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郁笑道:“哪条规矩?时代表仔细说说。”
    时千一梗住,天曜大战没有明确禁止此事的条例,正如曜台也没料到会有人进阶,还把战场秘境当后花园一样游来荡去。
    “钻曜台的漏洞,不愧是九德界的败类。”云谏讽刺道,“于情于理都不可,倘若众人都这般帮亲伐远,诸天万界还有何秩序可言!”
    “好大的威严!帮亲伐远?”和郁笑出声,“这话谁都能说,就你们同盟界域说不得。这些年来扶助附属界域讨伐敌对界域,扰乱一轮战的事儿,你们做得少了?”
    云谏无法反驳,面对苦瓜和莫长庚递来的嫌弃眼神,只好收声。
    时千一收回剑刃,不顾云谏阻拦,走到苦瓜面前,用不卑不亢的口吻道:“前辈不妨暂且抛下界域恩怨,考虑自身的处境。如此划破虚空,已是不敬曜台,再插手团战战场,最后会变成怎样,谁也不清楚。两位好不容易取得胜利,若是发生变故岂不可惜。”
    她瞥了和郁一眼,继续道:“此人和贵界代表的交情不过一面之辞,事实如何两位也不清楚。仅凭几句话,足够两位冒这么大的风险出手吗?”
    站在苦瓜两人的角度,时千一这番不偏不倚的陈述更令人信服。
    和郁余光瞥了一眼,小瞧她了。
    “你们关系到底怎样,回去问她便知。若是真的交好,就当老子看岔了,以后请你喝酒赔罪。”莫长庚懒散地拍拍和郁的肩膀,“如果你还出得来的话。”
    和郁低头看向莫长庚腰间,“出手帮忙不适合,那借剑一用呢?”
    众人的眼神随之移向无双剑。
    时千一早闻无双剑的威名,连声斥道:“这是战场!四界赌上性命的公平之战,和代表不要给脸不要脸!”
    和郁无动于衷,用期待的眼神望向莫长庚。
    “够了!”这般死缠烂打,乌束实在看不下去。
    和郁没想到同一战线的乌束会公然反对,按捺不住情绪,不由得眯眼望向乌束,“乌代表这是什么眼神?和九德界一起,有损你们千壑界的脸面?”
    “靠其他界域的施舍才能赢,传出去丢人!”
    “投降战败,就不丢人?”
    “你没点原则吗?”
    “什么原则?千壑界坚持公平对决的原则?还是乌代表宁愿战败也不愿从小弟手里抢一轮战名额的原则?”
    “都一样!”乌束厉声道,“有些事儿能做,有些事儿不能做,你得有个底线,那就是你的原则。”
    “不能输!”和郁沉下脸色,“往上爬,往上爬,不顾一切往上爬,才是我和郁的原则!”
    乌束深深凝望和郁,烦躁地叹了声气,“是老子小看你了。”
    另一边,苦瓜和莫长庚懒得扯进麻烦事儿,早早远离两人。苦瓜运气划开虚空裂缝,两人悄悄跨了进去。
    裂缝合上的下一刻,时千一抬手便是一剑。
    没有任何预警,和郁被挑飞出去,重重坠落下去。正欲起身,时千一的剑势紧跟而来。
    云谏大声道:“师姐不必再留情,等咱们出去公布这小子的行为,九德界和他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呢!”
    和郁的书童阿流笑道:“阁下想多了,公子带着胜利出去,那些老头子夸公子机智还来不及呢!”
    旁边一名持允界弟子提剑攻去,“胜利?你们才想多了!”
    同一时间,无波界和持允界弟子在各自代表的命令下扑向九德界和千壑界弟子,这一次的招式不似之前留有余地,攻击更加猛烈凶狠。
    眼看和郁就要被逼入绝境,乌束焦急想去救人,怎奈被云谏紧咬不放。
    和郁半个身子陷入沉重的沙地,仅凭双手和一面破烂的纸扇勉强防御,更别说支起有力反抗。时千一的攻击越来越猛,这样下去只会被拖入更差的处境。
    又是劲烈的一剑。和郁心一横,扇面翻转朝下,往沙地一挥,借机脱离束缚。倚靠漫天纷飞的沙子,躲开这一剑。接着,朝时千一的方向重挥。
    她脸色微变,剑刃撑起防护罩挡在身前。
    这一阵风不是吹飞她,而是挥远自己,趁机打乱她的节奏。
    “多此一举!”时千一挽了个剑花,提步追了上去,剑尖紧追不舍。
    灵气损耗大半的和郁如何是她的对手,哪怕有一阵风的先机,被她追上不过时间问题。
    乌束心想和郁生死对战局的影响,必须时刻看住。云谏担忧师姐的安危,生怕发生意外。他们暂时达成统一意见,一边较量,一边追上前方两人。
    不毛之地的大漠远处隐隐现出一个黑点,四人近了,才发现那是一株形状怪异的巨木。
    树枝厚实硬挺,仿佛一根根粗壮的茎脉往顶端生长,丛丛枝叶朝四方上翘,密集结成倒伞形状的树冠。独自长于荒漠的诡谲怪诞的巨木,恰好挡在必经之路。
    和郁力气不支,无法在保持速度的同时偏移方向,在剑势的逼迫下,狠狠撞向粗粝的树干,反弹出一段距离,恰好跌在阴影边缘。
    抬头被阳光照得晕眩片刻,视野边缘但见一张冷漠的脸庞。看清时千一的时候,剑尖已然刺来,他急忙躲避仍被刺穿手掌,剧烈的疼痛从掌心传来。
    时千一提剑缓缓上抬,锋利的剑刃又一次剐过□□,“和代表,你犯禁了。”
    鲜血喷涌而出的同时,和郁感觉到一粒粒沙子钻进肉里。
    落后一步的两人追了上来,时千一同和郁近在咫尺,乌束没有出手相救的机会。
    云谏讽刺道:“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实力,若不是师姐手下留情,你们早废了。”
    “时代表的提议还有效吗?”乌束问道。
    和郁死死瞪住时千一,开口正想说话,就被乌束打断。
    “到此为止!”乌束啧了一声,劝道:“别白白死在这儿。天曜大战三千年一届,输也跌不到哪儿去,此次败了,三千年后再来。”
    和郁偏头久久凝视乌束,倏地笑了,“千壑界此次没有上位的打算,团战赢了当然不错,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乌代表就是这么想的吧。”
    一话道出千壑界的目标,乌束点头。
    “无波界、持允界、千壑界都是多年屹立上位的老牌界域,三千年于你们不过弹指一挥间,一时的排位上下不会影响到多年的积累根基。”
    “九德界不一样,挤入前十界域没多久,拥有位置荣耀和轮回名额,可是积累还不够。你知道下面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吗?只要九德界稍微泄露弱点,就会像吸血虫一样扒着我们往上爬。”
    “你......”乌束的眉峰紧紧拧起。
    “同为新秀界域的坤舆界手握魔修这张保命符,九德界没有,对于我们来说,不进,就会退!”和郁咬牙道,“曜台开启前,九德界下了死命令,我必须赢。”
    “必须赢?”时千一像是听到极为可笑的话,“不知所谓的莽夫,你知道同盟界域为了坐稳前五花了多少年吗?无波界无数代先烈的努力,凭什么被你们区区数万年取代?”
    “凭在下敢赌。”面对时千一质疑嘲讽的目光,和郁直视回去,“盛明华都能带着跃渊界都能飞上前五十,为什么在下不行。一轮战的规则给了她千载难逢的机会,谁能说这次团战凑的四界不是给我的机会?”
    乌束脑海翻出一轮战的情形,直言道:“盛明华是土系高手,一轮战的沙漠战场是她的地利。今日,我失地利,敌方又占人和。”
    “刚才的两人不就是人和!”和郁用痛恨的口吻说道,“可惜我没能抓住。”
    乌束端详和郁的神情,发现他没有开玩笑,“你疯了不成?睁大眼睛看清楚!这一盘输了!彻底战败不过时间问题。”
    “最后如何,那就让时间来证明。”好似被戳中心事一般,和郁流露疯魔的神态,“举手投降,就连最后一丝机会都没了。”
    “愚迷不悟。”时千一不再留情,直直劈向和郁头顶,
    和郁不顾礼节地打了个滚儿,翻身撤入巨木底部。
    时千一提剑而来,不留任何逃跑的空档。
    前无法挡,后退无路,和郁陷入两难之地,掌心的伤口又痛又痒难受至极,他下意识按上树干,想靠摩擦掌心抵消这股痒意。
    伤口接触树干的刹那,树皮表面似乎生出什么东西,突入伤口,直往血肉里面钻。浑身的血液和灵气不受控制流向手掌,汇入那玩意儿里面。
    这股感觉,好熟悉。
    和郁低头俯视手掌,伤口的空洞被挡住,钻出一个翠绿的嫩苗。
    这股身体被榨干的感觉把他的意识带回数个月前,带回沦陷天魔的疏狂界。
    在三人震惊的目光中,和郁亲自扳断受伤的手掌,随手扔在地上。三人的注意都在他突然的举动,没人留意到断掌的异样。
    云谏讥笑道:“终于想清了。”
    和郁望向乌束,由衷笑出声,“乌道友还记得疏狂界沦陷吗?”
    乌束道:“这辈子都忘不了。”被万千天魔包围的场面,死到临头的威胁,谁能忘?
    “今日以前,在下本不愿再回顾疏狂界沦陷的始末。眼下想来,那或许是一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在茫茫无际的天魔群里,在下寻到几个有趣的朋友,还有放下成见共同作战的经历,实在是平生罕见的机遇。更重要的是,数次濒临死亡之际,总有人拉在下一把,给予绝处逢生希望。”
    乌束厉声道:“说什么胡话!还没到交代遗言的时候!”
    “谁说我在交代遗言?”和郁仰首长望兀立于沙漠的怪树,不由得笑出了声,从碧湖传送阵走出来的魔相青行就带着这样的东西。
    不同的是青行使出的是一枚枚种子,而他拥有一整颗巨木!
    和郁深吸一口气,用尽生平最大的声音吼道,“乌道友,咱们的天时地利来了,而在下就是你的人和!”
    吸血榨灵的巨木是天时地利,在场所有人只有一人知道它的诡异和难缠之处,他就是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已齐,最后一搏就在此刻。
    乌束本以为和郁真疯了,直到识海响起解释的传音,才明白巨木的厉害,已经放弃的希望再度死灰复燃。
    和郁运化所有灵气,挥动纸扇冲向时千一。
    时千一打算了结他,使出的每一剑都是杀招。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完全躲开,微微侧身任剑势落在四肢表面,削开深入骨髓的口子,不过片刻就成了个血人般伤痕累累。
    和郁冒着剑雨拉近距离,每一招风刃不管威力多弱,准确落在时千一身体的关键之处,关节、五脏六腑、额头。
    正是由于威力不高,时千一没有费力去挡,任凭风刃擦出一道道小口子。小伤换大伤,不亏。
    靠着自杀式的攻击,和郁很快冲到她身前。
    时千一运剑使出最为强劲的招式。这次和郁用扇骨挡住剑刃须臾,脚下一勾,绊倒她失去重心,借机调转两人的位置。
    他在外,她在内。
    接着,就像凡人赤手搏斗般,他紧紧攥住她的肩膀,带着她不顾一切冲向巨木。
    这家伙彻底疯了,时千一心想。等后背撞向树干,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从伤口钻入身体的那刻,她才明白他的诡计。
    一瞬之间,巨木好似活了般生出一根根藤蔓包裹两人,挤入伤口吸食血肉灵气。
    关键之处的小伤,和四肢的伤口,孰轻孰重,转瞬变了。
    摆脱不了束缚的两人,时千一无疑会比和郁死得更快。
    “师姐——”云谏大惊失色,无暇思考巨木的问题,下意识去救时千一。
    倚靠情报的差距,乌束用同样的办法把云谏送入巨木。
    巨木喷发一阵寒冽的白气,吐出薄冰包裹的和郁。冰块覆盖伤口,制止巨木的探入,才把和郁救出来。
    待冰块消融,和郁如同破洞娃娃般没有一处好肉。
    乌束拉着和郁仅剩的手腕拽起他,想说什么,嘴唇嗫嚅一会儿没能说出口。
    和郁挤出笑容道,“感谢就不必了,乌道友快去收拾掉剩下的家伙,在下要歇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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