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认为一直都是本色出演纨绔来着,这色种恶魔又是哪儿冒出来的?莫非有人故意中伤我?目的是什么?”
    正使简直一言难尽,放下手中公务,与舒朗说了实话:
    “我叫人私下去查过了,没有人恶意中伤,就是坊间百姓对你太过好奇,猜测过多,各种消息混杂,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就变了样儿。”
    舒朗此时此刻,就只剩一个无语能形容他的心情。
    万万没想到,因行事太过神秘,以至于被传成个可怕的色中恶魔这种事,有一天竟会发生在他身上。
    这件事有多颜面无光,是舒朗完全不想写进小本本,将来和陛下多要点精神损失费的程度。
    “国都百姓的消遣方式是有多匮乏,才能盯住我一个外来人不放,追着造黄谣言啊?”
    正使也觉很不可思议,但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体质特殊,走哪儿麻烦跟哪儿,没办法的事儿。
    只能在精神上对舒朗予以安慰。
    话说,传言中,他也是被舒朗迫害的小可怜一个呢,且是因为年纪大,不受宠,大多时候只能以做些调节内部矛盾之类事情的“大妇”形象出现。
    哎,一把年纪,清誉不保。
    正使心里哀叹,真是人活得久了,什么怪事都能遇上。若不是手头有正事走不开,他都想撸袖子跟人理论一下。
    他年轻那会儿,好歹是因容貌出众被陛下钦点为探花,踏马游街的偏偏少年郎,眼下也是儒雅随和的中年人,怎的在故事里就只能以一个“丑”字概括全部?
    他不服!
    这事儿搁谁心里都不能服,舒朗已经能预料到,将来事情传到十三殿下耳里,他会笑的多大声了。
    他决定找点事转移一下国都百姓的注意力,顺便为自己洗刷冤屈,力证他是清白无辜的。
    正使看出他的小心思,斜眼儿提醒了一句:
    “注意分寸,勿要惹火上身。”
    舒朗是那种不爱惜自己小命的人吗?他是宁可叫火烧了旁人,自个儿也不沾分毫火星子的人。
    因此,他私下找了几个嘴皮子灵活的差役,将二王子当初在京城和他一见如故的事编的有鼻子有眼,又顺口编了几段他和镇国大将军楚然相谈甚欢的段子,近段时日私底下因着各种原因来接近他之人,也被他毫不客气的编排了一二三则小故事,把臂同游,相约赴宴,抵足而眠,相见恨晚,怎么夸张怎么来。
    就连压根儿没见过面的大王子,也常从故事的各个角落路过,是再合格不过的路人甲。
    舒朗已经能想象到,这些浮夸到听第一句就知道是编造的故事,完全可以搅混当前的一滩浑水,让人指责胡编乱造的同时,也会顺带怀疑之前谣言的真实性,将他顺利解救出来。
    万万没料到,百姓们有时候听故事,才不在意故事的真假,不过图一乐呵。
    就好比后世观众看电视剧磕cp上头,给剧中各种人物组cp,甚至真情实感相信他们在剧外也是甜甜蜜蜜的亲密关系。
    眼下国都百姓便有点儿这么个意思。
    舒朗以及大王子等人,对他们而言便是遥不可及的剧中人物,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接触不到,但不妨碍他们亲自下场,为他们幻想出来的舒朗等人,编造一段又一段奇奇怪怪的关系,并在口口相传中,衍生出无数个版本。
    于是,舒朗此番一出手,将他的人设从此前的色中恶魔,成功转变成万人迷。
    这发展,着实惊呆了舒朗和正使。
    两人再次坐一块儿时,皆有些蔫头耷脑没精打采,双方都觉得自个儿的名声受到了二次伤害且束手无策。
    为了缓和现场奇怪的气氛,正使拿出一份密报递给舒朗,低声道:
    “大王子那边查出九王子是被陆明曼放出去的,对她下了杀手,原本我的意思是叫陆明曼顺水推舟,借此脱身,不料她被九王子所救,且瞧他并未有告知任何人的打算。”
    舒朗摸着下巴琢磨片刻:
    “果然他们老秦家的种,全都带着几分疯狂,便是瞧着乖乖巧巧的九王子也不例外。”
    第76章 琅树受伤
    九王子和许贵人打从落到使团手里, 舒朗对她们双方达成的协议便有大致猜测,冷不丁听到对方消息,并不觉惊讶。
    “陆明曼是想跟在许贵人身边?”
    正使不意外舒朗能想到这些, 坦然道:“你还不知道吧,眼下整个国都都被许贵人折腾的人仰马翻,这其中于我们而言大有可为啊!”
    事实上, 打从宛贵妃死于妹妹许贵人之手,从皇宫到左相府已经乱了。前些日子双方联手, 全城搜捕许贵人母子二人,一副誓要将之千刀万剐以泻心头之愤的架势。
    可仇恨有时候未必是真仇恨,但利益一定是真利益, 这些日子在使团的暗中帮助下, 许贵人已经让左相府意识到——
    宛贵妃死的突然,左相府无法立即培养出能替代许贵人的下一颗棋子。许贵人成了他们在后宫至关重要的联络人, 此时是左相府离不开许贵人的帮助, 而非许贵人需要左相府的支持。
    因此许贵人行事颇有些肆无忌惮, 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在她堪称残酷的手段下, 以前得罪过她之人惶惶不可终日。
    但在舒朗看来, 许贵人此番疯狂的背后, 很有破罐子破摔, 敌人能弄死一个是一个的想法,根本没考虑过日后。或者更准确来说,她不认为她还有甚可期待的日后。
    相信这点不仅舒朗看出来了,正使应该也一清二楚才对, 鉴于此, 舒朗道:
    “作为统领烈火国国都的探子首领, 陆明曼能力毋庸置疑,她是想扶持许贵人上位,重整局势?”
    要知道人一旦尝到至高无上的权利带来的滋味,是无论如何都不舍轻易言死的。眼下许贵人不过是沉醉在复仇的痛快中没回过神,待有朝一日,不需提醒,她也会明白她已经掌握了何种惊人的,凌驾于无数人之上的,生杀予夺的东西。
    有了不舍和顾虑,便有了软肋。
    陆明曼想要做的,就是尽快让许贵人看清她身上是有软肋,有不舍的。待许贵人明白这一点,才是陆明曼真正发挥作用的开始。
    此时,城西一处外表不起眼的宅子内,许贵人神色奇异,望向躺在床上嘴唇苍白的陆明曼,不解开口:
    “你那夫婿是个有情义且有本事的,能为了你千里闯王宫,还能在太后的全力搜捕下至今未暴露藏身地。眼下你已脱离大王子的控制,时机正好,何不就此随他归去?”
    陆明曼艰难抬手,抚摸接近胸口位置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眼神凶狠道:
    “他害我们夫妻无端分离,家中父母因此流连病榻,天不假年,今次更是几乎要了我性命,我若就此悄无声息的离开,别说我心中不甘,便是他日叫人知晓国师爱徒之妻行事如此窝囊,也是要连累国师大人被天下人耻笑的!”
    许贵人目露赞赏,语气却带着股看好戏的热闹,幽幽道:
    “这般说你是铁了心要留在本宫身边,伺机找大王子寻仇了?可要想好,此事真不与你那夫婿商量?不怕将来他怪你?”
    陆明曼面露嘲讽,声音虚弱中带着两分恰到好处的防备:
    “好叫我将琅哥找出来,使太后娘娘一举将人拿下,去给她老人家制美颜丹吗?”
    许贵人眼神一闪。
    虽知晓儿子对陆明曼十足信任,可没想到连这种事也会告知对方。
    不过,也无碍。
    仔细算起来,琅树大夫还帮了她一把呢,她对所谓的美颜丹并无多大兴趣,但对琅树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十足眼馋。依照此二人表现出来的种种,堪称情谊深厚。
    只要掌握了陆明曼,不怕将来琅树不自投罗网。
    陷入情爱的男女啊,就是这般愚蠢又天真!自以为此举是护着对方,谁知不是另一个将彼此拉入更深泥沼的决定呢?许贵人漫不经心的想。
    陆明曼仿若没看出许贵人的心思一般,强忍着疼痛和疲惫撑着眼皮等许贵人一个回答。
    许贵人见状,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缓缓道:“既如此,你便先跟在本宫身边,且让本宫瞧瞧你有何能耐,不堕持灯国师威名吧。”
    得了一句准话,陆明曼终于坚持不住,缓缓闭上双眼。
    听说高明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此刻许贵人还不明白,这个道理或许要等到许多年后,她才能后知后觉发现。
    外间风云变幻,宛若脱缰野马疯狂复仇的许贵人身边有了陆明曼这个对大王子府异常了解的军师出现,好似野马上了笼头,行事越发有章程,也因此多了几分高深莫测。
    若说之前她利用手中权势大肆杀人,只叫人觉得畏惧,眼下便是给人内心深处带去深深恐惧。
    有了许贵人有目的的搅混水,局势越发复杂。
    国王逐渐无法彻底掌握各方势力,颇有力不从心之感。
    眼下他既控制不住大王子,也掌控不了二王子,在宛贵妃已亡的情况下,左相府态度暧昧,因此与出身左相府的太后之间也多了几分防备。王后不知所踪,但国王敢肯定对方还活着,这点也超出了他的预期。加之镇国大将军府已经摆明阵仗与他硬碰硬。
    国王已经连着两月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处处都不顺心。
    细细想来,自从那孽子回来后,一切便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
    经过细细思量,国王下定决心,吩咐身边的侍从:“让老大进宫。”
    一日后,王宫内的消息传进驿馆,常卿与舒朗对饮,感慨道:
    “姜还是老的辣!”
    舒朗很认可常卿这话,一日光景,国王即将传位给大王子的消息传遍整个国都,局势瞬息万变,立马与前几个月大有不同。
    国王自愿退居幕后,所有的矛盾,立马变成了大王子与二王子之间的矛盾。
    敌我双方摆明车马,再没了旁人浑水摸鱼的机会。
    国王虽不是个好父亲甚至不是个好丈夫好儿子,在这件事上却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果断,做了一回好国王。
    “一切都快结束了。”舒朗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神色终于有了几分期待。
    整日窝在驿馆,偷偷摸摸往来于驿馆与王后居住的宅子间,日子着实有些无聊。
    往后不论是大王子技高一筹,还是二王子绝地反击,都该出结果了。
    常卿显然也清楚这些,揉揉好不容易放松下来有些酸胀的太阳穴,缓缓吐出一口气,提醒舒朗:
    “左相府是坚定的大王子党,一旦大王子上位,势必会为了保左相而对我们出手,外头安排了人应对,你这里一切小心,切勿大意。”
    前头九十九步都走过来了,只剩下最后一步,常卿丁点儿不希望舒朗这时候出事。
    舒朗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还真没法儿直接答应常卿,因为这个时机正好,他得让琅树大夫出来走一走,帮陆明曼最后一把。
    果然,第二天夜里,驿馆外围便遭遇了黑衣人接二连三的攻击。
    驿馆外的火把将整条照成了一条火舌,火把燃烧的焦糊味儿随风飘到了附近几条街的人家里,周遭一时除了打斗和惨叫声外,甚至连一声狗吠都无。
    听着外头喊打喊杀,鼻尖一股血腥味萦绕不散,舒朗在房中将自个儿装扮好,以琅树大夫的形象晃晃悠悠出现在院子里。
    站在廊下暗处,朝西北角誓死守卫的两个护卫打个手势,两护卫瞧见后,艰难应战之际,做出大意间被敌人钻了空子的假象,放一个刺客杀进保护圈。
    刺客瞬间将目光锁定在琅树身上。
    二话不说,目标明确,直接刺向琅树。
    琅树发现来人,快速洒出一把药粉,刺客虽然躲闪及时,终究吸入了少量烈性迷药,动作有了瞬间迟缓,以致刺向琅树的匕首,不论从力道还是准头上来说,都差了不少。
    刺客很快被后面赶来的护卫拿下,琅树也狼狈的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被后面赶来的侍卫紧急带回屋内进行抢救。
    琅树的出现虽只有短短一瞬,纷乱也很快平息,可终究是被有心人注意到了。
    因此不论驿馆使团这边怎样否认,但琅树藏身驿馆的消息还是很传到相关人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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