按理说,他应该不会希望咱们家和豫王绑在一起。”

    陆战挑眉道:“阿颜为何这么说?”

    陆欢颜有些尴尬,想了想道:“因为北堂曜和太子的关系,依我看,并不怎么好。”

    “何以见得?”

    “这,我也说不太清楚。”陆欢颜支吾道,“只是感觉他们之间并不似亲兄弟般亲近。再加上马场那件事,还有太子妃小产的事,北堂曜之前要提亲,我还跟……我是说,他如果跟咱们家提亲,太子必定会怀疑他。是吧,大哥?”

    差点说漏嘴,陆欢颜感觉脸上有点烧,赶紧求助似的把话头交给陆彦扬,自己缩了起来。

    陆彦扬恨铁不成钢地悄悄瞪了她一眼,感情她还以为自己跟北堂曜那点事别人都不知道呢。

    “之前我查东宫的事,也曾回禀过父亲的。”陆彦扬轻咳一声,这妹妹虽然傻,还是得管啊,“所有线索都指向逐风堂。”

    陆平川看了一眼陆欢颜,道:“那么是傅流年要对付太子了?”

    陆欢颜这才又打起精神道:“师父的身份如果真是咱们猜测的那样,那他跟皇后和太子便是死仇,这么做也毫不意外。可是我后来查过堂中埋在宫里的暗线,他们都没有做过这件事。”

    所以线索就又断了,真相还是隐在重重迷雾里,陆战当机立断道:“咱们便是在这里猜到天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阿颜,你趁着天色还早,便赶紧去办你的事吧。扬哥儿明日记得给阿颜到女学告假,川儿你留下,我有话同你讲。”

    陆彦扬领着陆欢颜出了陆战的院子,不放心地嘱咐:“阿颜,逐风堂的事大哥不能陪你去,也帮不了你。你自己万事小心。”

    陆欢颜笑笑道:“大哥放心吧,我自五岁入逐风堂,七岁起就开始协理一切事务。那里跟我的家没什么分别。”

    陆彦扬点点头:“也罢,快去换衣服吧,记得悄悄地走,虽然祖父开口,二叔一家却也还是和咱们住一起的。”

    陆欢颜点头应下,辞别了陆彦扬紧着回了四宜居。

    跟有缘和采薇交代了一下,陆欢颜便独自带着方笑天离开了。

    不过因为天还没全黑,陆欢颜是和方笑天走的角门,二人一前一后的从角门出来,早有人备了马车等在角门外。

    方笑天扶着陆欢颜上车,自己坐到前面驾车离开。

    角门里,陆听梅悄悄地将一切尽收眼底。先是皱紧了眉头,然后忽然就笑了起来。

    祖父说话都费劲,却把大房三口叫去密谈了那么久。

    然后陆欢颜一身男装和一个管事偷偷出门,陆听梅觉得自己窥探到了很重要的事情,也许这些事,关系着能不能扳倒大房。

    当然相比起来,她更在乎能不能将陆欢颜踩在脚下,至于大房倒不倒,对她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处。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嫉妒,很可能叫人迷失心性,做出一些疯狂而奇怪的事情,却最终发现不过是损人不利己而已。

    许久之后,陆听梅悄悄回了院子,将自己关在房里一晚上都没有出来。

    第121章

    榆次大街。

    方笑天敲开了门,里面站的仍是谭义守。

    陆欢颜闪身进入,看了看没有任何变化的院子,问道:“老谭,师父呢?”

    谭义守面无表情地道:“回小姐,主子过世当晚已经下葬了。”

    陆欢颜一愣,盯着谭义守道:“你说什么?”

    谭义守道:“小姐,当时你不在,咱们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主子临去之前留下话,要尽快下葬。咱们,只能遵从。”

    陆欢颜眉头一皱,瞪着谭义守半响,终于还是一言不发直奔后堂。

    原来是傅流年的那间屋子现在已经人去屋空,陆欢颜走到床边坐下,摸着床沿发呆。

    “小姐!”方笑天跟了进来,“小姐,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陆欢颜愣愣地抬头看他:“不算了又如何?你觉得谭义守会跟我说实话?”

    方笑天攥了攥拳头,咬牙道:“他不说,总有人知道,属下这就去找安夏。他在这里安排的人手一个不见,难道他还能跑了?小姐,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打起精神来啊!”

    陆欢颜的眼睛里恢复了些神采,点点头猛然起身道:“笑天,去把老谭给我带过来。”

    院子里,方笑天和谭义守拔剑相向,陆欢颜走到跟前,四下看了看,道:“老谭,你是知道我的。该怎么做,还用我教你吗?”

    谭义守提剑的手垂了下来,面无表情道:“小姐,我不是逐风堂的人,不用听你的命令。”

    陆欢颜微微一笑:“你不是逐风堂的人,所以我对你做什么,也就不用顾忌。”

    谭义守一愣,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横剑到脖颈上:“小姐,你莫要逼我。”

    陆欢颜皱眉,叹道:“老谭,我小时候伤得那么重,是你不辞辛苦为我亲自诊治,试药炼药从不曾抱怨。整整三年,我记得那时候你每日里都会陪我说说话的。从什么时候起,你我之间,竟然这么生分了?”

    谭义守一顿,微微错开视线:“小姐,你扪心自问,就从没怀疑过主子和我?”

    陆欢颜嗤笑一声,冷冷问道:“人死为大,咱们且不提师父。我只问你谭义守,你说怀疑你,可你问心无愧吗?”

    谭义守眼中情绪翻滚,张了张口,却终究哑然无声地低了头。

    陆欢颜又道:“师父去了,我难道没资格料理他的身后事?要你自作主张将人草草下葬,你把我当什么?又把逐风堂当什么了!”

    谭义守道:“是主子的吩咐,我一个下人只能找做。”

    陆欢颜无奈,语重心长地道:“老谭,你是老江湖,难道不知道师父的后事如此处理会惹来多大的麻烦?你难道忍心因为这件事让逐风堂陷入危机?让师父毕生的心血毁于一旦?”

    谭义守仍旧道:“是主子的吩咐。”

    陆欢颜见他死犟,气的要命,上前两步指着谭义守骂道:“你口口声声说是师父临终交待,那为什么不办丧事,不昭告江湖?难道师父就是这么见不得人?堂堂逐风堂堂主,南六省绿林的总瓢把子,你一个江湖游医一句话说埋就埋了?

    “谭义守,你对我有怨气,可以,你冲我来,我陆欢颜说个怕字我这姓倒着写!可你如今胡扯那些有的没的,你想干什么?

    “拉大旗作虎皮,你想让天下人误以为我与师父离心离德,让人觉得是我为了堂主的位子,秘不发丧是不是?

    “过去十年,我不管你们有多少事瞒着我,师父和你都于我有恩。无论如何,我没想过计较,师父榻前我也说过不计较。

    “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咱们都明白,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这件事,我这里说不过去,堂里说不过去,江湖上更说不过去!

    “所以,现在你最好给我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否则,你不是要死吗?我看着你,你这就抹脖子给我看,你自己不抹,我也要动手了!”

    谭义守从来没见过陆欢颜生气,偶尔几次她生了气也不过是摔摔东西生闷气,生气了骂人骂到停不下来,简直把他吓呆了。

    方笑天见谭义守被陆欢颜骂的发了傻,直接上去一掌把他手里的剑夺了下来。

    谭义守医术高明,功夫却是不及方笑天的,这会失神剑被夺去才反应过来,却是已经晚了。

    谭义守颓然道:“小姐,杀人诛心,你这番话,是在诛我的心吗?”

    陆欢颜摇摇头:“我跟你讲道理而已,老谭,若不是你,我不会费这么多口舌。笑天有的是办法叫你开口,你该清楚他的手段。”

    谭义守猛地抬头瞪着她:“小姐,这真的是主子临终的吩咐!”

    陆欢颜冷冷一笑:“老谭,如今你还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谭义守目呲欲裂,半晌,才泄了气一般跌坐在地上,喃喃地道:“是,是我,我自作主张瞒下了消息。可,可那是因为,因为别的事情。”

    陆欢颜和方笑天对视一眼,问道:“什么事?”

    谭义守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她:“小姐有所不知,主子临去前都是神志不清的,只有最后,清醒了一会,他交待,交待说,要尽快下葬,还指定了地点。说是,不必特意通知你,免得你赶不过来耽误了时辰,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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