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房高大,稳重,墙壁齐整,进去之后采光极好,白天看得清清楚楚,只比屋外稍微暗了那么一点。
    说起来也是奇了,明明开了那么多墙洞,可就是没有风进来。
    现在火炕也烧着,不过只烧了一个,炕头比炕尾更热些,都能睡人,徐大母前后摸了一下,利索的将被褥铺在中心。
    冷热适中,就这里了!
    她速度太快,另外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呢,最好的位置已经没有了。
    不过其它位置也不错。
    出了月子的韩羽在这边守着,这里毕竟是韩盈的地盘,她们也不敢争抢,按来时的顺序排了过去,一一铺好了自己的被褥。
    不住满五个人,另一个床位是不会给烧火的。
    众人对这个安排没什么异议,已经够宽敞的了,不少孕妇还觉得再挤上三四个人都没问题。
    这可是一整天都烧着柴火呢,她们都担心韩盈觉得废柴,哪天就不干了,把她们都赶出去,再住冻死人还没炕的草棚子。
    那可真是太惨了。
    安顿好了孕妇,孕妇的家人却没立刻走。
    都是乡里乡亲,老的是看着韩羽长大的长辈,同龄人是她的玩伴,内邑的那些人自然好奇她最近过得怎么样,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如今纺车不够,好在葛麻到处都是,大家在屋里边捻线边聊天。
    先聊在韩盈这边过的神仙日子,获得羡慕若干。再聊一通当初生育多么艰险,惊起众人的害怕。最后,话题转移到徐三身上去了。
    “听说徐三快不行了。”
    钟大母年龄最大,辈分高,所以她直接喊了全名,说道:
    “她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装模作样的每天送点儿豆子,连口水也不带,人都要渴死臼米房里。”
    嘴厉的小妇人接道:
    “一家子人都不是多好的东西。”
    “还好韩羽你回来了,不用继续在她们家受苦。”
    “就是。”
    声讨完徐三,众人的话题再转,开始问韩羽要不要再嫁人?
    韩羽捻线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她结婚的时候,不过是按照父亲的安排,到了年龄,该嫁人了。便嫁了人。
    毕竟五倍的人头税,哪个家庭能承受得起呢?
    不过是换了个家干活,一天天劳作,想尽办法填饱肚子而已。
    至于丈夫,她与他的相处时间不到半年,而后便是分别。劳役,兵役,一个接着一个,如今,韩羽已经记不清丈夫的模样。
    非要说对方给自己留下什么记忆的话,便是那场几近死亡的生产。
    那场生产,让韩羽开始厌恶与男人接触。
    她不想再怀孕生孩子了。
    只是这样的话,除了韩盈,是不能对外人说出口的。
    她只是笑了笑,做出了一副烦恼的姿态:
    “我也正烦着呢,现在跟着月女,吃喝不愁,手里还能存下些钱。”
    韩羽说完,几个妇人齐齐点头。
    没错,现在韩羽的日子比贵人还好,粟米和馒头吃到饱,还天天有鱼肉,不下奶,表妹直接买了头母羊喂养孩子,现在还能跟着月女学本事,这样的日子,谁不羡慕?
    见大家点了头,韩羽继续说道:
    “这跟着月女,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再找一个贫家,那不是找罪受?”
    语毕,看大家又是赞同,又觉得哪里说不上来话的样子,她又继续说道:
    “可要是找富裕些的,得多富才行?小富的话,比不上现在,大富的话,人家又看不上我,真是愁死个人了。”
    她说完,五个孕妇并两个老妇人,纷纷陷入了沉思。
    的确是挺尴尬的。
    韩盈对表姐好,带着她发财,这件事挑不出来错。韩羽日子过的好,有人撑腰了,不愿意过穷日子,那更没什么问题。
    其尴尬之处,便是韩盈只是韩羽的表妹,不是她爹,也不是她妈,总不能让表妹给出嫁的表姐再添置嫁妆吧?
    而剥离掉韩盈给予的外壳,韩羽也没多大的本事,让富裕的人家过来娶她。
    那事情便回到了原点,不能现在已经过得很好了,还嫁穷人家里吧?
    那有什么意思?
    想清楚事情的整个逻辑,钟大母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还真是挺愁人的。”
    如今女子嫁人,无外乎就是为了穿衣吃饭,总不能嫁了人,吃的比以前还差。
    可不嫁人,人头税又要怎么办呢?
    真是愁啊。
    看着这群人放弃了催婚,韩羽嘴角上扬,她看了看沙漏,确定里面的沙子已经漏尽,连忙招手道:
    “先不说这个了,咱们在屋里坐的时间够久了,出来围庭院走走,这可是月女说的,久坐对腰不好,长时间久坐也会影响生产。”
    “那可得赶紧出去走走。”
    钟大母赶紧招呼孙媳:
    “韩小,别在榻上坐着了,下来咱们去外面走走。”
    炕上的暖意让韩小有些不愿意下床,可又不能违逆大母的意思,只能墨迹着,别人都穿好鞋了,自己才下去。
    五个孕妇挺着肚子,围着房子走路转圈,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隔着篱笆,不远处还在施工的男人们喊了起来:
    “怎么还出来了?”
    韩羽扭头回道:
    “带她们出来走走,久坐伤腰,你们干活的也记得隔一段时间歇息会儿!”
    她说的正经,男人也起不来什么心思,便不再继续往这边看。
    就这样走路转圈,刚走了五六圈,就见得不远处慢慢走过来一个男人。
    对方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
    他脖子上围了块布,遮住了下半张脸,只能看到上半张脸隐隐透着青色,露出来的手腕骨头顶着皮,走一步能喘三步。
    靠近了篱笆,男人喘着气,声音虚弱的问道:
    “月女在吗?我是来求医的。”
    韩羽看他的模样,忍不住皱起来眉,她将孕妇赶回去屋,没有靠病人,而是远远的问道:
    “你是谁?”
    楮冬手撑在篱笆上,慢慢的恢复。
    “我是大枣树村的楮冬。”
    韩羽点点头:
    “行,那你先在这里站着,不要乱走,我现在就叫人去请月女。”
    说着,韩羽往男人施工的工地那边走了几步,站在篱笆前,喊到:
    “徐家小子!去找月女,说大枣树村的楮冬过来求医!”
    徐家小子年龄小,过来也就是打打下手,基本上不怎么干活,喊他正好。
    只是干活的男人中,有人知道楮冬患了什么病症,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他握住农具的手都有些不稳,连声问道:
    “谁?楮冬?大枣树村的那个楮冬?是不是他?他肚子里可是有虫蛊的啊!不是早就被大枣树村赶出去了吗?怎么还活着?还到这边来了!”
    他刚说完,听到虫蛊的众人,纷纷变得惊慌失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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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代女性15岁之后不嫁人就要征五倍人头税,这个人头税其实应该叫做算,15-56岁成年男女每人每年交120钱。
    多交480钱看着好像不多,实际上汉代一个普通平民家庭一年不亏钱都很难,
    而且,还有个问题就是,谁能确定吏目在收钱的时候,真标准的要600钱?
    算钱不是按年,而是按月征收,并且没有定额,这就方便不法官吏私自多敛民赋。汉代有个赋税征收的例子记载,是其某地每个成年人每年要交纳500左右的算钱。
    也就是说一个地方要再狠一点的话,极有有可能把女性单独一个人交的罚款扩大到全家人头上。
    我整理了一份关于汉代普通家庭收入和支出,交税的内容,唔……放大眼仔上面去,和我作者名同名,有兴趣大家可以看看~
    隔壁偶尔撒土,储存脑洞的地方也放上啦。
    第22章 求活与求死
    这些人中,最慌的就是那些上了年龄的老人。
    他们还记得着当年惨烈景象。
    整个村子里的人,全死光了!
    起因,至今为止还没有找到。
    老人们只知道,有几户相邻的人家,明明他们正常劳作,正常吃饭,可就是人越来越瘦。
    人瘦,腹部却开始鼓起来,无论男女老少,都鼓的像只青蛙,甚至肚子还会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这时候,人会腹痛难忍,疼的在床上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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