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蒋家原来有专门窖冰的工人。舅舅带她也去见过窖冰的乐子,在湖面上取冰,整齐的冰面被切开一大块,冰夫们有人凿有人勾,喊着号子合作得愉快。豁开的水面冒着热气,浮着碎冰,偶尔还能看见条半大不小游得缓慢的鱼。切下的冰块都小三尺见方,厚不足一尺也差不多。那时的河水都清。所以冰也晶莹剔透,冰夫把切下的冰块从水里勾上冰面后一定顺势一送,大冰块滑出很远,看着极为过瘾,然后有人接力推至小车旁装车运走,入窖待暑。

    “这个客人你不要碰。”

    什怏穿着灰白的老式毛背心,里面的白衬衣微卷衣袖,这就极其有反差了,明明一张俊美容颜,偏偏老气横秋,像个老干部,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在拉瓢扯皮条。将文件袋推至她跟前。又靠向老藤椅背。

    孟冬灰接过来文件袋也不看直接塞包儿里,大咧咧的“姓功能障碍?怕碰了还不举?”开玩笑口吻。

    什怏口气一直都很淡。“你别管他什么情况,你做好你的就是。”

    “哦。”孟冬灰又老实答,她着实也不是个爱刨根究底的,孟冬灰是个“享乐主义”至上的人,今朝有酒今朝醉,很少想以后,这样的性格自然很难舍得动脑筋想复杂的事儿。

    “对了。”什怏刚拿起茶杯喝口茶,见对面的孟冬灰又有些支吾样儿,放下茶杯,等着她开口,

    孟冬灰习惯性的咬咬唇。她爱咬唇,特别是有大主意的时候。

    “你能帮我搞套题么,”

    “什么题,”什怏也当平常问,他不是没帮她搞过巧,孟冬灰的俄语六级就是什怏找枪手代考搞来的证儿。

    “听说海关内考的题泄了。”孟冬灰眼巴巴瞅着他,

    “泄了还弄来有什么用,连你都知道泄了,晓得多少人传遍了,上头肯定得改题吧。”什怏不紧不慢又喝了口茶,

    “碰碰运气不成么,或许没那个精力改?或许改动不大?起码也有个大纲在里头,我也可以参考参考。”孟冬灰总有她的小聪明在里头,

    什怏没说什么了,点点头,“试试吧。”

    孟冬灰高兴起来,“那这单我只抽三分之一。”

    什怏还是淡淡的,“这没必要。”

    “咳,该给我那三分之二你拿去各处打点吧,我知道肯定得花钱。”

    什怏也再没说什么,孟冬灰这才美美地喝起冰白开。

    孟冬灰回来路上还在想,自己要把海关这题真搞定了,考上了,肯定拗了舅舅的意,不过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能行?不试试她肯定死也不甘,所以试试,说不定舅舅见她高分通过,同意了咧。嘿嘿,越想越美,边开车边哼小曲儿了都。

    说过,她这辆车就是个流浪的命,哪哪儿的家都不敢回。孟冬灰把车停在府邸两站远的小巷子里,生生走了两站路回家。

    才进大门,一辆路虎发现4从她身侧驶进去。她知道这是蒋仲敏的二公子蒋愿的座驾。

    蒋愿就在纠察部,孟冬灰想想,不如“旁敲侧击”一下?

    她快步跑了几脚,蒋愿正好从车里下来,她也不敢主动喊人,等着蒋愿看见她,

    蒋愿看见她了,也没打招呼,回身从车里拿过一个文件袋夹腋下合了车门,

    孟冬灰在家是个闷葫芦,做什么都是小媳妇,谨小慎微。蒋愿走了几步,回头,“今天不住校?”

    “哦,下午没课,可以回来住一晚。”孟冬灰赶紧答,

    蒋愿稍点头,也没继续说话的意思,往里走,

    身后孟冬灰又咬嘴巴,鼓起勇气,“二哥,今天你们部来我们学校招人了,说是只要三个。”

    “哦,去了么,今年是名额紧张。”想起来什么,住了脚又回头看她,眉轻蹙,“你今年毕业是吧。”孟冬灰点头,“嗯。”蒋愿似想了想,“父亲会给你安排的。”进去了。孟冬灰撅了撅嘴,她可不喜欢“被安排”……

    今儿看来是有大事儿,

    别说蒋愿回来了,蒋仲敏其余的两个子女都回来了,两位夫人也在座。

    蒋仲敏两儿一女,妻季华为他生了两子,蒋青、蒋愿。小夫人月影生了他的幼女蒋嫚。

    孟冬灰一回来就上了楼,塞着耳朵看小说呢。

    吃饭的时候,

    一家人规规矩矩坐着等候开饭,

    杨木恭敬对正中的蒋仲敏说,“冬灰也回来了。”

    蒋仲敏轻蹙眉,“回来了怎么不下来吃饭。”

    杨木说“可能在看小说。”

    蒋仲敏眉头蹙更深一些,“越来越没规矩了。”

    季华微笑,“冬灰还小,贪玩儿是有的。”

    “去叫下来,还要一家人等着她不成?”蒋先生有点生气的样子,杨木赶紧亲自上楼去叫了。

    已经开始上菜了,

    两位夫人开始亲手分汤,蒋嫚也站起身帮忙,

    这是蒋家的规矩,这种“锅碗瓢盆”男人是不得动手的,都是女人的本分。

    小夫人亲手把汤放在蒋先生面前时,孟冬灰跟着杨木从楼上下来了,脸上明显带着怯意。

    站那儿也不敢坐,

    两手放前,头低着。

    “看什么书呢,”舅舅问,

    孟冬灰又咬嘴巴了下,只能老实答。因为失策就在这里,不晓得今天吃饭这么隆重,她大意了刚儿在房间也没锁门,杨木敲了敲门就进来了,有点急,“冬灰。”她耳朵塞着呢,还没听见,老杨只能走近弯腰拍了拍她的脚踝,孟冬灰吓一跳!一翻身坐起来。老杨指了指她耳朵,赶紧又把耳塞扯下来,“你还在上面磨蹭,开饭了,一家人都等着呢……”孟冬灰就知道惨了,心里砰砰跳,吓得。

    “白,白鹿原。”是的,只能老实答,老杨看见她书名了,撒不了谎了。

    舅舅肯定不高兴,这要按他分类,属于闲书,

    “你回来就是不眠不休搞这的,可想,你在学校有多用功。”

    她三个表哥表姐是不会说话的,因为,他们也都是舅舅这么严苛教育过来的。当然,孟冬灰可能更严厉些,因为这样看来,她最不自觉。

    ☆、4.5

    舅舅这一训,孟冬灰这餐饭是吃不好了,扒了几口饭,咽了跟前放着的几口菜,吃完听舅舅说了几件家事,各自准备散了。孟冬灰低着头怯意上楼。舅舅跟在后面,都知道这是去“收书”了。

    杨木合上了孟冬灰的房门,站在外面。

    房内,

    舅舅看了眼反铺在床上的白鹿原,孟冬灰赶紧走过去拿起书两手攒着又慢慢走过来稍抬起交给舅舅,

    舅舅没接。

    “看哪儿了,”到问,

    孟冬灰真老实宝宝一样去翻书,“这儿了。”揪着看到的页码指头轻轻点点,

    舅舅瞅一眼,似乎露出浅浅的笑意,“过来。”

    孟冬灰又乖宝宝地还两手拎着书走过来,舅舅搂住了她的腰,低声。“男人的牛,女人揉,女人的乃,男人揣。”

    这是白鹿原里一段银妇与处儿子偷情时提到的李相的歌,

    孟冬灰稍抬起头,脸微红,“还没看到那儿呢。”很小声,

    舅舅低头顶着她的额“又扯谎,没看到怎么知道……”抱起来走向床,孟冬灰捉书的手已经变成一只,书莎莎地散着,在舅舅修长肃雅的军裤裤管边扫啊扫的……

    折腾得孟冬灰幼美腻腻的,一身粉糯。

    舅舅拍了拍她的腰,“去。把你那些烂七八糟的拿出来吃。”

    孟冬灰趴他肩头。“没有了,”可不敢承认自己藏着私嘴儿,

    舅舅改捏了,“我要搜出来可全给你扔了。”

    孟冬灰赶紧爬起来趴那边床脚单手伸下去捞啊捞,

    舅舅这头衬衣扣微解,一手反手枕在脑后,靠躺在床上,显得惬意慵懒。这是常人很少见到的舅舅这一面,舅舅平常威严肃穆,像这样如狮王打盹儿懒意融融甚至有几分魅艳……孟冬灰还是挺常见的。

    她那边翘着屁鼓还在捞,舅舅也只是微歪头瞧着,孟冬灰可以说是他一手摸大的,她哪里他不熟悉透了……

    捞这半天是捞她最想吃的,你说她厉不厉害,光凭摸包装袋就知道是哪种吃食,

    抽出来,人也坐直了,鸭子坐,撕了包装就往嘴里塞!当然,这一切都是背对着舅舅的。她确实饿了,刚才哪里吃好饭了呢?

    “冬灰,”舅舅喊了一声,

    孟冬灰回头,嘴边还挂着巧克力屑,

    她爬过来,又趴舅舅身上,把吃的凑舅舅嘴边,“舅舅,你尝尝,可好吃了。”

    舅舅头往旁边稍侧,“小孩儿的玩意儿,垃圾食品。”

    “你没吃怎么知道,”孟冬灰急了,她递到人嘴边人不咬一口她总像过不得,这点有点像强迫症。

    舅舅抓住了她的手腕,“这是看你没吃好饭才叫你填补填补,平常,少吃,不健康……”舅舅微蹙起眉头,眼看又要训,

    孟冬灰看来是强迫症犯了,撅着嘴,“尝一下,就尝一口。”

    舅舅眉头还蹙着,显然很嫌弃,“真是……”不过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已经轻了些,被孟冬灰喂了一小口,嚼着,始终眉头蹙着,

    孟冬灰可高兴了,又自己咬了一大口,凑他嘴边两人一起搅合,舅舅低低似叹了一声,抱着她的腰拍了下,孟冬灰喜欢这么吃,赖他身上搅合了半天……

    蒋仲敏从房里出来,两手背后,手里拿着一本白鹿原。

    他是淡沉着脸直接走回书房,没和任何人说话,要不,凡挨近些的人一定能闻到,那唇里甜甜的巧克力味儿……

    ……

    孟冬灰忙碌地把水全搬上车,

    今儿成弥他们要出去打比赛了,直到现在,孟冬灰都不知道他们是跟谁打,她被少神们叫“后勤部长”,因为一切后勤确实是她在张罗。

    “冬灰,帮我去买盒口香糖。”秦迹递给她一百块,一百块买一箱子都够了,她知道除了口香糖的钱,其余的都是给她的小费。

    此时已经坐上后座靠着的成弥说,“干脆多买点。”孟冬灰听了,把手里的一百块要还给秦迹,她知道既然成弥开口了,这钱就算他账上了。

    秦迹摆摆手“留着吧。”也不稀罕这点钱的意思。孟冬灰钱还举着不敢收,看着成弥,成弥也没看她,看向车窗外。孟冬灰赶紧把钱放在也已经上车了的秦迹腿上,转头就跑去小卖部了,隐约听见后面秦迹笑“家教这么严呐……”

    孟冬灰买来口香糖最后一个上了车,车驶出五炮。

    孟冬灰万万没想到,他们来的是军部司令部!会不会碰见舅舅……

    难怪他们总说对阵的是老炮儿,

    原来和他们打比赛的确实是军部一些中生力军官,

    或者说,是他们长十来年的学长们,体力上或许确实不及这帮年轻孩子,球技配合可不见得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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