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简霍地站起身。
    贵霜王出手了!
    月氏控蛊第一人, 要与望舒殿下一较高低?
    水傀儡躬身隐于暗处, 蛊虫癫狂地发出尖啸声, 仿若鬼唱。
    林青青眼白边角靠近眼睑的位置微微泛红,贵霜王控制蛊虫开始, 她耳边便不断响起奇蛊的嘶鸣声。
    贵霜王竟是强行唤醒了她体内的奇蛊。
    林青青鬓角渗出细汗,瞥见水傀儡一窜而过的身影,轻扬手上的香料,布料摩擦过皮肤,跟有静电似的,带起一阵酥麻又轻微刺痛的电流。
    水傀儡行动迅捷无匹,长刀速变刺为削,剑光回旋,紧握的刀锋凝聚着月毁星沉之势。
    无法控制蛊虫的瞬间,林青青便抽出了腰封里的软剑,方子衿闪现至她身后,手里握着短刀。
    水傀儡角度刁钻地袭向林青青。
    就在众人以为贵霜王要置宣帝于死地的时候,水傀儡停在离林青青十步远的地方,脚步紧紧地定在那个位置,像是被可怕的东西罩住了要害,不敢前进一步。
    贵霜王冷肃的眼睛里划过一抹凝重,敲了下手指,精修过的指甲发出轻响。
    众人立刻将视线转向贵霜王。
    齐简迫切地向费黎求证:“为何不上前除掉宣帝?王上控制水傀儡,仅仅是为了吓唬他?”
    “你再看上一看。”
    费黎瞟了眼贵霜王。
    只见贵霜王手案下的机关被触动,夹板向两边打开,空气中异香浮动。
    暮色昏昏,舷窗剧烈颤抖,月氏上空的蛊虫盘旋尖啸。
    船舱内飘动的翠色纱幔撼然震荡,布料与狂风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月氏皇宫之外,百姓纷纷抬起头,看向皇城上空的异象。
    有人取用香料,试图招引蛊虫,皆以失败告终。
    茶楼里,青衣幕僚捧着茶盏,很惬意地垂眸饮茶。
    霸图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才泡好的龙井,冷不丁瞧见窗外蛊虫引起的异象,砰地放倒茶壶,撒了一桌的茶水,快步走到窗边,仰头看向阴沉沉的天幕。
    他震惊地回头,指着蛊虫飞离的方向,“贵霜王要杀谁?弄出这般大的动静!”
    “陛下此时就在月氏皇宫。”徐修容取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干被溅湿的衣袖,叫来茶馆伙计收拾霸图留下的残局。
    等伙计收拾完离开,霸图急忙关上门,坐在徐修容对面。
    “宣国皇帝来月氏作甚?他还潜进了月氏皇宫,那可是蛊虫的大本营,他不要命了吗?”
    “疯了疯了。”身为宣国人的徐修容不急,出生于月氏的霸图却火急火燎地踱来踱去,他一刻都坐不住了。
    “你们皇帝要死在月氏了,先生都不着急?”
    “贵霜王若要杀陛下,必是先动兵,此时皇城并无异样,说明情况有变,贵霜王动了其他心思。”
    “这般大的阵仗,还不是想杀你们陛下?”
    徐修容习惯了霸图的究根问底,也不留霸图独自乱猜,周详道:“陛下在宜城时,展露了远超霍迎的控蛊能力。今日游舟戏,主盘在蛊,贵霜王应是见着了陛下的本事,此时在试探陛下。”
    “试探他有多厉害?”霸图百思不得其解,即便两国开互市,建立了交易往来,也不是说和好便能一笑泯恩仇的。霍迎的心思,摆明了是冲着弄翻宣国去的。
    “宣帝控蛊能力了得,与贵霜王有何干系?宣帝先前还派兵攻陷了月氏的城池,那可是深仇大恨呐。”
    “我见过千里奇兵不惜代价俘虏敌国皇帝,还未见过哪一位皇帝主动送上门的。他这是要作甚啊?”
    徐修容良久不语,直到霸图安静下来,才显露一个浅淡到难以辨认的微笑。
    “我不知。”
    霸图诧异地睁大眼睛,为徐修容添上一杯新茶。
    “也有先生料不到的事情?”
    “图图,你明白预测一个不走寻常路的君王,有多难吗?就在不久前,此人还拒绝了参与月氏王储之争的提议,而今却闯进了月氏宫廷。”
    徐修容叹息道:“方子衿不似陛下那般有控蛊的本领,也不像费黎,可卜卦测凶吉,用他除掉霍迎,我也只有五成把握。可是陛下不愿意赌这五成,他要的是全须全尾的少将军和霍迎的命。”
    青衣幕僚脸上的笑容似一阵清风,柔和温暖,温润如玉。
    “我此刻能做的,是相信陛下。”
    王船内。
    林青青向前迈出一步,水傀儡便往后倒退一步,它的身躯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里面的蛊虫感受到了一种无法抵抗的威胁,无论贵霜王如何驱使,它们都不敢靠近危险的源头。
    它们要进犯的是早已跨越它们这个生命层次的神。
    那是它们的父神。
    自飞离蛊盅,现世人间起,蛊虫们冥冥之中便与一个生命有着联系。
    它们因它而诞生,延续着它的生命力量。
    在它们微弱的意识里,父神坠亡之日,便是它们灭绝之时。
    此时此刻,它们的父神动怒了。
    苍蝇尚且懂得苟且偷生,何况是训练出规则意识的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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