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嘉聿点头,“但我想,有件事情我可以做得比你父亲更好些。”
    林知书看着他,轻声问:“什么?”
    梁嘉聿望住她,说道:
    “我可以陪你走更久。当然,在你愿意的前提下。”
    第55章 两条平行线
    梁嘉聿不为自己的话留下任何可能叫林知书困扰的空间。
    他说自由电荷碰撞, 不必被赋予明确的定义和之后的轨迹。他说,吃饭不是必要的行程,她如果感到不合适, 他可以送她回家。他说他可以陪她走更久, 但是在她愿意的前提下。
    像是把所有选项简单、清晰地摊平在林知书的面前,却没有要求她在任何时间框架下做出任何选择。
    像是那枚送出之后没有问过一句的戒指。
    是这样的梁嘉聿,林知书爱着的梁嘉聿。
    回程的路上,林知书看着窗外的眼眶模糊了、又清晰。
    下车之后, 两人简短地拥抱、又松开。
    “回去注意安全。”林知书朝梁嘉聿摆摆手。
    梁嘉聿点头:“我看你进去。”
    “好。”林知书最后看他一眼, 转身穿过安静的街道。
    打开大门, 她偏头从被风扬起的发丝之间去看梁嘉聿。他们之间隔着一条不宽的街道,梁嘉聿的位置没有动过。
    他一直目送着她离开,林知书鼻头一酸, 转身钻进了屋子。
    -
    林知书有时候想,是否验证“那个人真的喜欢自己和只是觉得自己有意思”有一个明确的时间界限。
    比如三个月不再联系,他彻底失去兴趣,便可确定他并非真的喜欢自己。
    但现实从来不是答案明确的数学题, 就像林知书最初并未为父亲悲伤太久,也不代表她不爱林暮。
    而三月之后,梁嘉聿也再没有联系过林知书。他们仿佛重新变成两条平行线,各自生活在各自的世界。
    林知书有时候觉得这样也很好, 她可以专心把自己的学习和生活过好, 不必时时被他的话语或是行为牵动。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六月末,林知书第一年研究生学业结束。她全课程拿a/a加, 最后gpa 4.0。拿到成绩的那天, 林知书幸福地在卧室里乱跳,最后跳到柔软的床上, 快乐地翻滚。
    她打微信电话给乌雨墨,乌雨墨在电话里笑得比她还大声。
    “有了这个成绩,夏休的时候我就可以申请去我心仪教授的组里做summer school的项目,最后写毕业论文也可以请她来指导!”林知书喋喋不休地同乌雨墨说着她接下来的计划,却也忽的停止,道歉道:“对不起雨墨,我说了太多了!”
    乌雨墨笑:“我虽然听不懂,但是能感觉到你特别开心!”
    林知书把笑脸埋在被子里,清清嗓子:“对了,你最近怎么样?工作室生意有没有很红火?”
    “我都忘了告诉你,我搬到更大的工作室了。”
    林知书瞠目:“天呐,雨墨你也太厉害了。”
    “一般般吧,”乌雨墨装样,又笑出来,“而且我还雇了一个小姑娘帮忙,也算是有个助手。”
    “下次我回国你一定带我去看看。”
    “当然啦,”乌雨墨说,“所以你有计划什么时候回来吗?”
    “有,十月初我会回来。”
    “你爸爸忌日。”乌雨墨还记得。
    林知书点头:“是的,那时候我会回去。”
    “到时候我去机场接你。”
    “谢谢你,雨墨,我好想你。”
    乌雨墨:“我也是。”
    林知书给乌雨墨打了两个小时电话,她们并非是每天都会聊天联系的类型,但是无论何时对方有事,打去电话都不会有任何的生疏或是尴尬。
    打完电话的林知书像是电量满格,今日周六,她收拾完书包,又去学校图书馆。
    林知书有闪过是否也要告诉梁嘉聿她成绩的想法,但最终林知书没有发出那条消息。
    研究生第二年,林知书比从前更忙。
    为了能顺利申请到心仪教授的毕业论文指导,她需得在上学期就做出一些成绩。
    林知书结交了一位在她心仪教授手下做博后工作的美国男生christian。christian主做大数据管理以及在b2b市场的实际应用。林知书的计算机和金融知识正好吻合。
    她做的工作并不接近核心内容,但林知书心甘情愿为他做一些基础工作。
    一到没课的时候,林知书就带着电脑去christian的办公室,christian会给她一些处理基础数据的工作,偶尔林知书遇到问题,christian也会给予专业的回答。
    林知书在这样的模式里逐渐摸索到“独立自主”与“合理利用资源”的边界,靠自己获得的资源,是自己能力的一部分,可以算作是独立。
    但那时靠梁嘉聿获得的资源则不算,比如万通科技。
    她其实心里应该早清楚这其中界限,只当时沉陷在梁嘉聿的温柔乡里,脑袋并不怎么清醒。
    日子一直这样忙碌到九月,林知书在那天和christian说起她要在十月初回国一周,那一周她虽然还有几节课,但都可以在线上完成,所以只需要和christian打声招呼。
    但是christian却说,十月初他们团队要一起飞华盛顿参加一个学术讨论会,原本是打算带林知书一起去的。
    christian问她:“是很重要的事吗?如果是的话,就先忙你的事。”
    林知书却摇头:“不,不是重要的事,我想和你们一起去华盛顿。”
    十月初,林知书和christian以及整个团队一起飞去了华盛顿。她在离开前给梁嘉聿发了消息,说她另外有事,不能按照约定回国。
    梁嘉聿问她有另行安排回来的时间吗?林知书说还没有,之后再说吧。
    梁嘉聿又问她是否出了什么事。林知书把学术讨论会的信息发给了他。
    心头有千丝万缕复杂情绪,但把具体信息发给梁嘉聿,像是证明自己并非是忘记了父亲、薄情寡义,而是真的有更重要的事。
    可“向梁嘉聿证明”这件事,又让林知书懊恼。她为什么要向他证明自己对父亲的爱,好似自己的爱并非是真的。
    林知书有时候想,这就是分离带来的“痛苦”。一个决定的产生并非只带来绝对的好处。比如离开梁嘉聿,比如离开家乡。
    但既已决定了一同来到华盛顿,林知书也不会后悔。
    抵达华盛顿之后,林知书全程参与会议讨论。她在知识密度巨大的学术讨论中,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无知与渺小。
    一有空闲时间,林知书就在网上“恶补”课题组发出的相关论文,好在christian随时提供帮助,为她解答所有不明白的点。
    晚上在酒店休息时,林知书也很少和他们一起外出聚餐。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当然,她也并没有那样轻松的心情。
    不后悔不代表不会伤心。
    回去看望林暮是林知书很早之前就做下的决定。
    像是冥冥之中她和父亲做好的约定,但是临门一脚,她又反悔不会出现。
    林暮忌日那一天,课题组没有外出聚餐活动。
    林知书却一个人安静地离开了酒店。
    她没有走远,只穿越街道去到对面的小酒吧。林知书付钱买了度数很低的酒,她坐在角落的位置安静地喝完,然后安静地离开。
    外面起了小风,但是并不冷。
    林知书镇定的脚步在挪动中逐渐僵硬,而后停下来。
    在重新走到明亮的酒店之前,林知书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口袋里的手机却在这一刻响起。
    梁嘉聿很久不再给她打电话,林知书没有走进酒店,她站在门侧不远处的阴影里接起了电话。
    “喂。”她说。
    “你好,小书。”
    林知书的声音如常,并没有更多的异样。
    “你好,梁嘉聿。有什么事吗?”
    梁嘉聿声音也如常:“只是想打个电话告诉你,你父亲的墓地我已经请人打理过,并且送了花。”
    “谢谢你,梁嘉聿。”
    梁嘉聿:“在华盛顿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
    “顺利,大家都特别好。”
    “心情呢,没能回来看你爸爸。”
    林知书低下头,语气平淡:“有点遗憾,但也还好。”
    梁嘉聿:“是吗?”
    “是啊。”
    “没有哭吗?”他却这样问。
    “……没有……”林知书却在此刻抬起头。
    她目光在昏暗的街道上逡巡,可是这里停靠的轿车实在太多。
    有风将她的头发吹拂到面颊上,林知书却一动不动。
    冥冥之中,她问:“梁嘉聿,你在这里吗?”
    梁嘉聿说:“是。”
    “你在监视我吗?”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只想看看我吗?那为什么又要打电话告诉我?”
    电话里,梁嘉聿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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