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承没接,冷冷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说不说。”

    “先把酒喝了,我就告诉你。”珵儿笑得贼兮兮的,别说谙熟她手段的宁承了,就是不熟悉她的人见了她这贼笑,都会猜测她在酒里动手脚。

    “说!”宁承的耐性基本是要到尽头了。

    “你怕我在酒里下药呀?”珵儿打趣地问。

    “是。”宁承毫不犹豫地点头。

    “喂,你当我什么人了呀?”珵儿有些怒了。

    “你不是吗?”宁承又问。

    话音一落,珵儿便将手里的酒往宁承脸上泼去,无比认真地说,“阿承,我告诉你,你上官珵儿确实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但是,我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你怎么看我都行,但是,你不能把我当成那种女人!”

    宁承愣在原地,任由一脸的酒水沿着脸颊缓缓流淌下来,他长长的睫毛都沁了水珠,模糊了他的视线。

    这一幕,这一刻是那样那样熟悉,却又那样那样遥远,明明是几年前才发生的事情,却遥远地像是发生在上辈子。

    他甚至清晰地记得,几年前的酒是凉的,而今日的酒是温的。

    几年前那张愤怒的脸,似乎和眼前这张愤怒的小脸重叠了,他下意识眨眼想看清楚,可沁在睫毛上的水珠随着他眨眼而掉落,他看清楚了眼前的这张脸,干净姣好,竟……没有怒意,只有笑意。

    珵儿在笑。

    珵儿原本是一腔的怒火,可看到阿承犯傻的样子,她就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这个凶巴巴,冷冰冰的男人居然也会有被她唬到的一天。

    她递上手帕,“对不起,我是故意的。”

    是的,她说的是“我是故意的”

    “你!”宁承真不知道拿这个女人怎么办。

    他没有接她的手帕,拉着袖口擦去脸上的酒水。也不知道心里的气,还是堵,又或者是无奈,他不自觉长长地吐了口浊气。

    “好了,算你喝下这杯酒了,我告诉你怎么回事。”珵儿坐了下来,认真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宁承听得着实不可思议,他都还未缓过神来,珵儿便将纸墨笔砚送到他面前来了,“写吧,我哥答应放了我了,卖身契你就写给我吧。”

    宁承嗤之以鼻,如果他签,那绝对是这辈子做过的最亏本的买卖。

    他站起来,“你既没事了,我走了,天南地北,永远别再见了。”

    珵儿急了,一把就拉住他的右手,把毛笔塞进去,警告道,“你自己承诺的!你要不写,我保证你出不了上官府大门!”

    “别闹了。”宁承淡淡说。

    “不写也可以,你跟我住下来。”珵儿又说。

    “办不到!不要再纠缠我了。”宁承一字一字认真说。

    “你明明关心我,为什么不承认?”珵儿是真急,他眼底的淡漠让她害怕。

    “我只是可怜你而已。”

    宁承放下笔,绕开珵儿要走,珵儿抓不住他的右手,情急之下,便抓住了他的左手,扣住他的手指,握紧。

    宁承微微一僵,并不似之前被握住右手那样挣扎,而是厉声道,“放手!”

    “不放!”珵儿倔了起来。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宁承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吧,受制于一个女人。

    珵儿吸了吸鼻子,明明急得要哭了,却还是一副任性的样子,“你说你喜欢我,你说,我就放你走。”

    宁承沉默了。

    珵儿大喜,连忙道,“你可以一辈子都不说,但是,一辈子留下。”

    宁承真是服了这个女人,“你何必呢?”

    “喜欢呀!”珵儿回答得很坦然。

    她答着,不自觉把手扣得更紧了,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发现宁承的手不对劲。

    她连忙放开,拉着他的手认真看,惊声,“你的手……”

    她一开始还以为他的抗拒,所以手掌故意僵着,可是,扣得再紧一些,她就发现不对劲了,他手掌的僵硬并非故意的,而是原本就这样了。

    “你的手怎么了?”珵儿焦急地问,“是不是韩香伤了你?”

    宁承没做声,这手……手臂为西秦复国大业而废,手心藏着西秦公主的东西。如今,没有西秦只有大秦,没有西秦公主只有大秦皇后,而他这手都成了习惯。如果不是珵儿提醒,他……都忘了。

    记住的,都是刻意的。

    习惯的,反倒是忘记的。

    宁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珵儿却急得要发疯,她拉着宁承,一直问,“你说呀,是不是韩香伤你了?你哪还疼了?你说话呀!”

    她拉着他,上下检查起来,“你说句话成不,你还伤哪里了?我不逼你了,你说句话成不?”

    从宁承嘴里问不出话来,珵儿放开了他,大步往门外去,“哥……哥……帮我杀了韩香!”

    “珵儿!”宁承连忙叫住。

    珵儿回头看来,宁承整颗心便揪住了。因为,他看到了一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牙尖嘴利的珵儿,泪流满面……

    “我……我没事。不是韩香伤的。”他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温和了很多。

    珵儿急急走回来,认真问,“那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宁承看着她,亦是认真起来,他说,“珵儿,我不仅眼睛瞎了,手也废了,你喜欢我什么?”

    “我喜欢你赢了我。”珵儿脱口而出,或许,这并非理由,她也弄不清楚为何会喜欢。

    宁承苦笑不已,“能赢你的人很多。”

    “可我偏偏遇到你了!”珵儿固执地回答。

    “你连我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你敢喜欢我?”宁承又问。

    “我又不是因为你是谁才喜欢你的。”珵儿答道。

    宁承平素跟她斗嘴,斗了那么多年,从未输过,可如今却一而再被堵得哑口无言。

    “你告诉我你是谁!”珵儿问道。

    宁承倒也没有犹豫,将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珵儿惊声,“原来你就是北历那位大将军!宁家的主子!”

    见她这反应,宁承不自觉笑了起来,“现在知道,不迟。”

    珵儿却猛地拍他的手,“宁承,大秦的将军里我最崇拜你!你到北历一场败仗都没有,你怎么做得的?你为什么打赢了就走了呀?我还一直盼着你成为北历王,攻到冬乌来灭了乐正。”

    宁承挑眉看她,没想到她会关注战争。

    “你的手是在战场上伤的吗?”珵儿认真问。

    “算是吧。”宁承淡淡回答。

    珵儿又把他的手拉过来,宁承想躲,她死死拉着不放。

    珵儿想不明白,“怎么伤的,手掌为什么不能动了?”

    宁承眼底掠过一抹复杂,淡淡说,“你放手,我就告诉你。”

    珵儿真放手了,宁承取出匕首来,硬生生在手掌割开一道小口子,抽出了一枚金针来。

    珵儿忍不住捂住嘴,吓着了,“这针……怎么来的?”

    “我家主子的。”宁承如实回答。

    “大秦的皇后韩芸汐?”珵儿又意外了一把,“你为什么把它藏手心里?这一臂废,也不能破罐子破摔这么折腾呀?这针很珍贵吗?”

    “这枚金针是……”

    宁承说着,珵儿却取来手帕包扎住伤口,她弹了弹他的手指,又捏了捏他的手掌。

    宁承都还未说出后面的话,珵儿就打断了,“针取出来,手掌好像能动了呀!”

    “嗯,能动,只是没力气。”宁承答道。

    珵儿连忙拉着他的手,同他十指相扣住,“没力气没关系,能牵着我就可以啦。”

    她自作主张把手扣紧了,才问,“你刚刚说这枚金针什么来头?”

    宁承看着被紧紧扣住的手,也不知道想什么,半天都不说话。

    珵儿心下其实提醒掉胆的,特别害怕他又甩开她的手,要走。所以,她也沉默着。

    也不知道宁承想了什么,他缓缓地抬起相扣在一起的手来,抵在唇上,吻便落在珵儿的手背上。

    他说,“珵儿,我留下。只有一个条件。”

    珵儿心花怒放,盯着被吻的手,估计是醉了,她都没问条件是什么,便回答,“我答应!”

    宁承实在忍不住冲她翻白眼,他说,“忘记我的身份,我只是阿承。”

    珵儿特别爽快地答应了,“你的过去我没参与过,当然可以忘记啦!”

    第1344章 宁承番外:恶心

    “阿承,阿承,阿承……”

    珵儿看着宁承,开心地叫个不停。宁承很快就放开她的手。

    宁承连忙把纸笔递过去,冲他笑。

    “我会留下。”宁承很认真地强调。

    “生意人生意人的规矩,口说无凭,立字为据。”珵儿也是认真的。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宁承问道。

    “你就这点诚意呀?”珵儿也反问。

    宁承真心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辩了,他接过笔来,大大方方写下了卖身契,卖身给珵儿为奴。

    珵儿还未提醒,他就自己去书桌上找来印泥,印上了手印。珵儿一字一字地看完了,毫不犹豫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印了一个血印。

    “好了,阿承,从今天开始,你生是我上官珵儿的人,死是我上官珵儿的鬼!我一定会好好对待你的!”珵儿笑呵呵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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