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需要找出贵霜王真正用意。
    最好于明日午时之前,查清楚奇蛊到底是什么东西,以对症下药。
    “哥哥可以信任我吗?”黑暗中,少年的声音有些失真。
    林青青撑着发软的手臂坐起身,她不觉得方子衿听不懂她的话。
    那一声哥哥,竟然让她觉得有点陌生。
    “衿衿。”林青青嗓音都是沙哑的。
    她想问,你真的只是想演戏?
    但黑暗中的那一句‘哥哥可以信任我吗’,将她想要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她这样问出口,便是又一次印证了方子衿的想法——她不信任他。
    少年膝盖贴着塌边,似乎是想上塌。
    林青青的手就压在榻沿上,她睡前便在这里,没有刻意阻拦的意思,可她也没有主动让开,给方子衿腾出位置。
    少年退了回去,走至寝殿中央,隔一段时间便推倒一个烛台,营造出一种战况很激烈的声响。
    林青青默认了方子衿的做法,阖上眼帘,身子蜷缩成一团。
    殿中的蛊香依然浓郁,只有开窗才能将其散尽。
    打开窗户,寝殿附近的蛊虫便会狂乱而来,将这里的情况泄露出去,到时免不得又是一场不见血的兵戈。
    少年将能打乱的东西尽数打乱,踢开脚下的竹简,竹册的滚动声清脆入耳。
    方子衿孤身立在黑暗中,他的夜视能力比普通人强,能看清寝殿中的景象,但他却没有去看林青青,低垂着眼眸,眼底冷寂如霜。
    “臣只是想让陛下今夜睡个好觉。”
    从王储殿归来,第一眼看见林青青,方子衿便知她奔波数日,未好生休憩过。
    林青青被蛊香惊醒时,他提出一个毫无用处的缓兵之计,不过是想让她今夜能得片刻安生休息一场。
    他唯独不该说的,便是那句信任他的话。
    一句痴人说梦的话,只会令对方更加戒备罢了。
    他的确是在做梦。
    林青青出现在月氏的那一刻,他愣了很久。
    惜命之人,本不该以身犯险,却为了一件事一个人,一往无前,还能是为了什么。
    在哥哥心里,他当真只是一个还算有价值的工具,或是一个珍视看重的臣子?
    他想了一路,一边暗讽着自己的妄想,一边基于理智地判断分析,一度分不清哪边才是他清醒的思维模式。
    他没办法去看林青青的眼睛,因为他会误以为那双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
    直到林青青出声细谈奇蛊,他才慢慢清醒了过来。
    奇蛊出自古月氏,月氏皇宫可能有奇蛊的解法。
    那么林青青亲赴月氏,便说得通了。
    想清楚的霎那,方子衿的心空荡荡的,便像断了锚、漏了洞的轻舟,完全沉入海底。
    那些激烈的、矛盾的想法,都化作了海底的泡沫,海水越深,便挤压得越厉害,越往上越膨胀,越膨胀越痛苦,到达海面的那一刻,以为是见到了光,却砰然炸裂,彻底断送了生机。
    他平静道:“臣明日便去王储殿,查询有关蛊虫的卷册,若奇蛊诞自四百年前,功效还如此罕见特殊,应当不难寻找。”
    他说的不难寻找,是指在王储殿的位置不难寻找。
    至于能不能寻找到奇蛊的详细资料,还要看霍迎有没有把记载的卷册拿走。
    “今夜不行。”
    担心林青青会疑惑他为何今日不去,方子衿解释说:“王储殿于午时开启,日落前关闭,其他时间由蛊虫守着,臣进不去。”
    “好。”林青青呼吸沉重地撑开眼皮,往嘴里塞了一粒药丸,咀嚼后的药味冲得脑门作痛,尽管如此,也无法抵制奇蛊带来的异样感。
    她算是明白了林夜然为何把奇蛊错认成情蛊,除了特殊作用和特殊的压制办法,奇蛊的确具有情蛊的效用。
    漆黑的环境中,林青青的瞳孔逐渐扩大,她在黑夜的阴影里望见了红衣少年的身影,口腔干渴难遏,牙齿也在发痒。
    山楂味好重。
    方子衿穿着衣服,离她还有一段距离,为何她会嗅到这么重的山楂味?
    像是山楂味的果丹皮。
    脑海出现这个念头的一瞬间,林青青心脏突然一阵剧烈跳动,每一根神经都在绞痛,透不过气,这种痛苦延伸进了流淌的血液,就连后脖颈都觉得剌痒。
    “衿衿……”林青青想叫方子衿开窗散风。
    说到一半的话随着痛苦的呻.吟声一起,被她压死在咽喉里,无法抑制的干渴感席卷神经,理智像是在一寸寸被缴碎,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叫嚣。
    “过来。”
    林青青刻意压低的嗓音,更像一种近乎冰冷的命令。
    少年发觉林青青的情况不对,扫了眼紧闭的门窗,先一步听从她的命令,走到她身边。
    他腰上一紧,被林青青扯住腰带,拉倒在床榻边沿,以半坐的姿势倚靠围栏的窗格。
    方子衿被灼热的气息罩住,眼中有片晌的茫然,听见窸窸窣窣解开腰带的声音,瞥了眼自己身上散落的衣带,看向林青青的眼睛。
    “哥哥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演一场戏,无需褪去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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