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来回踱步,忽然道:“糟糕!早不动晚不动,现在抄楚王府,皇上知道那些证据是假的!”

    北堂曜摇摇头:“阿颜,你稍安勿躁。即便父皇知道又如何,他能顺水推舟,就说明三皇兄不会他瞩意之人,他查抄楚王府在前,所以太子才敢有这样的动作,他以为,父皇还能容忍他多久?”

    第160章

    “你们说这些国家大事,可不关我的事啊!”慧慈把药罐子塞给陆欢颜,然后就脚底抹油,边走还丢下一句,“给他抹上这个药,然后要休息啊!”

    陆欢颜愣在那儿好半天才回神,恼怒地把药罐子往床边一放,挽起袖子,一把抄起北堂曜,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嘟囔道:“你看我待会不扒了他的皮!老秃驴,连我也敢耍,真是活腻了!”

    一边嘟囔,一边把北堂曜胸前的纱布揭开,原本已经上过一次药的伤口已经不再出血,陆欢颜拿木勺子挖了药,一点点地在伤口上铺开。

    北堂曜疼的不敢喘气,可手脚发麻不听使唤,只能任由她在自己胸前施为,不由得也恼怒起来:“慧慈这个老秃驴,本王只要能动了,一准儿拆了他的骨头!”

    陆欢颜也哼哼:“当初还以为这和尚会医术又会功夫,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好不一样,结果呢?哼哼,这个老秃驴总是打着我的旗号在外面惹是生非,要不是师……要不是给他收拾烂摊子,他早让人批了!”

    北堂曜一愣,仰头道:“阿颜,在我跟前,你用不着忌讳。你师父也认识慧慈吗?”

    陆欢颜“嗯”了一声:“大概三年前,老秃驴到南屏寺时正好被人围攻,师父帮他解的围,当时我也在。后来老秃驴就给他瞧了瞧病,具体怎么说的,他不肯告诉我。”

    说着,又转身挖了一勺药,然而转身的瞬间神色一动,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猜老秃驴的医术终究还是不如老谭,师父身上的毒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老秃驴怎么有那个本事解。”

    “他那毒根本解不了!”惠慈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当年我就断言他就只剩五年的命,怎么样,他等不了了吧!”

    北堂曜费力地抓住陆欢颜的手:“阿颜,你别冲动。”

    陆欢颜的手一抖,勺子里的药一下子都掉在他胸口上,她轻轻拂开北堂曜的手,微笑道:“你快别动,药都洒了。我没事,他说的那些我早猜到了。他那几年总是劝我上京,我其实隐约地知道他的心思。”

    最后一勺药在伤口上抹开,陆欢颜眼里已经含了泪:“如果我一直跟着他,他没办法放手一搏。只有我回来了,他才算了无牵挂。他心里的恨一直都在,只是被埋起来了,埋的很深。”

    “他恨谁?”北堂曜昏昏欲睡,这药里惠慈掺了强力的镇定类药物,通过血液流经全身,让他全身无力且总想睡觉,这样也能促进身体调整,有利于伤口愈合。

    “恨害他的人吧。”陆欢颜把勺子放回去,轻轻帮北堂曜把乱发拨到耳后,又把他放回枕头上,蹲在床边轻轻地道,“什么都不要想了,阿曜,睡一会吧。”

    “阿颜,阿颜……”北堂曜的手还是勉力地去捉她的手,“阿颜别走,再陪我一会。”

    陆欢颜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轻轻哼唱起来:“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爱恋伊爱恋伊,愿今生常相随。”

    北堂曜醒过来时,陆欢颜已经走了。

    惠慈和蓝凌一个靠在塌上打盹,一个坐在床边发呆。

    北堂曜动了动脖子,手脚好像恢复了点知觉,就想撑着起身。

    蓝凌立刻过来把他扶着,又把靠枕放在他腰后:“王爷,你觉得怎么样?属下给你倒杯水吧。”

    惠慈也醒了,走过来给北堂曜把脉,又掀开纱布检查了一下伤口,满意道:“果然情花才是重点,伤口愈合的很快。再过几天就能下地走动了!”

    北堂曜微微点头:“多谢你了。”

    惠慈撇嘴:“不是要拆了我的骨头吗?”

    北堂曜冷冷地瞥他一眼,摆了摆手道:“本王只是说说而已,不过,阿颜要做什么,本王可就拦不住了。你以后瞧见她还是躲一躲的好。”

    惠慈哼哼两声,嘴硬道:“小丫头而已,我可是她长辈。”

    北堂曜明显不愿意搭理他,闭上眼道:“蓝凌,宫里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蓝凌端着热茶过来,一边小心地喂给他喝,一边道:“皇上召太子进御书房密谈了近两个时辰,靖安王谢东来也进宫,据说和太子起了争执,两个人在御前闹得不可开交。后来,陆国公也进宫去了,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只是太子妃的丧礼明日开始。东宫停灵一日,暂不入皇陵。”

    北堂曜推开茶杯,眯了眯眼睛:“停灵一日?堂堂太子正妃,却只停灵一日?这是谁的主意?”

    蓝凌道:“王爷,这东宫的事,您也管不了。”

    北堂曜哼了声道:“本王身为皇子,这等让皇家颜面尽失的事情难道能坐视不理?”

    蓝凌无语,惠慈却道:“你还得再上药,别想着进宫啊!”

    “王爷,禅师说得对啊。”蓝凌赶紧劝人,“您还是等身体好点再,再管事吧!”

    北堂曜叹口气:“你们一个两个都胆子大了,罢了,楚王府如何了?”

    蓝凌说起北堂轩倒霉,倒是眉飞色舞起来:“您猜怎么着,楚王府里竟然搜出了量身定做的太子朝服,还有,还有龙袍呢!”

    北堂曜倒是没想到北堂轩胆子竟然这么大,蓝凌又道:“楚王一个劲儿的喊冤,那个惨呀!宫里蕙贵妃也是疯了,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皇上直接给了个大嘴巴,她也不闹了。初宰相闭门不出,也不管了。大家伙都猜,是他家姑娘搭上了晋王,所以才把楚王给踹开。毕竟楚王是要娶天狼国公主的,初云不可能跟那个公主共侍一夫。”

    北堂曜皱眉:“蓝凌,你什么时候跟市井大妈学了这么一套八卦的本事?”

    蓝凌嘿嘿一笑:“王爷,你是不知道啊,宫里那个乱。不过后来,还是因为云南总督八百里加急的折子,才消停下来的。皇上连夜召见了所有臣工,这会恐怕还商量着呢。”

    北堂曜点点头:“木王府没上折子吗?”

    蓝凌一愣:“没有,爷,今儿属下听厉刚说,陆世子得的消息比咱们多,而且清远郡主走前给他留了书信。”

    北堂曜舒了口气:“罢了,本王身体不适,你去跟陈路说,叫他帮我上折子请休吧。还有,去把本王放在书房桌子上的那本书拿来。”

    与此同时,陆平川已经从宫里回家,进门时家中灯火通明,陆彦扬一直在前院等着,这会率先迎了上来。

    京城初冬的夜里已经很冷,陆平川接过下人递来的手炉,这才呼出一口浊气,看了看陆彦扬道:“阿颜回来了吗?你娘呢?”

    陆彦扬点头:“父亲放心吧,早回来了,我让她陪着娘先睡了。”

    陆平川点点头:“你们一个个的,真是不叫人省心呐!走吧,你祖父应该还没睡,咱们去迎晖苑。”

    陆战果然在迎晖苑的书房里看书,陆平川父子进门之后,他命人给他们都沏了热茶,然后摒退下人,才问:“皇上怎么说?东来那边如何了?”

    陆平川叹口气:“父亲,如心死的惨呐!堂堂太子妃,被人打的遍体鳞伤,身上刀伤就有十几处。”

    陆战皱眉:“太子妃的凤体,你是怎么瞧见的?”

    陆平川更是生气,一掌拍在桌子上,压低了声音怒道:“北堂旻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他把如心的尸首放到御书房外,连块布都不给盖一下!东来气的差点就太子给打了,不过被我拦下了。”

    陆彦扬道:“太子就为了让皇上降旨处置翔哥儿吗?他这不是打静安王府的脸吗?难道他有什么证据证明是翔哥儿杀了亲妹妹?”

    陆平川鼻子里哼了一声:“提起来我就生气,云显那个畜生!”

    “云显?”陆战疑惑道,“广南的儿子?有他什么事?”

    “太子带去的证人就是云显,他证明翔哥儿最近因为心情沉郁,吸食五食散,以至于常常头晕眼花,认不清人。”陆平川一口气把茶水灌进肚子里,仿佛这样就能浇灭一腔怒火似的,“可恨广南可是东来的亲兄弟,怎么教养出云显这么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来!”

    “原来是这样!”陆彦扬一拍大腿,“我还不明白太子既然要栽赃翔哥儿杀人,为什么又要给他下毒害他性命,原来是有这么一步棋。”

    看陆战和陆平川疑惑的看向自己,陆彦扬解释道:“太子给翔哥儿喝的茶里有剧毒,以翔哥儿的修为只和了一点运功可以把毒素逼出体外,可是太子却带人抓捕,扰乱了他的内息,以至于毒素冲上脑袋。我们在牢里见到云翔时,他几乎瞎了。”

    第161章

    “那翔哥儿呢,现在如何了?”陆平川和陆战都紧张起来,“太子给他下的什么毒?”

    陆彦扬道:“祖父和父亲放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毒,可豫王府里的惠慈禅师医术高明,已经用金针过穴的法子给翔哥儿把毒驱散多半,接下来吃几幅药便也没事了。”

    陆战皱眉:“惠慈,就是报国寺的那个号称活神仙的老和尚吗?他在豫王府干什么?”

    陆彦扬又把今日的事捡着大概和二人说了,却隐去了对傅流年的猜测,只说那可能是豫王派去的人。

    陆平川听了直叹气:“我以前只以为太子是个急功近利的,没想他竟然这么心狠手辣不留余地,而且做事情有前劲没后劲,真是叫人失望至极。

    陆彦扬疑惑道:“太子这么拉拔着云显,意思是想把谢家大房搞下去,让二舅舅取而代之了?可是如心哪里对不起他,大舅舅又哪里不顺他的心了?他娶了如心,不是瞎子都知道谢家是跟他绑在一起了,他又是储君,他到底要干嘛?”

    陆平川气的要死,真是越说越生气,他跟谢东来和谢广南是从小就认识,虽然跟谢东来意气相投走得更近一些,可他一直以为谢广南是个兄友弟恭,内涵锦绣的人。

    就连谢云显,资质虽然不如谢云翔,可他也是看好的。怎么好好地,一夕之间全都变了,真是让他接受不了。

    陆战却比陆平川淡然许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果不是川儿你看得明白,杭儿如今,便是另一个广南。”

    陆平川吃惊不已:“父亲这么说,儿子无地自容!”

    陆战摆手:“这有什么了,世人谁没个进取之心,不过是晚生了几年,便失去了嫡长的身份,放在谁身上,谁不会多想多琢磨?”

    陆彦扬不以为然地垂眸,博哥儿就不会这么想,云安也不会。

    陆平川道:“父亲,如今咱们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今儿皇上口谕,命儿子带兵往云南,旨意明天就能到了。”

    陆彦扬立刻坐直了身体:“我陪父亲去!”

    陆平川点头:“少不了你的事,且等着吧。”

    陆战道:“如今翔哥儿在豫王府上也不是个事,川儿,还是你亲自跑一趟,跟东来商量出个章呈。”

    “祖父,翔哥儿如今身子不好,留在豫王府才最是稳妥。”陆彦扬插话道,“而且孙儿瞧着,太子似乎对豫王有些忌惮,总不会到那里去搜。”

    陆战深吸一口气,老辣的眉眼神色变幻,终是叹了口气:“豫王身体如何了?”

    陆彦扬笑了笑:“祖父放心,有了药引,又有惠慈,很快就能好的。”

    陆平川瞥他一眼:“你倒是乐观的很。”

    陆彦扬撇嘴,妹妹都是人家的了,难道不乐观,要悲观?

    陆战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走了两圈,看了看窗外的夜色,道:“川儿,你陪为父去一趟豫王府。”

    陆战说完就往外走,陆平川赶紧起身道:“父亲,如今更深露重,您这会去做什么?”

    陆战眉眼沉沉:“原以为,我可以带进棺材里去的,也罢,有些事,也是时候让他知道了。”

    “祖父,孙儿也去吧。”陆彦扬暗搓搓地要跟上,因为他直觉这可是个窥探北堂曜秘密*的好机会,怎么就那么兴奋跟激动呢?

    陆平川开口就要斥责,陆战却摆摆手:“扬哥儿,若是去云南,你有几分把握?”

    陆彦扬一愣,祖父真是个换话题的高手,当下收了跃跃欲试的表情,正色道:“祖父,孙儿在云南布局多年……”

    “你以为就只有你在那里布局吗?”陆战冷笑道,“既然要跟着去,提前不做好功课,等着把咱陆家的家底儿打没了吗?”

    陆彦扬一滞:“祖父教训的是。那孙儿……”

    “到了豫王府,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吧?”陆战眼光闪过狡黠,“阿颜将来会是豫王正妃,以后她能靠的就只有父兄,你若是这点觉悟都没有,那咱们家何必同皇家结亲。”

    看着祖父和父亲一前一后出了书房,陆彦扬呆了一会,转眼间便凛然换了一副神色,撩起衣袍追了出去。

    陆欢颜瞧着谢氏睡熟了,自己却是怎么都睡不着,又不敢翻身惊动了母亲,便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披上衣服来到院子里,初冬的燕京城已经是一片肃杀的景象。不知道父亲他们在商量什么,宫里的事、边疆的事,每件事似乎都是一个环扣,把她和陆家一点点地扣了进去,怎么都没办法挣脱。

    陆欢颜叹了口气,这一世她逃开了北堂昭,却仍旧逃不开命运的安排吗?

    “小姐,您怎么出来了?”有缘提了件披风从回廊走下来,一边给她披上,一边轻声道,“方管事传话过来有急事回奏,奴婢还怕您已经睡了。小姐要不要见他?”

    陆欢颜挑眉:“他在哪?”

    “在二门外候着呢。”有缘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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