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自己忽然被拽进了一个昏暗晦涩的投影房间。
    在沉浸式观看一个容量特别大的ppt,每一张上面都是她过去五年的经历。
    到了下一站,地铁门“嘭”地一声敞开,她卡住的包带掉落下来。
    无数人同她擦肩而过,走出去,涌进来,只有她愣愣地站住,像极了她暂时被定格的平庸人生。
    在拥挤不堪的人群里,外面一张巨大广告牌撞进视野。
    上面是孔黎鸢的新代言,某个国产品牌新出的手机型号。
    车门再关闭,挤上来更多的人,付汀梨抱着自己的包。
    车辆又很快开往下一站,广告牌上的女人很快被拉远,像她被拉远的记忆。
    她已经记不得,上次再见孔黎鸢,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低下头,模糊地想,那句话真的是对到不能再对了——每个人在二十岁之后,都会被套进经历命运中最艰难的一环。
    而她二十岁的开端是否太波澜壮阔了,以至于在二十岁之后,她走的每一步路,都像是下坡路。
    但事情还是在她二十五岁生日这天,发生了转折。
    如同一次触底反弹之前,往往会发生小小的震动,在接连两个多月的投简历作品集面试之后,也许是因为她开始不再像过往一样,将视野全部集中在纯粹的雕塑领域,她开始收获像样的offer。
    ——建筑公司的景观设计、房地产公司的室内装潢、策展公司的职业策展人……
    还有《白日暴风雪》的杀青宴邀请,发来邀请微信的人令她很意外,不是李维丽,竟然是闻英秀。
    当然不只是闻英秀,还有李维丽、夏悦和一众美术组的同事。
    她一个只在剧组待了半个拍摄进程的兼职工,竟然还有这么多人在杀青宴记得她?
    但每件事都来得很凑巧,她不仅在生日这天有一节课,而且还有来自一个雕塑工作室的面试邀约。
    她想一场半吊子加入进去的电影,和一次与她未来要走的路挂钩的面试,哪个更重要不用多说。
    闻英秀对她的说法似乎有些意外,问她去哪里面试,她回答了那家雕塑工作室的名称。闻英秀发了一个冷汗表情过来,没再说些什么。
    付汀梨以为闻英秀觉得这家工作室不好,虽然的确也比不上闻英秀自己主理的工作室。但闻英秀之后又没什么语气地补了一句:
    【面试完联系我一下。】
    付汀梨没多想,觉得是剧组的事情还要收尾,便回一句“好的”过去。
    然后又回复夏悦和李维丽的关心。
    夏悦在年前就已经杀青,这会已经成了一部s级现偶剧的女一号,时不时就有新鲜出炉的路透挂在微博上。
    ——即便付汀梨已经卸载微博,但也能听见周围的人在讨论这个名字。
    某一次,付汀梨拆开一箱新运送过来的酸奶饮料摆上货架,发现上面竟然印着夏悦的半身像,愣了半晌。
    同事凑过来,说,哦,夏悦嘛,最近那校园剧挺火的,倒是挺可爱的,她那综艺我也正追呢,性子挺真实,不招人烦,连我妈和我妹都喜欢得不得了,然后又问她是不是也喜欢夏悦。
    付汀梨反应过来,弯着眼睛笑一下,肯定地点头。
    她说,挺喜欢啊,这么可爱的一个妹妹。
    她觉得欣慰,又觉得恍惚,就好像二零二一年冬天那件事,已经离现在很久远。
    ——当时夏悦还因为一次综艺节目的剪辑,被众多颇具攻击性的目光审视,不由分说地被安了“普”和“糊咖”的称号。
    但到了二零二二年的夏天,当时哭到鼻梢都发红的女孩,已经因为一部四月份的青春网剧爆红,以及一部常驻竞技综艺的播出效果,吸来了不少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和商业价值,已经不再是那个在娱乐圈风风雨雨中没底气、没人支持的新人。
    反而是去年那个暑期流量,今年暑期的存在感倒是被削弱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上一次热搜就刮起一片腥风血雨。
    仿佛在这个变幻莫测的圈子里,昙花一现和一夜爆红,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也并不值得惊讶。
    可夏悦却还会时不时发一些自己在剧组的见闻和小委屈给付汀梨。
    她真的把付汀梨当成了自己很好的朋友。
    付汀梨说自己要面试不去杀青宴,夏悦发了个“小狗哭哭”的表情过来。
    付汀梨又发语音,笑着说,“麻烦小夏老师帮我和大家说一句杀青快乐啦~”
    夏悦回:【保证完成任务!】
    付汀梨这才放下手机安心准备面试,她当然没可能为了一场只是去蹭吃蹭喝、而且自己早已退出再去可能会不自在的杀青宴会,放弃这场面试。
    即便杀青宴里有孔黎鸢。
    即便孔黎鸢也在这一天生日——得知这件事纯属意外。
    回到上海,在《白日暴风雪》剧组的工作正式结束之后,付汀梨选择用庸碌平乏的各种事情挤满自己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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