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刀剑相击,闷哼声断断。

    云初站在那里,目光注视着景元桀所站的方向,看着他,也知道,是京家主妄想以雾法而想将这些黑衣人倾数击退。

    雾气,越来越浓,浓至原本站在身前的青月都看不见身影。

    云初目光沉下,没动,然后,空气中好像听到景元桀在唤她的声音。

    “我在这……”云初一出声,就顿住了,因为,她发现,她根本就出不了声。

    瞳孔陡然放大,云初瞬间低头,却发现,越来越浓的雾气中,她连自己的手抬在自己的面前都看不清。

    显然,有异。

    云初当下禀气于神,足尖一点……

    “砰。”云初突然跌到在地,浑身无力。

    然后,几乎在这一瞬,云初看到了方才,在来的小道上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黑影,黑影向她走来,一步一步,遮住了所有的光,也好像抽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意识,涣散。

    好像一道白光骤然划过脑中,所发生的一切一切如幻灯片似的匆匆而过,然后,一把剑,向她的眉心而来……

    “啊。”一声惊叫,云初骤然睁开眼睛。

    入目一片舒适雅致,旁边,窗户外,映着清香迷人的花海,清风阵阵。

    身上是温软的床,头顶是绮丽色的流苏垂落。

    云初眼中清寒乍现,瞳孔猛然一缩,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衣裳……都是晕迷前的装扮,而眼下,不是梦,她从那个打斗雾起的院子里,到了这芳香四溢,静谧无人的不知名处。

    窗外,阳光正好,早已不是之前的黑夜。

    这是何处,景元桀如何了,玉无洛和京二他们……

    越是这种什么都摸不透时,云初脑中思绪起伏不断,面色却越是平静,她缓缓起身,穿上鞋子,走向门口,开门。

    蓦然,雅致的小院里,阳乐下,一片五颜六色的花海撞入自己眼前,虽不是一望无际,却也壮观辽阔。

    而院子不同于寻常院邸那般白墙所立,而是矮矮的篱笆而拦,一眼便可见一座凉亭临水而建,奇花环绕,古香古味,凉亭一侧,更是干净的青石铺就相接,水波涟漪,让人心悦明阔。

    只是,太静了。

    静得怪异。

    静得,云初竟丝毫感觉不到任何人的气息。

    然后,云初却看着前方的花海,笑了,“以花海设阵困我,看来,是敌非友。”

    无人应她。

    云初好像也不指望有人会搭理她,干脆就着门槛坐了下来,声音不高不低的响起,“不过,小小一个阵法就想困住我?”云初话落,四周仍然无声,明亮的阳光自远方照过来,落在她的的肩头,更为她清丽姿容镀上一抹辉光。

    良久,云初站起身,看了看四下,目光最后落在那凉亭处,然后,抬脚……

    暗中,似有呼吸漏滞。

    云初自然察觉到了,眼底一抹冷笑泛过,却是收回了脚,转身,关门,回到内室,脱掉鞋子,拉过被子,躺床上,睡觉。

    一切行云流水又如此安然。

    暗中,又有气息轻滞。

    “阁下如果想什么时候见我了,请记得在我醒时通禀一声,我不想睡觉时被人打扰。”然后,安静的四周,云初的声音没有作何感情的响起。

    “身于险境而泰然自若,胆色过人。”而这时,门外,一道温和明亮的男子声音响起之时,门也倏然从外面打开,阳光顺势而入。

    云初起身,也瞬间看清了来人。

    当然,也听到声音时,云初就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

    不过,云初很意外。

    意外之余,云初却对着走近的来人笑,“我想,不会是太子吩咐你将我困于此吧。”

    “当然不是。”来人走近,明亮的光线下,温和的面容上带着让人毫不觉敌意的笑意。

    然后,那人又走近,直接抬手夺过云初的手腕,手指在其脉搏上一搭,须臾,好像很满意般,放下了手。

    “怎么,是想确认我有没有身孕?”云初看着来人满意的同时明显松口气的样子,语声嘲讽。

    来人一怔,眼底光芒掠动。

    “在那样的情况下,趁乱将我劫走,想必,费了一番功夫,筹谋已久。”云初又道。

    来人面色微动,颔首。

    “我被带来几天了?”云初问。

    来人显然不打算隐瞒,“不过一夜。”

    云初面色不变,又问,“太子没事吧?”

    “无事。”

    “看来,你的目标并不是他。”云初突然松了一口气,“这样,我就放心了。”

    来人闻言,面色一滞。

    “怎么,京家主这是内疚,觉得应该放过我了?”云初看着来人,面色一扬,是嘲笑。

    没错,来人正是京家主,京二的父亲,之前,在那样的情形下,想以一人之力,倾雾法之能除去那些受人所控黑衣人的京家主。

    是啊,在那样的情况下,谁会怀疑到是京家主把她抓走。

    “你好像猜到我会抓你来这里?”须臾,京家主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子面上那淡定的样子,眉宇一蹙。

    云初冷笑一声,“是猜到,不过,是京家主你,心里还是几分意外。”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云初的真正身份(卷三完)

    “几分意外?”云初话落,京家主却敏感的抓到了关键词,皱眉看着云初,“你猜过是我。”

    云初这才拂开被子,直接下了床榻,还比京家主更主人的走向一旁的桌案上,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你就不怕我在水里下了毒。”京家主眉头蹙得更深。

    云初放下杯子笑,“下毒太有失格调,不像是京家主的所为,另外……”云初侧身,清凛凛的眼神看着京家主,“是的,我猜过是你,毕竟,京家主曾经对我所说,还是有许多漏洞。”

    “不可能。”京家主果断的回驳。

    “当日,在南齐行宫,你所谓的暗中进宫,偷偷潜入和悦殿查探,是怕太子有危险。”云初却道。

    京家主不知云初想说什么,没有回应。

    云初却就着一旁椅子懒散的坐下,“那次,你显然肯定南容凌会给景元桀和我设陷井,你也确实是为了以防万一景元桀受制而去查探,但是,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实际是想先一步找到是何陷井,从而……”云初轻微一顿,语气一寒,“从而设法置我于死地。”

    云初话落,京家主眼底情绪震动,分明是被揭破事实的讶异,当即看向云初寒意四射。

    “可惜,你没找到,而我又和景元桀恰在那里,所以,你才百般试探。”云初却不慌不忙,手指更是懒洋洋的,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击着桌面。

    不仅不理会京家主看来的眼神,反而目光放远,越过窗外,看向外面那些花团锦簇,须臾,神色淡定的又道,“所有一切是你所为吧,南容凌的选妃大典上,南齐公主下毒,陷害……都是听你之命吧,南齐城门外,埋伏欲置我于死地,也是你下手吧。”

    “我自问处理干净不露痕迹,你竟然猜到。”京家主没有反驳,说这话时,语气倒有几分倨傲。

    “普天之下,能在自己收敛声息之时,还能帮他人收敛声息,除了京家主纯至极致如影幻形,掩人耳目的雾法,我也真的想不到别人,再有,之前在南齐皇宫,你看似在帮我,可是后来仔细一想,从你口中所说,疑点颇多,你说京家一脉自百年前就暗自效忠大晋,京二又与当今太子交好,如果是有人妄图惑乱朝纳,你定斩不饶,而我曾经却是相助南齐的,是听命于大长老的,你在疑惑我的雾法由来时,却问我曾经有何奇遇,倒像是在肯定什么,现在想来,你更应该问我和大长老有什么关系才对,你没问,所以,你对襄派有一定的了解,且很清楚的知道我的雾法并不来自襄派,所以,我想,襄派和京家百多年前应该有着关系才对。”云初道,一字一句,娓娓而述,却字落有声,字字珠玑。

    京家主看着云初,虽说之前已经见识过这位年轻的女子那堪比经历数载之人还要经历的眼眸与心性,此时此刻,却还是忍不住心惊。

    因为,她的确字字要害,一语中的。

    “慧极必衰。”然后,京家主最终只吐出这四个字。

    云初闻言一笑,还顺手摆弄着一旁的茶杯,“衰不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京家主费尽这一切功夫将我带到这里来,定然是不会让我好过的。”

    “是的。”京家主也坦然,精魄气足的眉宇间尽是冷然。

    “不过,这么个如世外桃源的地方,京家主想来也寻了些功夫。”

    京家主闻此,面色隐有动然,看着云初,深邃的轮廓上闪过一丝丝叹意,“所幸,你还没有怀有身孕,不然……”

    “不然,京家主会置我于死地,将我和肚子里的孩子葬在这里吗?”云初挑眉,抬头看着前方站着距离她不过数步之远的京家主,目光清寒。

    许是受雾法所影向,京家主虽面色沉严,周身竟似有一丝仙风道骨的气息,不凌厉,却温和,此时听到云初一语拆破事实,并没有反驳,眉宇间有些愧疚之意,“我知道,太子在意你,已经在意到可以为你抛却天下,可是,终究,你曾经的身份……不管你娘是夜府之女,是大晋云王妃,可是之前,她都是襄派大长老的徒弟,而你是她女儿,也是大长老最认为有成就的棋子,自小天生慧根,骨胳精奇,纵然你逃了这般多年,可是终究你暴露了,而以大长老之性,绝对不会放过你。”

    “你觉得,景元桀会护不住我。”云初觉得好笑。

    京家主眉目深了深,没答。

    “还是说,京家主是怕我因为过去幼时对南齐的相帮,而终究,会离开景元桀,背叛大晋。”云初却又道,“难道,我在南容凌的选妃大典上所做的一切还不够明白。”

    “云初,无论你如何做,你终归是一名女子,而你娘既然是襄派大长老的徒弟,那必定就是浸过襄派药池的水的,千年池水,并不寻常,而你骨子里已经融入骨血的必定也是如此,襄派历经几百年,从两千多年前烈国延袭,并不仅是传言而已,襄派的野心,大长老的野心,从他给太子种下双心蛊时,就可见一般,如今太子蛊毒虽色,可他又和南齐联合,将来,或许要的便是只手遮天,而你就会成为这其中最大的变数,再者,区区幼孩的你就曾经差点害太子命丧九泉,所以,我不能容忍你在太子身边,而他身边的护拥他的人,也不会同意。”

    “呵呵呵。”云初却突然冷笑起来,声音鄙弃,“京家主的意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是想说狗改不了吃屎,曾经危害大晋,危害太子,以后,也会。”

    “……”云初这一句话顿时让京家主面色一怔,虽然,云初明显是在讥讽他,可这到底是事实,当下,还是点了点头,”所以,我为你寻了这么一处地方,我不杀你,你后半生就在此过吧。”

    纳尼?

    云初看着京家主,“京家主,到底都会雾法,本是同宗生,相煎何太急,如果让京二知道,你这样对我,你说,你以后如何面对他,如果景元桀知道,是你抓走了我,他又会如何?”

    “他们都不会知道。”京家主极其的肯定。

    云初恍然明白什么,突然自顾自的点点头,“我算是明白了,原来,之前,你所谓的帮我的一切作为,都是为了做给他们看,而不让他们生疑。”

    “不是。”京家主摇头,双手负后,深邃的眼底目光高远,“当年,毕竟,是我帮你娘带走的你,所以帮你,不全是为此。”

    云初倒很是意外,清澈的眸底光束微怔,“当年是你帮我娘和我离开襄派?”

    “如果知道有一天,你还是会和太子在一起,我当年一定绝不心慈心软的放过你。”京家主却道,说话间,眼底杀意明显的闪过。

    云初眼瞧着,也不慌,反而面色凝重,“你说你当年救了我和我娘,那为何却并不知我娘是云王妃。”

    “那是因为这世上,没有比你娘还会掩藏的人,谁会知道,流芳郡世家名府温婉不出闺门的嫡小姐,云王府的云王妃就是襄派大长老的徒弟,而她明明答应远离大晋,终生不让你和太子往来,却就生活在大晋皇城脚下。”

    云初瞬间了然,却又有些汗颜,的确,之前不是连景元桀也没想到么。

    “不过,你也不用感谢我当年的饶命之恩。”京家主语气沉肃,“当年,在你被你娘下了禁制而奄奄一息之时,我明明是将你和你娘交给了襄派大长老的妻子,一切生死,自由她定夺,所以……”

    云初听到这里,疑惑再生,黑白分明的眸光顿时瞅紧京家主,“大长老的妻儿不是很早之前就失去踪迹了吗,连大长老自己找了这般多年都没有找到。”

    “确实如此,当年,大长老的野心远不止我们所看到,但是,他的妻子却是一个极其温柔明事理的人,并不想看到他继承先人之志一步一步的……”京家主道,言语间充满了对往事的回忆,“当年,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我想杀你又念你年幼时,方才想到,将你交给大长老的妻子做决定,是生是死,就看她一念之间,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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