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鸦隐应该陈兵千里,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点的魔气?”
    艮目叹了口气,“这本是参透【世界的终极】之后才能知道的事情,不知你到底从何听说。我只能告诉你,天空的阵法绝不可能开启,光凭一个魔君,没有打破疏狂界防护层的能力。”
    和光摸出玉牌,连忙把消息传回坤舆界。
    总觉得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洲九到底骗了她们什么......
    宁非天按住她的肩膀,直直地盯住她的眼睛,“我不问你的消息来源,我只问你们坤舆界到底有几成把握?透露这些情报的人,可不可信。”
    和光和他双目对视,“他不可信,我们没有把握。”
    “你......”宁非天脸色大变。
    和光拍开他的手,“除了相信那家伙,你们别无选择。现在,你们......我们都赌输了,那家伙似乎别有目的。”
    就在这个时候,和光同宁非天的玉牌亮了起来。
    嘀嘀嘀的声音,响个没完没了。短短一瞬间之内,不知道多少信息涌了进来。
    “酒楼废墟的黑柱出现异变,突然间没有天魔冒出来了。”
    “喂,传送阵旁边的黑柱停下了,没有天魔出来了,你们搞定了?搞定了怎么不说一声?”
    “醉生梦死山的黑柱也没有天魔出来了。”
    ......
    顷刻间,所有的黑柱再没有天魔出现。自一百零八根黑柱升起,这还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和光不觉得她们成功了,总觉得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事态慢慢脱出掌控。
    这时,和郁的消息来了。
    【和光道友,黑柱里面传来了冲锋声!好像大军集结的鼓号声!数量上万,乌束道友说至少八万!】
    砰——
    和光的储物袋内突然传来爆炸声,疏狂界的天道威压陡然降临,一下子把储物袋炸得四分五裂,物什四散一地。
    一个破碎的酒壶缓缓升上来。
    酒液在半空中流成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凝聚着强烈的天道威压。
    【天上的大阵是幌子!我们被鸦隐骗了!】
    在场众人无不惊骇,两个渡劫期期巅峰在这儿,竟然毫无察觉,这到底是谁干的?又是谁在说话!
    艮目陡然站起身,“这是什么酒?什么酒壶?”
    宁非天嗅了嗅,“酒神像的酒。”
    艮目的瞳孔骤然一缩,紧接着双膝跪地,朝半空中的水迹拜了下去。
    和光心头大骇,他在拜谁?又是谁在提醒他们?
    她刚转头,就迎上无谶看过来的目光,两人心里的想法重合了,这一切和【世界的终极】脱不了干系。
    作者有话说:
    第393章 393峰回路转(一)
    ◎不要怕,放手去做,师叔给你兜着◎
    倾垂的夜幕,动荡的水面,艮目仿佛被囚禁在狭窄逼仄的空间。
    此刻,他跪在水面,身子伏得极低,行拜明显不符合他身份和地位的大礼,朝着一行水迹,隔空问候某个连脸都没露出来的人。
    炫目的星光、微暗的水光打在他脸上,有一种模糊时空的恍惚感。
    下一刻,水面剧烈地晃动起来,星光水光碎了一片,涟漪一层层叠高,浪头朝艮目拍去,打湿了全身。
    迟迦陵裹挟着一身低气压,一步步朝艮目走去。
    “天问碑守护者,天枢阁阁主,坐镇扶桑树的大人物,就这么跪下了?阁主哟,你到底在跪谁?疏狂界......不,就算这天地间、哪怕这诸天万界,还有值得你下跪的人物?”
    迟迦陵走到艮目身后,伸手抓住肩膀,逼他起身。
    滚滚气浪铺展涟漪,以两人为圆心扩散开来。
    艮目好似被钉在水面,依旧恭谨地俯下头颅。昏暗的水面,倒映着他的脸,两半脸竟然同步了,眉目忧愁,似乎带着些许委屈。
    堂堂渡劫期修士脸上,居然出现晚辈对长辈那般的依赖之情。
    “我不能说。”
    迟迦陵冷笑道:“不能说?又关乎那劳什子的【世界的终极】?”
    艮目没有回答。
    迟迦陵握住剑柄,提剑斩向半空的水迹。艮目立时起身,只手按住剑刃,缕缕鲜血划过刃身,坠入湖中。
    冷冽的剑刃上,映出迟迦陵难看的脸色。
    艮目还是那般无动于衷。
    ——直到半空的水迹就像掉线的珍珠般落下,再无灵气溢出。
    他脸色大变,就着手心的伤口,捧住那抔酒水,灵气全无,就像普通的酒水一般。
    宁非天眉眼皱了皱,出声道:“阁主,眼下事态紧急,那人到底是谁?为何说出那样的话?只有您才知道,不要再推三阻四。”
    艮目偏头,不言语。
    “艮目阁主!”宁非天的语气激烈了些,伸手要去拉扯他。这时斜刺里横来一柄剑,隔开两人。
    迟迦陵不悦地盯住宁非天,“小子,注意身份。”
    和光上前,用平缓的语气问道:“前辈,先放下那人的身份不提,我就问您那人可不可信,话是不是真的?幌子又是什么意思?”
    艮目转头看她,眼里的情绪没再那么排斥。
    “关乎疏狂界的现状,我一直居于天枢阁,了解不及你们深。但能肯定几点,天空的大阵毫无作用,魔君不可能经由它来疏狂界。至于水迹中提起的‘幌子’,不是对你们、对疏狂界的幌子,而是对......”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既钦佩又心痛的神情,“对那些前辈们的幌子。”
    那些前辈们?
    和光心头一震,能被渡劫巅峰的艮目称之为前辈,那位到底是谁?
    艮目接着道:“我不能说出前辈的身份,我只能告诉你们,她绝对可信,她绝不会害我们,也不会害疏狂界。”
    其他几人也露出疑惑不安的神色。
    仿佛身处阴森森的白雾,艮目的话解开些许疑惑,引出一条清晰的路,但这条路却通向茫茫无尽的雾海。
    就在这个时候,因储物袋炸裂而散落一地的杂物纷纷动了动,一物从下方浮出,又是一瓶酒。
    和光拜访酒神像的时候,自己的份儿加上若鹿给予的份儿,一共两瓶。
    一声炸响,瓷片四溅,酒液再次流动成字迹。
    小小的字,密密麻麻几行,潦草得能看出写字人的紧迫。
    【鸦隐已经率领麾下百万魔军,陈兵魍魉。魔气太盛,灵气不足,逆向阵法没法关闭所有黑柱,至少有十根黑柱的阵法会被攻破。十二个时辰后,我会带齐人手赶到魍魉,暂时挡住魔军。在此期间,你等再次绘制阵法,彻底关闭剩下的黑柱。】
    艮目又一次俯身下拜。
    迟迦陵高声大喊,“报上名来,何必藏头露尾?你到底是谁?既要帮助我们,何不堂堂正正站出来。”
    宁非天直直地盯着水迹,“我们能信你吗?”
    水迹没有丝毫变化,也没有多一行字出来。片刻过后,字迹的灵气消散,化作酒水落下。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人眼中。
    那人却始终没有出现,只是给出情报、下达命令。他们无法辨别真假,也不知该不该这么去做。
    艮目站起身后,宁非天走到他面前。
    “艮目前辈,我没法信任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家伙。我还是想问您,那家伙到底是谁?和你什么关系?”
    艮目挪开眼神,“我不能说。”
    宁非天偏头,笑了一声,手臂一动,瞬间揪住艮目的衣领。头转回来之时,哂笑已然变成怒意。
    “阁主,你一直窝缩在扶桑树,确实不清楚疏狂界的情况。你不清楚,那我就给你说说,现在我们疏狂界已经沦落到什么地步。一百零八根黑柱围住中央城池,天魔大军蜂拥而来,城内魔气熏天。中央城池遍地尸体,走火入魔疯狂大叫的修士更是不计其数。”
    “参与天曜大战的弟子将近全军覆没,化神期战力身亡殒命,大乘期战力不知所踪。这就算了,还能不能撑到天曜大战都成问题。界域被封,我们逃不出去,外面的援助也进不来。”
    “执法堂弟子死伤大半,几乎作不出有力的抵抗。全赖诸天万界代表的帮忙,连曜台......该我们保护的曜台,都没功夫顾及。”
    宁非天难以控制表情,五官扭曲起来,“魔军就在外面,马上要打来了。我们已经到了亡界沦陷、举族陨落的地步,你还瞒个什么瞒?”
    被揪住的艮目面色不改,许久过后,才缓缓叹口气,“既然你们用疏狂界的存亡来激我,那就和你们说清楚。”
    艮目拂开宁非天的手,眼神倏地冷了下来,终于流露出渡劫期修士的那种肃杀之气。
    “【世界的终极】,是几十万年来亿亿万生灵一代又一代守候的秘密,它的重要程度,区区一个疏狂界还不够。”
    寒光一闪。
    艮目肩头横来一柄剑,剑刃一面映着迟迦陵惊讶失望的脸,一面映着艮目冷漠淡然的脸。
    “你......”迟迦陵吐出一口气,仿佛按捺住般从喉咙里挤出一个一个字,“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艮目突然间转身,一行血迹自脖颈滑落,逼得迟迦陵后退一步。
    “我还不能死。”
    迟迦陵的视线触到那抹红色,瞳孔骤然一缩,剑刃不留痕迹地远离脖颈,语气却愈加强硬。
    “事到如今还怕死?那不如早早说出那人的......”
    “【世界的终极】要传承下去,我不信不周界,光是托付给他们太过危险。一旦找到接任者,为疏狂界殉身也无妨。”
    艮目缓缓转身,眼神落在无谶身上。
    迟迦陵面色狰狞,手里的剑不停颤动,“终极终极,还是满嘴终极!你脑子里就没点别的东西了?”
    和光看着在场三人——艮目、迟迦陵、无谶神色各异,每人都在思考不同的事情,却无一人真正思考水迹的话,接下来疏狂界到底该做什么。
    她敛住情绪,抱拳道了一声,转身就走。
    宁非天似乎也懒得搭理他们,同她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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