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以沐捏儿子小手的动作一顿,抬眸,从后视镜里和年鹤声对上视线。
    当初年鹤声的父母是因何亡故,知晓前因后果后,就连颜以沐都很难不对年老爷子心生不满。
    只是时过境迁,年鹤声的父母已过世多年,即便再提起旧怨,也只会徒增爷孙之间的裂痕。
    车内安静了几息,妈咪没有接着再问自己,lucas敏锐的察觉到一些变化,“妈咪。”
    颜以沐还在看年鹤声,只听年鹤声淡声问:“lucas,太爷爷同你说了爷爷什么?”
    lucas回忆了一下,一五一十的说:“太爷爷同我讲了爷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还说了爹地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年鹤声沉默的听着儿子的每一个字,平视前方,眸光深远。
    lucas长篇大论的说完后,口干舌燥。
    颜以沐拿过车上的水壶打开喂到他嘴边,他礼貌的说“谢谢妈咪”,然后又突然想到什么,“爹地妈咪。”
    年鹤声颜以沐异口同声:“怎么了?”
    “我们以后多去看看太爷爷吧。”lucas关上水壶盖子,“太爷爷一个人坐在摇椅上,看起来很孤单。”
    在车上一直旁听的吴重,听到这里都忍不住夸赞:“lucas,你懂事的不像三岁的bb仔。”
    “吴叔是在夸我吗?”
    “当然是在夸你,你太懂事了……”
    颜以沐摸了摸儿子的头,“宝贝,以后爹地和妈咪常带你去看太爷爷好不好?”
    lucas乖乖点头,“再给太爷爷带茶叶和木雕吧,他喜欢。”
    “好。”
    年鹤声收回拉远的视线,按下车窗,向外看去,“沐沐,lucas,看窗外。”
    吴重替后座的人降下车窗,颜以沐把lucas抱到自己怀里,让他看清外面的景象,“宝贝快看。”
    雨过天晴,港城的天空上挂着一道弯弯的彩虹桥。
    lucas用手指从上到下的数着颜色,“真的是七彩的。”
    “但是为什么没有粉色啊妈咪?”lucas回头,“就是白楼前粉玫瑰的那种颜色。”
    颜以沐还在思考该怎么解答彩虹里没有粉色,坐在副驾驶的男人突然将头转过来,回答儿子的话:“因为粉玫瑰,养在我们家里。”
    lucas恍然大悟,粉色养在家里,当然不是轻易能在外面看见的。
    “那我要定期去给那些玫瑰花浇水,就像小王子对待他的玫瑰一样……”
    “对。”年鹤声意有所指,“爹地会和你一起去照顾那些粉玫瑰。”
    颜以沐听到这里,眉眼弯弯的笑起来,“照顾到什么时候?”
    那双深邃黑眸与她定定相望。
    年鹤声亦笑着答:“到我生命消亡的那一刻。”
    [爱意无止境,直至我生命消亡之前,我永远最爱你]
    第101章 lady&gentleman
    ◎谁也不知道。(年鹤声视角)◎
    羊城二中,高三下半正式上课的第一天。
    高三(六)班,整个教室座无虚席,最后一排靠过道的那个空位,则显得格外突兀。
    有同学时不时回头,想要看空位的主人,是否出现。
    探究的视线太多,余光波及到空位旁的人。
    但年鹤声却仿佛毫无察觉,他还是保持着和从前一样的习惯,降噪耳机塞进耳中,眸光淡淡的扫过桌面前的书本,神情冷漠到无动于衷。
    上午四节课转瞬即逝,所有同学齐齐离开教室,奔赴食堂。
    年鹤声坐在位置上没动。
    广播里响起舒缓的午间音乐,半分钟之后,女广播员甜美的声音接替了音乐。
    陌生的声线,不复记忆中的清甜。
    年鹤声这才侧目,注视身旁空空如也的位置。
    书本还整整齐齐的垒放在桌角,玲娜贝儿的水壶横躺在桌洞里,粉色的透明文具袋里装满了她常用的各种笔。
    那股浅淡的奶油香气好似还在鼻尖萦绕。
    这一切好似都在无声无息的再度提醒年鹤声,颜以沐抛下一切,从他身边彻底逃走了。
    年鹤声,你要好好吃饭。
    不仅连痕迹抹不掉,就连她的声音,他也忘不了。
    于是鬼使神差的,像是被她留在自己脑海里的声音牵引,年鹤声走出教室,来到食堂。
    他去到他厌烦的嘈杂环境,用她留存在他这里的饭卡,买了一份她最常吃的玫瑰豉油鸡。
    甜,腻。
    是年鹤声从来都厌恶的口味。
    他还是没吃完。
    因为那个需要年鹤声,陪她一起吃的女孩没在年鹤声身边。
    夜晚,肖逸文和他碰面。
    肖崇耳提面命肖逸文,要将他带回肖家别墅,严加看管。
    在长辈面前,他永远恭顺,平静的陪同舅父舅母一起吃过饭,他才回到房间。
    关上房门,一楼的大厅隐隐传来争论。
    隔得太远,年鹤声听不清,也无意去听,但他大概能猜到他们在为何争吵。
    年丞独揽年家大权,他是年丞唯一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动用肖家的关系网大肆寻找颜以沐,瞒不过年丞的耳目。
    这个时候,年鹤声心里才难得产生一丝侥幸。
    他已泥足深陷,危机四伏,还好她没有在他身边,不会因他受到无妄之灾。
    不多时,房门被敲响。
    年鹤声拉开房门,肖逸文提着一瓶威士忌,外带两个酒杯进来,“喝点?”
    落地窗大开,夜风灌进来,窗前的帘被掀起。
    年鹤声和肖逸文坐在窗边,碰杯,玻璃撞击出清响。
    肖逸文只抿了一口,年鹤声却一口饮了半杯。
    肖逸文没劝,掏出一包香烟,熟稔的拿出一支点了火,递给年鹤声。
    年鹤声接过,两指夹着香烟末端,吸一口,又吐出。
    吞云吐雾的动作,比肖逸文更加熟练。
    半支烟燃尽,泠泠少年音也似被这烟雾浸透,染上哑意:“我好像,比我想像中,更钟意她。”
    天之骄子被她精心编织的谎言欺骗,爱意被践踏一般踩到了脚底。
    愤怒,不甘,怨恨……所有极端的负面情绪尽数爆发,他发疯一样想要找到颜以沐,把她带回身边,质问她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可是颜以沐却连质问的机会都不给他。
    那些得不到发散的晦暗情愫,最终慢慢转变为了失望和不解,还有令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思念。
    他怎么可能会有无法忘却一个人的时候呢?
    他自诩冷静自持,能将自己的情绪收放自如,但在看见颜以沐在他身边留下的那些痕迹后,他发现,他再也做不到如从前一般的心如止水。
    颜以沐把年鹤声从高高在上的云端里拉了下来,让年鹤声落俗成了甘心被情爱驱使的庸人,现在她又把他如草芥一般不留一丝情意的丢弃。
    他怎么可能再心如止水?
    他该怨恨她的。
    可他对她的喜欢是真的,钟意是真的,思念是真的。
    忘不了也是真的。
    可再多的钟意,再多的思念,也无法令她动容,重新回到他身边。
    少年初次动心的初恋,以这样荒诞的形式,无疾而终。
    香烟燃到尽头,烟灰洒落一地。
    “viktor,算了吧。”肖逸文沉默的又为他点燃一支,重复道:“这次就算了吧……”
    在年鹤声和颜以沐的这段感情之间,肖逸文劝年鹤声所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算了吧。
    从你身边逃开的人,再也不愿和你有任何牵扯的人,狠心将你抛弃,连只言片语都不肯留给你的人,你又何须为她劳神费力,浑浑噩噩,让自己变得不再像自己?
    点燃的香烟递到年鹤声指尖,他注视着那点微弱的火星,烟草的气味慢慢盖过他身上的气息。
    年鹤声,好闻。
    年鹤声徒手捏灭烟头的那点火星,青雾缭绕,将他凌厉轮廓都变得朦胧。
    肖逸文听见他低声喃喃:“她不喜欢……”
    申请英国的大学,拒绝了身边所有人善意的提醒和警示,一意孤行的离开国内的保护圈,奔赴异国。
    年鹤声做了一个最不像年鹤声会做的决定。
    港城的冬天不落雪,但英国却一到冬天就大雪纷飞。
    康河结了冰,剑桥大学的屋檐上裹满霜雪,白茫茫一片。
    来到英国后,年鹤声没有第一时间去找颜以沐。
    他知晓自己如今深陷在何等岌岌可危的境地,所以他竭力的阻断和她产生任何联系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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