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再见得青安这般对她的态度……很显然,不好。

    一个人如果因为在意另一个人或事,而至极致,到得失望那一刻,偏激,也是极可能发生的。

    迎受着青安那怨恨的眼神,云初想,如果不是因为她对兰姑姑的在意,景元桀绝对不会让她来搅和这浑水的。

    须臾,云初上前,声音坚定,“青安,我看一看。”

    “你看了,我娘能活过来吗?”青安的话有些冷讽的味道。

    一旁的景元桀面色当即一沉,似乎要说什么,却被云初眼明手快的阻止,无声的摇了摇头之后,这才又看向青安,声音如常,“我看了,是不能让她活过来,但是,却有极大的希望,知道是谁杀了她,我一直在找兰姑姑的遗体,你也知道的。”

    “就算找到了凶手,我娘依然活不过来,我要带她回疆域。”青安垂着头,没什么力气的道,整座青楼,层层门窗紧闭,似乎,都在此时沉得让人几近窒息。

    云初神色暗了暗,定定的看着青安,有些微的恼怒,“那你就这样守着兰姑姑的遗体,让凶手逍遥法外?兰姑姑的遗体,已经被人以不腐的法子保存了十多日,如今,骤然交出来,尸体快速腐化,你还没到达疆域,她就会化成一滩血水。”云初道,字字冰冷。

    云初的话显然也终于在这时候触怒了青安,青安当即抬起头,怒目而视,“我娘是因为你死的,你比谁都清楚。”

    云初看着青安,空气中,看着青安那此时胀得通红的双目,双目里的怒火不止,那是对失去亲人的极大痛若不得发泄及深切的仇恨,正无丝毫隐藏的,铺天盖地的,熊熊燃烧。

    云初心思紧了紧,背后之人,这手段……这挑拨……

    原本,兰姑姑的死已经过去了这般久,青安在见她之前,心底想必就早做好了无限的心底建设,所以,对她的态度极其复杂,但是,终究是向着好方向发展,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兰姑姑的尸体出现了,而且,看这情形,出现得……应该,并不太好,很不好,否则,青安不会这般失态。

    而从始至终,一旁的景元桀都没有开口,他只是站在云初身旁,以绝对保护的姿势,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眼光深浅而温柔。

    再另一边,南容凌此时也看着云初和青安,一瞬偏开之时,目光又看向景元桀,狭长眸底有异光,一闪即逝,动了动嘴,却终究是没说话。

    “青安,你现在对我的这个态度,或许才是中了别人的奸计。”稍倾,云初叹口气又道,而与此同时,人已经站在了青安的面前,然后,顺着青安的目光,缓缓蹲下,以平视的目光看着他,“青安,你是一个理智的人。”与此时已经明显情绪失重的人只能好言相说。

    可是……

    “云初,我真是很讨厌你。”青安偏头,通红的眼眸又再度红了几分,撑在地上的手掌一瞬间都紧紧握在一起,青筋直冒,显然,如果不是极力忍住,就要冲上去,一拳给云初挥去。

    只是,真这样,他好像又下不去手,看着云初那沉静的面色,看向他那极其分明的晶亮眸子,他,什么,也做不到。

    “至少,你总得让我知道,能一夕之间,让你比之前更加恨我,而至厌我的理由吧。”云初的耐心也不是太好。

    云初话落,青安偏开的头这才一点一点看向云初,而在看向云初时,还看了眼一旁的景元桀,神色间,到底是忌惮又犹豫的。

    景元桀只是看了眼青安,又看了眼云初,目光深涌一瞬,便移开。

    云初这一瞬,心里却是极其感激的,他尊重他,所以,不会替她做任何决定,可是,他又爱她,想要保护她,所以,总是与她并肩而站,所有的尺度,拿捏的刚刚好,让她此时明明也有些荡动的心,一瞬间都落于了实处。

    “云初。”青安这时好像是想通了还是怎么的,突然缓缓的站直了身体,然后,指向棺木,“你如果看到了我娘的遗体,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这般对你,我,不能不更恨你。”青安道,话落,整个人像是丢了魂魄似的,一抹双眼,苦笑望天,“原本好好的,为什么就要非要去你身边呢,如果不在你身边,什么事也不会发生。”青安说到这里,似乎也极晦涩不懂的摇头。

    云初没说什么,当下直接越过青安,向前走去,棺盖本就斜在一边根本没有盖,所以,只是向前几步,棺材里一切景像,便就这样进入眼帘。

    这一看,纵然经历两世如云初,纵然,见过残忍血腥如云初,这一瞬瞳孔也不禁一滞,而后,猛然一缩。

    “好了。”不过一眼之间,一个后拽,云初的手已经被景元桀拉开,连带着,身体也后退数步。

    然而,云初的近乎骇然的面色即没退去。

    铁钉入脑。

    兼,满身剑伤,似凌迟之刑。

    云初偏头看向景元姐啊,转而又看向一旁从头到尾难得安静未言声的南容凌,“铁钉入脑?!”何其残忍的方式,何其而大的仇恨才会……

    自正眉心穿透整个头颅,是要人灵魂都不能超生的残忍啊,再加之,全身上下,血迹斑斑的血痕……难怪青安……

    而且,方才,那一眼间,她竟然还看到兰姑姑的眉心两边分别以黑色的笔写着,“云”和“初”二字。

    云初。

    眼见而晰,很明显,兰姑姑是因她而死。

    对方,是在告诉她,他真正想杀的,是她,或者说,真正想对付的是她,所以,兰姑姑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当太子这般多年,什么事情没见过,不过这铁钉入脑,这么腌赞阴毒的手法,倒是……”一旁的南容凌在这时候开口,开口间,一贯明丽的声线也有着无限唏嘘,“倒真是,从未见过。”

    云初心头也是五未陈杂,前世里,她倒是见过,正是见过,方才知,若不是具有深仇大恨,断然不会如此狠毒。

    “景元桀……”云初下意识的看向景元桀,而一开口,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问他,有没有见过铁钉入脑这事,还是说,问他,觉得是谁所为?

    兰姑姑是他的奶娘,可说是他的亲人,是他这般多年,可能唯一的亲情所在,眼下却……

    云初抬起手,突然,盖上了自己的眼睛,眼底,情绪波流暗涌。

    “不是你的错。”景元桀说。

    云初点头,然后放下手,再看向景元桀时,面上笑意一起,“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就是自作孽。对方,很明显不是挑衅你,也不是挑衅任何人,而是,想要打击我。”云初从来不会伤春悲秋,就算真的伤春悲秋,那么一秒就够了,而且,如此时候,又在南齐,发生这样的事,显然,并不简单。

    而云初这般笃定的一字一句,让一旁的南容凌也是一怔,却听云初又道,“一个人的行动,不可能当真无声无息,兰姑姑的遗体不会凭空而降,可是,对方,确实做到了。”云初道道,落字有声,话落,看向南容凌,“南太子,有何话说?”

    南容凌闻言,一怔,既而深深一笑,“云初,搬石头砸自己脚这样的事,是在考虑人的智商。”言下之意就是,他的智商不低,所以,断然不会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不算解释,却已经是在解释。

    云初瞟一眼南容凌,面上闪过一抹意味,“没说是你,不用紧张。”

    “我会把我娘的遗体火化,带着她的骨灰,回疆域。”正在这时,一旁的青安突然道,说话间,目光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棺木。

    云初心思起伏一瞬,随即又默然,没有反对,兰姑姑的遗体已经开始腐坏了,之前一定是被对方以什么东西保存了尸体,所以,还尚算完整,而此时,如此暴露在空气中,除了没有异味之外,身体……青安眼下所说,既是最好的法子,又是势在必行之事。

    而青安这个没有生的样子……

    云初掩在袖中的也紧了紧,紧得,指甲几乎都扎进了掌心的皮肤,却似不知痛的,定定的看着棺木。

    到底是谁这般恨她?

    云花月该是这世间最恨她的之人,重来一世,最后还是一无所有的死了,不可能复活,安王也死了,死得透透的,云花衣早就跌落悬崖,无声无息,就算是祸害活千年,没死成,也没有这么强大的脑子,这么多谋算,皇后?她一直派人盯着,不会是她。

    这世间,最恨她的目前也就是这四个人了。

    除此之外,到底是谁,如此,如此,如此的恨她。

    铁钉入脑。

    对方真正想要铁钉入脑的人,是她吧。

    该死。

    云初紧握的手指更紧了,直到感觉到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掌捏住自己的手掌,那自心间蔓延出来的心疼与安慰,瞬间,让她回神。

    偏头,景元桀正看着她,凤眸虽冷,可是看向她时光束耀耀,“云初。”

    “嗯。”

    “从现在起,不要离开我身边。”

    “嗯。”

    景元桀点点头,却又道,“官家老爷子死了。”

    什么?

    云初一怔,官家老爷,不就是她之前……

    她才和他说过话的,那般矫情的老头儿……

    “方才传来的消息。”景元桀说这话时,面色情绪虽都无多大动然,可是云初能感觉到景元桀那语气背后的怒意。

    云初也很怒,面上血色都弱了几分,这下,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稍停。

    而云初正这般想着,便闻青楼外,有阵阵杂沓的脚步声传来。

    “太子,吴将军来报,官家老太爷突然被人刺死在自己的院子里。”门口,墨月的话也在这时传了进来。

    ☆、第七十四章 惑

    门口墨月禀报的话刚落,似乎,很远很远的有一阵马蹄声正由远及近。

    而院子里,在方才墨月的话传进来后,云初已经看向了南容凌,而南容凌也正看向云初,四目对视,云初目光陡然一沉。

    显然,紧随其后,在墨月的声音传进来之前,南容凌也收到了官家老爷子已死的消息。

    好歹,这里是南容凌的地盘。

    “我来这里之前才见过官家老爷子。”云初对着一旁的景元桀传音入密。

    “我知道。”景元桀道,语气如常。

    云初看着景元桀,却如常不了,甚至于,面色有些沉,她觉得,好像,自己被谁给算计了般。

    “尸体才出现前后不超过一个时辰……”南容凌终于开口,开口间,向着云初走近一步,“而今,官家老爷子竟然被刺杀。”

    “所以,南容凌,你南齐的治安,真的有问题。”云初面色发沉,可是情绪却是滴水不露。

    南容凌难得没出声,面色也在这一瞬沉了沉,须臾,却是看向云初身边的景元桀,面上扬起一丝有些凉薄的笑,“怎么不怀疑是你身边这位做的。”

    “南容凌,你是来搞笑的吗。”云初直接冷笑。

    “尸体无故出现,已经给南齐百姓无限恐慌。”南容凌道。

    云初拧眉,却听南容凌看着景元桀一字一句道,“景太子,你有何见解。”

    景元桀面色微动,双手负后,此时就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幅孤立的水墨画般,只是这幅画恰好与云初这幅鲜妍明亮契合,然后,薄辰轻启,落字有力,“这是南齐。”

    只是,四个字,南容凌一怔,随即,哑然失笑,“景元桀,你总是如此的高深莫测。”

    “一直的事实。”景元桀道,说话间,扬了扬眉,看向南容凌的眸光明明都未刻意动一下,可就是给人倨傲如雪而甘愿称臣之感。

    这个人,无论何时,何处,都永远自有得天独厚与众不同的气质,让人膜拜而望尘莫及。

    须臾,南容凌朝门口看了一眼,这才又道,“但无论如何,明日是我的选妃大典,眼下却发生这种事……”南容凌面上拂过一丝微深的笑意,“不论是铁钉入脑的尸体,抑或时,此时突然被人刺死的官老爷子,最终落得不利的人,是我。”南容凌道,明明面上还是带着那颠倒人生媚艳笑意,可是却让人觉得,一股子阴寒气息扑面而来,比前方那棺材里的一幕还要残忍,还要让人觉得有存在感。

    的确,方才注意到青安,却是忘了这最简单的一层,而方才,南容凌又说,这事不可能是她做的,她反倒忘了,发生这般事情,最该被怀疑的,真的反倒是自己。

    “景太子,你说是吗?”南容凌话落又看向景元桀,那目光幽然,却又幽邃无比。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十大世家,北拓,南延……”景元桀这才正眼看着南容凌,“所有人都齐了,你南容凌想做什么,也该是司马昭之人,你我皆知。”

    南容凌听到这里一笑,“果然瞒不住景太子,可是……”南容凌话锋轻微一转,似乎,有些疑惑,“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来南齐,还是带着云初一起。”南容凌笑道,说到最后,轻抚了抚繁丽镂纹袍角,媚艳的面上,一丝厉色而闪,“就不怕,有来,无回。”

    “本宫既然敢来,自然就能回。”景元桀凤眸里光束波动,一字一语,笃定而从容。

    南容凌轻声一笑,然后看了看一旁的云初一眼,这才收回目光,“那好,试目以待。”

    这下,景元桀没理会南容凌,而是看了眼一旁的青安,对着暗处招了招手,然后,拉着云初,直接就向门口走去。

    云初本来觉得,今夜景元桀的话尤其的少,虽然他在外人面前,一向冷若冰霜,惜字如金,可是今夜,真的,有些异样,那由内而外散发的沉冷气息,除了她这一处是温暖的,她觉得,周围都像是寒冰初降,亏得南容凌内功深厚。

    可是与南容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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