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可避免地想到这个问题后,太子的脸色逐渐严肃起来,一直回到了府上,才开口叹息了一声:“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啊。”

    “是。”胡澈恭敬地站在马车边上,并没有跟进去的意思,“不过现下还是过个好年吧?”

    太子被这么一转折,心情突然就沉重不起来了:“胡大人过年是何打算?”

    “回河州。”

    太子被他斩钉截铁地这么一回答,顿时一愣,想起胡澈身上不仅还背着个河州知府的官职,那位林大郎也在河州。虽说林大郎能够拖到现在,已经让人足够意外了,但是想想林大郎现在的情况是拜谁所赐,太子也忍不住有些尴尬。

    他略说了两句之后,就让人把胡澈送了回去,随后让管家收拾了一些名贵药材,送到了胡澈府上。

    胡澈看着送来的东西,下意识地冷笑一声。

    虽说对事不对人,但是林淡受的罪过,他自己受的算计,总要落到商家头上。

    当年两个人还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他们就敢下这样的手,罪魁祸首虽然已经伏诛,但是背后那位依旧高坐,对他们而言完全是高悬的利剑。

    他这些年来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努力做了那么多的事情,难道是忠心?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给商家带去利益,不过是不能为的妥协。如果他能把商家拉下金銮殿……

    “胡大人,到了。”太子府上的车夫恭敬地小声提醒。

    胡澈下了马车,冬日的寒意让他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把那些焦躁冲淡,把一些不该有的想法重新压回暗不见天日的最底层。

    第二天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之后,胡澈赶着去林胡两家提前拜了个早年,又去蔡家看了看学生,顺便把暖手捂和小棉袄给抱上了马车,接着直接就出了城门。

    蔡大头对大先生表现得成熟稳重,对兔兔先生和兔兔师娘依依不舍。他目送着自家先生的马车消失,耷拉着嘴角踅回屋子里,小眉头微微皱起。他才不会让兔兔先生和师娘变成过年大菜呢!

    唉……还是怪他功夫不济,一连这么多天都还没有把兄姐们打服,不能好好保护兔兔先生一家。

    于是到了年脚,整个蔡国公府已经陷入了过年的准备中,对小辈们的教育也放松了许多,加上前阵子严格要求之后,几个人确实颇多长进,长辈们对此表示欣慰的同时,默认了他们玩耍。

    然而原本就把同辈们甩开一条街的蔡大头,在这个时候突然发力了!小孩儿对自己再度提高了要求,平日里甚至都不去和兄姐们切磋了,整日价的不是往校场跑,就是往书院跑。

    对比之下,几个刚松快了几天筋骨的蔡家小辈们,立刻就被丢入了火坑。他们刚抗议两句,立刻就要被抽上来。

    “每天才写五张大字就叫累?你看看大头,人家一天写二十张呢!还写得比你好!”

    “每天才背一篇文章就叫苦?你看看大头,人家不仅背下来,还要学会学精!进度还比你快得多!”

    “别拿咱们家是武将说事。你打得过大头吗?兵书看过几本了?还谈什么兵法?告诉你,大头已经开始练兵了!”

    练兵?!

    没错,大头在除夕前一天,挑好了五十个和他差不多岁数的亲兵。

    胡澈和林淡一直让蔡大头打基础,而没有多教一些其它方面的内容,一来是因为他们会的武学并不适合打仗,二来他们在兵法上完全就是个门外汉,与其教了误人子弟,还不如一心一意巩固基础。

    这件事情其实蔡大头早几天就已经写信告诉林淡了。不过现在路上有点难走,信倒是和胡澈前后脚到的。

    胡澈去京城的时候不过一辆马车,回到河州照旧也是一辆马车,赶着关城门之前进了城。

    京城那边开始飘雪,河州这边天气暖和一点,却是连绵的小雨。哪怕河州的道路修得不错,也是难免狼狈。

    林淡没想到胡澈竟然能赶回来过年,手上抓着刚收到的蔡大头的信,都忘了打开,连两只兴奋地绕着他转圈的兔子都没注意,张了张嘴:“澈哥?”

    胡澈为了赶路,沿途和车夫轮换着驾车,从京城一路过来都没有停,这会儿形容着实狼狈。他搓着满是胡渣的下巴,勾着嘴角一本正经地点头:“是我,蛋蛋。”他有点想去抱抱林淡,不过衣服上都是路上溅到的泥点子,还是一会儿沐浴完之后再抱吧。几个月没见,得好好抱抱。

    林淡眼前一亮,上前一步:“澈哥你回来啦!”

    胡澈摇了摇头,在林淡疑惑的目光中,脸色更加正经:“不,我没回来,你是在做梦呢蛋蛋。”

    林蛋蛋……差点就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挖的坑

    蔡大头= ̄w ̄=:我开始一转了。

    蔡大头= ̄w ̄=:现在我有两个方向,一个是转文科,一个是转武科。

    蔡大头(??????)??:其实我觉得像我这样的天才,两棵技能树而已,分分钟搞定的事情。

    菜熊(蔡家熊孩子)们(╯‵□′)╯︵┻━┻:你为什么不转职职业挖坑呢?

    蔡大头o(* ̄▽ ̄*)o:作为兔兔先生带大的孩子,我不能抢兔兔先生的饭碗啊。

    菜熊们(〃>目<):忘记了这货有个专门教挖坑的先生了!

    第190章 不差钱

    胡澈在河州过了一个和和美美的年,丢下了京城的一堆烂摊子。

    这倒不是指他没做好自己的事情,只不过他这一回重新回到京城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太子新立,需要倚仗胡澈这个太子詹事的地方良多。胡澈作为地方官多年,理应也需要时间,来重新梳理京城的关系。

    经过年前那群幕僚的所谓试探,已经让太子对自己原先的班底心生不满,反而对着胡澈带着的几十个人心生羡慕。当然,作为太子而言,他只需要留住胡澈就好。只要胡澈在他手底下做事,那么这些人就等于是他的手下,完全不需要让他亲自去挖自己手下的墙角。

    胡澈如果这时候足够会钻营,那么这个时候就更加应该留在京城,好好经营和太子的关系,让太子对他更加信任。

    但是,胡澈就这么一走了之,还走得特别快,跟京城有什么洪水猛兽要追着他咬一样!

    如此一来,胡澈倒是事不关己了,可是京城里本来做好了各种打算的人,就有些抓瞎。

    太子詹事事务繁忙。胡澈忙到连着许多天都不回家,几乎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这种时候根本就不适合什么人际交往。但是过年谁都休息,那么学子、故旧、亲朋之类的一堆人,早就盘算好了这个时候过来拜访。

    这也倒罢了。眼前最着紧的问题是,谁来接任河州知府?

    朝中政令未出,胡澈依旧是河州知府,但是朝中官员但凡觉得自己有一些希望的,早就已经各种合纵连横,在背地里斗成了乌鸡眼。

    河州条件优越,本来就是一块人人盯紧的肥肉,如今更是变成了一只会下金蛋的金鸡。谁都知道河州眼前还没有到极限,甚至不过是刚刚打好了地基,地基还打得特别深,特别坚固。接任的官员只要做到守好地基,坐在椅子上纳凉,都能看着万丈高楼平地起。

    虽然现在河州知府并不是如以往那样的肥缺。衙门的日子不错,官员的收益其实是远没有通过各种操作中饱私囊来得多。但是,政绩这种东西能是钱财能够衡量的吗?

    而且这个即将空出的位置是知府,在河州地界上是一把手,只有别人做出来的成绩让知府分润,没有知府做出来的政绩给别人带花的道理。有了这些累累政绩,再进一步就十分稳妥了。

    一州知府再往上,那就是大商真正的高层了。看看胡澈就知道,当初他当个太子府少詹事,背后还有人嘀咕;现在他被提拔到了太子詹事正三品的位置,都没个人敢吭一声,还看着他会入六部哪个衙门。

    胡澈到底年轻,身体也好,赶回来的当天就算要过年守夜,第二天睡了半天,就精神奕奕了。不过他家蛋蛋不肯跟他一起白日那啥,他又重新倒回了炕上,蔫头耷脑地靠着暖手捂。

    “醒了就起来,躺着一会儿又睡着了,晚上睡不着。”林淡拧了手巾给他擦脸,伸手去拉他。

    胡澈顺着力气,柔弱地靠近林淡怀里,抱着他的腰蹭了蹭,含糊地反问:“难道你今天晚上还想睡?”

    林淡脸一红,把手巾往脸盆里一扔,僵硬地转移话题:“你现在不留在京城,万一下一任的河州知府……”作为吏部尚书的孙子,他见多了一些还算是有作为的官员,有些时候就会做出一些荒唐事。有些是年纪大了,只想着捞钱;有些是急功近利,最后好心办坏事的;有些是只能当个县令,却当上了州官,结果能力不足的。

    “没有万一。”胡澈打了个哈欠,“盯着河州的眼睛那么多,不管接替我的是谁,但凡出上一点纰漏,就会被弹劾到没个人样。我留在京城也没什么事情。找我举荐下一任人选,也就是给我个收收孝敬的借口。咱们家又不差那点钱,何必呢?”

    林金蛋想想也是,推了推胡澈让他坐好,自己给他梳头:“那不是还有什么知遇之恩之类的吗?”官场上面可重视这一套了。

    “知遇什么啊。”胡澈嗤笑一声,“一棒子老官痞子,能当知府的哪一个岁数不比我大?一个个都要脸呢。就算能够拉下脸面来见我,多少也得端着一点,背地里恐怕能把我骂成狗。”他在官场如今也好些年了,正常他这个岁数的,能够考中进士都已经算得上年轻,他已经做到了三品,还是太子詹事,实打实的下一朝皇帝的心腹大臣,多少人眼红着?

    那些多少年靠着熬资历毫无寸进的官员们,哪一个不是自视格外的高,心眼针尖一样大小?他干嘛留在京城给他们制造话题?

    林淡一撇嘴:“咱们不去管他们。”

    胡澈等林淡给他梳好了头,站起来把人往怀里一抱:“还是在家里舒坦。”

    林淡也是粲然一笑:“嗯,马上就能回家了。”京城的宅子好不容易花了那么多心思修好,却根本没住上几天,好可惜。

    胡澈哑然。他说的家里是在林淡身边,并不是指京城的宅子。那边虽然花得心思多,可是林淡不在,也还是一团冷清。

    不过他没有分辨,中午随便吃了点什么。他回到河州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下午来拜访的人极多。

    在河州,胡澈照样是年轻人,可是哪怕耄老们看到他也带了三分尊敬。谁给他们带来的好日子,这是明摆着的。

    胡澈分批接待了人,顺便把自己可能会离开河州的消息,隐晦地提了提,并且宽慰了几句,提了一些河州接下来的局面和应对之法。

    河州有白河书院在,哪怕胡澈走了,他的影响力也不会衰退。

    等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胡澈已经没精力再和暖手捂打架了,回到房里顺势被暖手捂撞倒在炕上,看着在灯下看信的林淡不满:“蛋蛋!”

    林淡头也不回:“又怎么了?”

    胡澈指责:“你看看你,老爷回来了,你还没暖手捂热情!”被一只几十斤重的肥兔子压在身上,他只能收获一堆兔爪印,如果换成了被林蛋蛋推倒~“时间还早呢,你急什么?”林淡扬了扬手上的信纸,“昨天就是被你闹的,大头的信都还没来得及看。”

    “大头的事情你直接问我不就行了?”胡澈干脆起来,把兔子往当成兔子窝的耳房里一放,自己慢慢把衣服脱了,又去扯林淡的。

    林淡让他扒拉了两下,没好气地抬头:“刚吃完晚饭呢,阿妮媳妇儿,别闹!”等到他被胡澈一把抱起,才发现自家媳妇儿已经连衣服都脱光了,哭笑不得地跟着钻进被窝,“你真是……”

    胡澈虽然很想,但也知道这会儿刚吃饱了不合适,拿手慢慢揉着林淡的肚子,一边问:“大头跟你说什么了?”

    “老国公让他开始学着练兵了,挑了五十个十来岁的孩子,大头说希望能留下二十个。”别看蔡大头平时虎头虎脑的,其实心眼早就和胡澈一个样了,也就是表面看着老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憨厚,实际上背后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脑子里都不知道拐过多少个弯来了。

    林淡把信纸递给胡澈:“他还说要自己养兵。让我帮着收拢一些孤儿。”

    河州这些年的发展是整体的,上层的那些士绅阶层当然是生活富足,商人们也是赚得盆满钵满。这些人赚到钱之后,还在衙门的牵头之下,多有修桥铺路的善举,让生活在底层的老百姓们很是歌功颂德了一番,赚足了善名。

    当然在河州还是有一些老无所依幼无所养的情况。大商在立国之初,就曾经设立百善堂,专门用于帮助这些人生活。但是太祖驾崩之后,这些遍布全国的百善堂就陆续关闭了,有一些没关闭的,曾经还一度沦为拍花子们的聚居地。

    反正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大商早就已经没有百善堂好几十年了。也就是还有一些耄老,隐约还记得一点。

    今年年初,河州的百善堂就建立了起来。不过出面的并不是河州衙门,而是白河书院。

    其实百善堂真正开始开放至今,满打满算也就是半年时间,但是被送过来的老人和孩子,数目简直多到让人触目惊心。

    蔡大头说要收拢的孤儿,就是从百善堂里面挑。

    胡澈瞥了一眼,冷哼:“小小年纪,胃口倒是不小,张口就要一百个。”

    “百善堂里面孩子可多了,问问里面的孩子,要是资质不错,又愿意入伍的,那么让他们从现在开始准备起来也算是不错。”

    开一个百善堂,花费的人力物力都不是一个小数目。白河书院这几年来的盈利,除了留出周转的那些之外,差不多全都扔了进去,各界的捐助也不少,才算是把这么一个百善堂给开了起来。

    平常人家养上三四个孩子都要精打细算着过日子,百善堂内收拢的孤儿已经有上千。

    胡澈是打算把这一批孩子看资质,等能够做事了,去书院里打杂也好,出去到别的地方去做小工也好,好歹能养活自己,不至于饿死。

    大商的人口多的地方多,少的地方很少,近两年来发生的一些灾难,让当地几乎绝户的也不是没有。接下来数年时间,按照林淡记忆也还是这样的光景。

    如果天下间没人,那国不成国家不成家的像什么样子?

    胡澈想了想:“那就去问问吧。大头这些年可攒了不少私房钱,这一下可得好好花掉一大笔。回头我再列个章程出来,别开了这个头之后,让人钻空子。”

    有人花钱打小开始培养这些孤儿,等他们长大了让他们做事,只要双方同意,做的也是正当活计,那么自然是可行的。可是总有一些人,打着行善的旗号,做一些缺德的事情,把孩子拐来卖去一些腌臜之地什么的。这方面钻空子的人肯定不少,得从一开始就立好规矩。

    “嗯。这件事情还是你来做吧。”林淡懒得动脑子,“对了,先生说要跟着咱们一起回京。”

    “那白河书院的下一任山长选好了吗?”

    “好了。我小爹!”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人都人为我穷

    官员甲(ˉ▽ ̄~) :胡大人,您家有个败家子媳妇,日子一定过得特别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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