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仆妇们正有条不紊地分成两拨:一拨继续蒸制豆角;另一拨则做了一道豆角炖肉,当做夕食的加餐。
    白婶子将新鲜的猪五花肉切做见方小块儿,先下滚水焯熟,撇去浮沫。而后入宽油锅大火爆炒,将其和葱姜蒜一同煸炒出香味儿,最后才放入那豆角一同炖煮。
    她牢记虞凝霜之前教的诀窍,将水一次加足,然后便等着火候足时它自美。
    豆角炖肉特别下饭,夕食时连楚雁君都跟着多吃了小半碗。
    她如今胃口越发好了,也不再忌口,于是终于能毫无顾忌地品尝各种虞凝霜制作的美食,常有惊喜。
    那五花肉肥瘦相间,比例正合适。其中丰润的肥肉喷香扑鼻,将自身的油脂浸到豆角中,又吸收了豆角的清香。
    楚雁君第一次发现肥肉也能这般好吃。
    五花肉多吃自是有风险。
    但是对于久病的楚雁君来说,却是非常合适的滋养食物,又好入口又好消化,而且营养丰富,热量充足。
    虞凝霜见她吃得开怀,自然也跟着开心,又给她夹了一块儿,且柔声细语道,“母亲若是喜欢吃,儿媳明日再做梅菜扣肉如何?也用这五花肉切成厚厚的肉片,吃起来更是喷香。”
    说到一半,她倒是想起来,楚雁君不喜欢梅菜的味道。
    虞凝霜暗笑,心想楚雁君和严澄其实都挺挑嘴的。她常与他们一同用餐,便将两人各种挑嘴的光辉事迹看在眼中。
    比如严澄非常爱吃炸鱼。
    虞凝霜给他炸的小黄鱼,裹着金黄酥脆的面壳,拖着长长的面尾巴。他嘁哩咔嚓能自己吃小半盆。
    但是除此以外,其它任何做法的鱼,比如茄子炖鲶鱼、水煮鱼、豆腐鲫鱼汤……无论谁做,他通通一口不吃,连虞凝霜的面子也不给。
    至于楚雁君,大概是因为这些年忌口太多,已经习惯了,因此不喜滋味过于浓重或是独特的食物。
    加上她或许有些功德业障方面的顾忌,便不吃过于年幼的动物,所以虞凝霜之前做的板栗炖童子鸡、干锅仔鸭一类则与她无缘。
    这样看来,严家母子三人比较之下,严铄倒成了在吃食上最平易近人的那一个了。
    虞凝霜想了想,好像一直以来她给什么,严铄就吃什么……明明看起来最像挑食的人,结果居然不挑。
    ……还挺好养活的。
    而楚雁君虽是最温柔和蔼的,实际上却最挑食。
    那梅菜毕竟是腌渍所成,因此滋味比较浓烈,她不喜欢吃也无可厚非。
    但这可难不倒虞凝霜。
    “将那梅菜换掉就好了,儿媳晾了一些萝卜缨,用来扣肉也是一样的。”
    萝卜缨的质感干且粗,也非常适合和肥润的五花肉一起烹调,两者相得益彰。
    楚雁君还是第一次听到萝卜缨扣肉,颇惊奇地问了几句,最后直道,“霜娘,你怎么什么都会做?”
    “可不是嘛!”
    李嬷嬷颇为自豪地替虞凝霜认下了这个夸奖。
    “老奴白活这些岁数,于饮食之上真是比不上娘子分毫。大娘子,您不知道那厨房里现在有多热闹,备下的冬秋菜有多丰富!今年冬啊,老奴是哪儿都不想去了,就窝在府里好吃好喝,赛过神仙。”
    严澄在一边猛点头,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块五花三层的油亮猪肉,而后才断断续续和母亲讲起方才与虞凝霜穿芸豆串的趣事。
    虽说严澄能够说话也有些时日了,然而每每听到他那稚嫩清朗的声音,楚雁君仍觉得自己似在梦中。
    尤其是他能说的句子越来越长,语言组织得越来越好,可以说,已经和六七岁的孩童一样流畅了。
    看着相视而笑的叔嫂,看着桌上美味的菜肴,楚雁君不禁想: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而这一切,都要多亏了霜娘。
    楚雁君再次抬眼,怔怔看着儿媳的笑脸,只盼望她曾经有过的那个微小的怀疑……一定是她多心才好。
    于是有意无意,她试探般地提及严铄近来十分繁忙、整日不见人影的,问虞凝霜可知他在忙些什么。
    最近,严铄确实早出晚归。
    曾有一回,虞凝霜早起时他已经离府,睡觉前他仍未回来,第二日亦是如此,这样一算,竟是两天两夜没见到他。
    忙是真的忙,可两人少有交谈,虞凝霜根本不知他都在忙些什么。
    好在之前在街上的见闻,让她能够有内容应对楚雁君的问题。
    虞凝霜便随口道:“说是最近鬼樊楼中贼人猖獗,夫君为此很是头疼,也加强了巡逻。”
    鬼樊楼之患,在这京都人尽皆知,人尽皆惧,而且确实越到冬天、越到年关他们越活泛。
    虞凝霜这谎扯得合情合理,楚雁君不无不信,也只能跟着感叹那些贼人的狠辣狡猾。
    楚雁君是塾师的女儿,自幼便知书达理,嫁人后则养尊处优,所以连骂人的话也不会几句。
    倒是虞凝霜一想起那些拐卖妇孺的贼人,想起那位在河中心碎的母亲,她就恨得牙痒痒,言辞异常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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