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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青青忙碌于登基大典的事,依旧不踏足昭阳殿,却派人抬了赏。
    她在昭阳殿坐了一个时辰,又有赏赐送过去,宫里人皆以为方子衿侍寝过,得了宠,林青青龙阳之好的传闻也莫名其妙被坐实。
    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林青青金冠束发,龙袍加身,在一声声鼓乐中,走上人人望穿秋水的龙椅。
    唐未寒高声宣读诏文,定下年号“太青”,待翌年改元,以示新朝新气象。
    百官再三拜而起身。
    三日后,殷昊在原著中的刁难如期而至。
    他只穿着一件翠绿色的便服上朝。
    忠皇党慷慨激昂地向她控诉摄政王目无王法,殷昊桃花眼挂着笑意,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仿佛被控诉的人不是他。
    林青青睃视一眼,撑着下颚,脸上不见喜怒:“这件袍子与仪表不凡的摄政王极为相衬。”
    殷昊眉脚轻轻扬起,遂笑道:“不过一件袍子,陛下并非斗筲之人,不会与微臣计较罢。”
    “摄政王乃大宣的股肱之臣,朕岂会因这件小事而责怪摄政王。”林青青收回视线,欲言又止。
    殷昊承认,林青青越是吞吞吐吐,他越是好奇:“怎么了?”
    “朕只是偶然想起一件事,古朝有位帝王明令娼妓家的男子头戴绿巾,腰系红褡膊,而后一位大诗人道:‘绿帻谁家子,卖珠轻薄儿’。”1
    唐未寒想了想,出声道:“皇上,臣有奏……”
    殷昊大笑打断唐未寒:“陛下想说碧绿青诸色乃贱民服装之色,以此暗骂臣自甘卑贱,自取其辱。”
    右相于严秉怔忪片刻,瞥了一眼黄袍加身的少年天子,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林青青叹道:“朕都说了只是偶然想起,本不欲多言,摄政王想知道,方才提了一提。何况摄政王又非把绿色戴头顶,与朕所言的差了十万八千里,摄政王怎能如此想朕?”
    郑侍郎一向看不惯摄政王无法无天的嘴脸,陛下刚登基,他又搞这一出,登时气极。
    “忘记穿朝服上朝,还要问陛下一句,臣常服朝觐,何足算也?摄政王这般行事,与草包何异。”
    殷昊虽然在笑,平静无澜的桃花眼却折射出寒冬腊月里才有的寒冷。
    他视线瞥过开口的年轻官员,眼神侵略感十足,像蛰伏的狩猎者,目光亮得刺眼。
    “驹齿未落,却浑身是胆。”
    “来人!拖下去杖责。”
    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有兴趣陪天子玩一玩,却不代表能容忍这些臣子发表意见。
    金銮殿外的侍卫提着长刀硬生生把郑侍郎往外拖。
    林青青稍一抬手。
    还未将那愣头青捞出来,便听他一根筋地怒斥道:“摄政王当着皇上的面动私刑,不顾皇家威严,是要做佞臣吗!你把皇上置于何地!”
    林青青:“……”
    “郑侍郎可还在关注千阳赈灾一事?”林青青出声打断愣头青的满腔愤慨,“千阳乃军事要地,事关生民社稷,郑侍郎下朝后便远赴千阳,亲自处理赈灾事宜。”
    郑侍郎怔住了,先帝都不曾管过的千阳,陛下竟然心中有计较!
    他激动得晕头昏脑,连忙应下:“遵旨!”
    殷昊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林青青看,施施然走了几步,腰间挂着一支长箫,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
    “陛下可别忘了,先帝不曾管理过国家经济营生,如今国库空虚,恐怕经不起这一番折腾。”
    林青青环顾一周:“众爱卿可有应对之策?”
    官员们看了看彼此,都在暗自琢磨着怎样规避被点名的风险。
    林青青余光掠过殷昊,瞥了眼右相于严秉。
    “于爱卿?”
    于严秉硬着头皮站出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国资源辽阔,物产丰富,开放海市与他国互市,或有助于充盈国库。”
    唐未寒出声问:“与谁互市?”
    他突然冷笑一声:“我们北边的北蛮素爱滋扰边境,与大宣常年征战。西边的月氏神秘莫测,信奉鬼神,君主只从白毛怪物中选。
    东边的东胡更是在三年前夺取郇州,而大海那边,这几年有多少渔民有去无回。敢问我们大宣能与谁互市?敢与谁互市?”
    于严秉板起脸道:“左相此言差矣。在利益面前,敌人也可以成为朋友。墨守成规不利于民生,更不利于国家。”
    唐未寒骂道:“贼寇,不足与谋!”
    于严秉回嘴:“因循守旧乃国之大忌,不能仅凭个人喜恶下定义……”
    唐未寒和于严秉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旁人还插不进嘴。
    殷昊依旧在笑,见林青青沉默不语,笑容浅淡了几分,拔高嗓音道:“臣以为,与他国贸易稍有行差踏错,便有衔橛之虞,而画地为牢也未必能得长久。不过臣听了半天,觉得于相所言甚是古怪,于相为何断定互市便一定能成?”
    于严秉眼睛眯成一条缝:“摄政王有何高见?”
    殷昊也不答,只道:“互市一事还需长虑顾后,否则后患无穷。”
    林青青垂眸思索,忽然问道:“盐铁司现由谁负责?”
    宣国推行盐铁专卖,在地方统一设立转运司、提举茶盐司、提刑司,而金部郎中负责核查盐务。
    林青青欲将盐铁管控在自己手中,连下三道圣旨更换三个部门的官员,更是任命新的金部郎中、金部员外郎。
    一系列变动像是预演过般雷厉风行,朝臣们听得一愣一愣的,看摄政王眼神都不一样了,毕竟提出国家经济营生的人是摄政王。
    这哪里在寻求朝臣意见,陛下根本没考虑互市,目标直取盐利。
    殷昊眉头微蹙。
    盐场本就掌控在皇室手中,只是管控不易,盐官与监督串通勾结,暗箱操作,大部分油水被官僚抽取贪污。
    靖宣帝从盐官手里获得的盐利不足三成,却也无可奈何,根系烂了,再怎么改革都于事无补。
    林青青更换盐官和监督,便是将整块腐根拔掉,新任之官若能有效管控盐场,不失为一个解决办法,只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
    殷昊撩起眼皮看向倾尽天下财力养出来的天子,在心里问:谁又能不腐烂呢?
    ……
    下朝后,于严秉向林青青引荐了一人。
    那人虹膜呈现浅橙色,黑色瞳孔颜色很深,花白及踝长发乱糟糟地披在身上,袖口有墨水晕染的痕迹。
    从外表看,此人擅长战略性规划,稳重有谋略,但沉默寡言,身上有血腥味。
    林青青一个现代人,看到此人脑海里都会浮现“怪物先生”四个字。
    白毛怪物,月氏国的人。
    再走近一看,林青青牙酸得厉害。
    看书不思考,穿书火葬场,给龙傲天开的挂,为什么会提前出现在她面前?
    是要降维打击她吗?
    所幸这位怪物先生只与林青青聊了大宣与月氏国互市的可行性。
    临近尾声,他毫无征兆地来了这么一句:“皇宫是一座囚笼,我们都向往自由,向死而生。”
    林青青淡淡道:“你想表达什么?”
    怪物先生叫费黎,他看着林青青说道:“听闻宣国有一座铜雀台,占地十里,进入者十死无生。为表诚意,我为宣国卜了一卦。紫微星有变,天狼星将取而代之。”
    费黎说的话,林青青是信的。
    林夜然的经历告诉她,费黎所说预言,必会成真。
    他说马上发地震了,林青青都得毫不犹豫地顶着锅盖跑到空地躲着,否则必死无疑。
    林青青不动声色地靠在椅背上:“那先生不如详细说说,天狼星何时取而代之,紫微星因何而变?”
    听到前半句,费黎老神在在,打算拉长战线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听完后半句,冷硬的嘴角动了动,露出善意的微笑。
    “天狼星眼下黯淡无光,困于一隅,待其苏醒,紫微星必遭扼杀,而紫微星唯一转机便在这铜雀台内。”
    林青青一开始以为天狼星指的是殷昊,仔细琢磨又觉得不对。
    天狼星眼下黯淡无光?
    困于一隅?
    林青青以手掩面,戴上了痛苦面具。
    是方子衿。
    于严秉早些时候便退了出去,只留费黎单独面见林青青。
    林青青挡着脸,大太监见她一副听到无稽之谈而头疼的模样,端着热茶送到她手边。
    费黎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林青青:“世上有很多事都不能只看表面,还要看点别的。”
    “看什么?”林青青声音听不出波澜。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费黎一句话点出天狼星,证实自己预言的可靠性。
    他目的很明确:“这是我给陛下的诚意,希望陛下能考虑与月氏互市一事。”
    林青青放下手,气定神闲地拿起茶盏:“你要朕去取太.祖遗物?”
    “非也,并非太.祖遗物。”费黎摇首道,“陛下只需进一次铜雀台,一切自有天定。”
    林青青信费黎的预言,但她不信费黎告诉她的都是真话。
    月氏培养君主的方法和宣国训练死士的方式如出一辙,费黎能从一堆擅长卜卦的怪物中脱颖而出,说明他比常人要精明狡诈。
    原著宣国并没有和月氏互市,费黎的主张从根源上无法实行。
    费黎在月氏君主的角逐中被淘汰,回月氏只有一死,退而求其次和理念一致的方子衿结成盟友,加快叛军攻取宣国的步伐,在宣国争得一席之地。
    如今方子衿重生,哪怕不用费黎,他自己也拥有半个“预言家”的身份。
    方子衿前世布下的谋划虽然全数泯灭,但思路已经成熟,没有人比林青青更需要费黎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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