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面缸、水缸、蔬果架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肯定比不上豪族那种好几间膳房的排场,但这严府后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足够一家人使用,虞凝霜看了很满意。
    李嬷嬷也抓空,给虞凝霜讲起这府里仆从的吃穿用度等规矩。
    正说着,门口进来一个高壮的力士。
    他扛着的那两头颤的扁担,一筐里是新鲜瓜果,另一筐里是数个油纸包,还有冒着热气的笼屉,似是刚从外面采买回来。
    这力士是卜大郎,正是卜婆婆的孙子。
    一见被两位嬷嬷簇着的虞凝霜,他便赶紧撂下扁担来行礼。
    虞凝霜照例摸出一块碎银给他当喜钱。
    当然,这些钱都是严铄报销的。
    卜大郎连连道谢,又是懂规矩的老实人,缩着肩膀不敢直视虞凝霜。
    还是虞凝霜率先放他自在,只道:“且忙去罢,不用管我。”
    卜大郎憨憨点头,便开始一边清点,一边和李嬷嬷报了采买物品和开销。
    而后者,则拿出随身的炭笔和粗纸小册子记录。
    不到十人的仆从团队,运转得如此高效默契,连虞凝霜也不禁惊讶。
    她在一旁听,听到那些“两屉笋蕨包”“二十张胡饼”“一份葱泼兔”等项,也大概明白了严府的膳食体系——应该就是蔡厨娘定期来做些精巧的;其他时候,婆子们做些简单家常的,再加上街市买的丰富吃食就足够。
    事实果然如此。
    婆子们利落拆了那些吃食包装,开始摆盘。
    “把娘子的朝食和阿郎的一起送去东厢?”
    “好。”
    卜婆婆得了虞凝霜肯定回答,便将六个白胖的笋蕨菜包、半份油汪汪的葱泼兔肉片、再配上自家灶上熬的花生咸粥、蒸的虾米蛋羹摆进食盒,并着几块糕饼沉甸甸装了一盒。
    她又开始摆楚雁君那盒。
    虞凝霜马上看出不对劲了。
    这一回,卜婆婆摆的不是那有着明州干贝的花生咸粥,而是一碗最简单不过的豆粥;不是那有着无数匀称面褶子的笋蕨菜包,而是半个芝麻胡饼;
    至于那被刚出锅的葱香热油浇过的鲜嫩兔肉,以及点缀了小磨香油的黄澄澄蛋羹,更是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两样下饭小咸菜。
    虞凝霜:“???”
    她开始思考是不是该去实名举报严铄虐待亲母。
    花生咸粥清新又鲜美的滋味还萦绕在唇齿间,她实在难以置信,近乎呆愣着问话。
    “这是给母亲的?不是说她爱吃那花生咸粥,怎么也不摆一碗?”
    谁料卜婆婆听了连连摆手。
    “可不敢啊可不敢!大娘子昨日婚宴实在高兴,已经吃了鱼虾和肉,黄郎中说这五天都不能再吃这些荤腥发物了。”
    五天?!
    就因为婚宴吃了鱼肉,就要五天吃这样的清汤寡水?
    何至于此呢?虞凝霜惊异发问,
    “大娘子昨日用得很多吗?”
    “嗯!吃了两只虾、半个鸭腿呢!还有一碗鱼汤!”
    虞凝霜更懵了,这也不算多啊?
    就算大荤确实要注意,那碗蛋羹总是很适合病人吃的。
    她尽力保持冷静语气,让卜婆婆给楚雁君也摆一碗蛋羹,却又被后者摇着头解释。
    “大娘子前日吃过鸡蛋了。黄郎中说每三天才可以吃一个。”
    虞凝霜头疼欲裂,指着那一堆鲜灵的瓜果。
    “……好歹加些水果呢?”
    “水果寒凉,最不能多吃呀娘子!”
    倒抽一口气,虞凝霜沉默了。
    诚然,说严铄虐待亲母肯定是冤枉他了。毕竟楚雁君屋中装潢、身上衣饰都无一不精。
    可偏偏饮食居然这么朴素?
    不对,这已经不是朴素了,这是寡淡!是失衡!是粗糙!
    她就说婆母怎么总是昏昏沉沉,看起来一点儿精神没有?
    构成免疫力和体力的最大功臣——优质的蛋白和糖类,她是一点儿都没有补充到啊!
    不管她是什么病,吃这些东西身体能恢复才怪了!
    这是生病还是受刑啊?
    虞凝霜能感觉到,仆妇们肯定是希望楚雁君好的。正因为这一点,才会将她饮食盯视得如此细致,又如此严格地执行郎中医嘱。
    黄郎中这是pua了整整一府的人吗?!
    什么黄郎中啊?虞凝霜干脆在心里给他起个诨名“黄鼠狼”。
    面对着满屋一脸理所应当的仆妇们,虞凝霜有千言万语想说。
    但她是新嫁,年岁又小,刚来第一天就对家中长者病症贸然置喙,怕是不仅无人相信,还会徒起风波。
    她只能将此事暗暗记下,再把对黄鼠狼的戒备拉高了几个档次,然后神色复杂地看着卜大郎将两个天差地别的食盒拎走了。
    至于该给严澄的那一个食盒,则落到了虞凝霜手里,她正好准备亲自送过去。
    和两位嬷嬷一路聊一路走到了西厢房,宋嬷嬷松弛了许久的表情,又像发面团被压实那样,瞬间紧缩成一个实心疙瘩。
    “娘子请稍候,老奴先去看看福寿郎,免得冲撞到娘子。”
    宋嬷嬷率先进到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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