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氏族人已经露出了不忿,司马华佋也是华氏中人,要处罚华佋,难道不是在削弱华氏的权柄?

    宋君直接跳过一众华氏族人,眼睛直直的盯着华盾,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嘴里的话还在继续,“不知众卿意下如何?”

    “国君,司马对战楚国固然失利,但也是情有可原。”皇氏已经有人站了出来,宋君想要削弱公族的心思昭然若揭,要是他们还不能抱在一块,迟早要被宋君全部给收拾完了不可!

    “可是司马对上楚军失利也是事实不是么?”宋君立刻回道,“不仅仅是损失了兵士车辆,更是在楚国面前让我们宋国颜面无存,这样都不办他,以后恐怕会有人效仿。到时候要怎么办?”

    华佋闻言立刻狠狠向宋君剐了一眼,他下意识的,手就扶上了腰间的铜剑。宋君这话简直就是当着众人的面,将他的脸狠狠的在地上踩,这怎么不叫人愤怒!

    华佋失利是事实,这宋国上下都看着,宋君这话出来。皇氏诸人也是哑口无言。华佋脚尖动了动,就要站出来,与其等着宋君来侮辱他,不如他自己将话说明白了更好。谁知他才迈动了动,就见着年纪比他大得多的华盾已经出列站在了他前面。

    “国君说的甚是在理,司马失利,如果不加以惩戒,恐怕难以让其他国人引以为戒。”华盾话音刚落,宋君面上有得意之色,朝堂其他人惊讶的看着华盾,华盾还是华佋的父亲,做父亲的不保护儿子也就罢了,要有多大的深仇大恨,才会想着要把儿子身上的职位给撸个干净?

    华佋也目瞪口呆看着自己年老的父亲,华佋这个司马还是华盾卸任大司马之后,为了让华氏平息下来才做的。现在宋君分明就是要借着上回自己吃了败仗这事来收回分在华氏手里的兵权。怎么父亲还帮着宋君说话?

    果然,华盾冷眼见着宋君脸上的得意,话锋一转,“不过国君认为,国人之中可有能够带兵打得过楚军的人?”

    只消一句,就让宋君原先脸上的得意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完全不遮掩的怒火。

    这话宋君完全答不上来,司马华佋的确是有错在先,可是华盾的问题更是尖锐:华佋的确是打不过,可是放眼宋国,又有几个人能够打退楚军的?

    宋君几乎是恼羞成怒,“哦,你这话还是在包庇他了?”

    华盾到了此刻,脸上仍然是淡淡的,看不出他此刻的喜怒,“臣不敢包庇,华佋有罪,臣说再多也是无用,臣只是在提醒国君罢了。”

    “……”宋君被气的脸色青白,他好半天都说不出半个字来。尤其这老家伙,双手拢在袖子里头,一副老神道道的模样。更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宋君想要骂人,可是想起华氏不是好招惹的,一口气不得不吞下去,这次的朝会也寥寥草草的结束了。只是朝会结束了,事情后续却还没完,过了两日,宋君身边的骖乘就把宋君朝后在公宫里头跳脚大骂,甚至说要杀了华盾华佋父子的话给传了出来。

    骖乘负责贴身保护国君,一般由其他贵族担任。那位骖乘不知道是嫌弃天下不乱,还是卖华氏一个人情,将宋君这话告诉了他。

    在华盾宫邸的密室里头,华氏族人几乎炸开了锅。华匀在家族密室内听了两耳朵的叱骂,晕晕乎乎的到了公子均那里,公子均此刻正百无聊赖,正在练习射箭。

    他换了身窄袖的衣服,站在院子里头,将弓拉满如同满月,勾住弓弦的玉韘一松,破空之声传入耳中。再看过去,发现那边的箭靶子上已经插着好几支箭了。

    “你来了?”公子均看到华匀,放下弓。

    “公子雅兴。”华匀笑道。

    公子摇摇头,“不过是闲来无事,耍弄一下打发时日罢了,你今日来,可是有事告诉我?”

    华匀回到商丘,简直如同鱼儿入水一般,在华氏众人里头奔走。在郑国里头的放纵半点都不见了。

    “的确是有事。”华匀点头,“前两日,祖父和国君在朝堂上,关于我父亲撤职的事说了两句,事后国君不忿,和左右说,要将我祖父还有父亲都杀了。”

    华匀脸上淡淡的,公子均知道他的内心可没有和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

    “司马打算?”公子均回过神来,他把手里的弓箭放到一边,等待华匀将话说完。公子均心里猜测,公族对宋君的忍耐已经所剩无几了,不然也不会急着将他迎接回来。现在出了这事,恐怕只会让公族提前动手。

    果然他听到华匀说,“现在不仅仅是我们华氏,就算是皇氏,也是忍无可忍,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干脆动手。”

    公子均沉吟一二,“要动手的话,恐怕要谋算一下,毕竟他身边也有很多人,不容易那么得手。”

    “所以祖父和族人还在商议。”华匀说着,想起袖子里头还有一封信。他神神秘秘拿出来,双手呈送给公子均,“这是叔姬令人捎带过来的。”

    “媛?”公子均吃了一惊,“她不是不知道我现在身在商丘何处么?”

    “走之前的确是没有和叔姬说,但是叔姬找的是经过新郑的宋国商人,让他们送到我父亲那里去。”华匀说着,干笑了两下。

    郑国可谓是商人最愿意去的地方,加上商人在诸国之间走动,送信他们最合适不过。

    “公子看看吧。”华匀把拿出来的信递给公子均,公子均几乎是动抢,拿过来之后,看完之后,他喜形于色,捧着布帛的手都在轻轻颤抖。

    华匀看出他的不对劲来,“公子,怎么了?”

    “她有孕了。”公子均仔仔细细再将手里的信看了一遍,恨不得将上头的字都给抠下来,再看一遍,的的确确是她真的有身孕了。

    华匀嘴微微一张,惊讶了那么瞬间,立刻就给公子均拜下,“恭喜公子了!”

    公子均宝贝的将手里的信帛折叠起来,放在贴近胸口的地方。他和郑媛两个成昏到现在,这才有个孩子,这怎么不叫他高兴?

    “咳咳。”公子均笑的牙豁子都露出来了,他想起这样不雅,又赶紧把笑给收住,可是内心的喜意又压不住,一不留神,牙又露出来了。

    华匀见着公子均笑成这样,知道他欣喜若狂,只是碍于自己还在,不好意思表露的太过明显。他随便找了个由头,就退下了,刚刚走出门外,就听到背后哈哈两声大笑。差点脚下没一个趔趄给摔在地上。华匀和公子均相识这么久,只当做公子均是个守礼的人,没有想到也有这么狂放的时候。

    公子均在成事之后,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他在哪里,所以哪怕公子均想的抓心挠肺,也不能对外冒冒然然送出消息。

    他也只有耐着性子等,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也就可以将郑媛给接回来了。现在也不知道郑国要乱多久,不过他猜测短则几月,多则几年甚至十几年,郑国之前又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将妻儿留在郑国实在是太冒险了,还是尽快将她们接过来才好。公子均笑了又笑。

    **

    司马华佋革职耽搁了下来,宋君有现成的理由,但是华氏一族毫不相让。要是司马被革职了,他们华氏在宋国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宋君把他们当傻子,可他们还不是傻子呢!

    眼见着公族公室争端再起,那些年长的公子出来调停,这才避免了君臣在朝堂上就吵起来的闹剧。

    宋君原本想要将华氏除去,没有想到华盾都个老不死的年纪了,还一直挡在前面死活不肯让路。华盾历经几朝,资历简直比他这个国君还要老。要动他不是一件容易事,可是要熬死他,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成的。

    宋君干脆一气之下,打算自己去打猎,离开商丘去别的地方散散心。他带上几个人还有左右就出了商丘。

    华盾看着宋君的车驾,神色晦涩,皇氏的人频频看了过来,似乎是在问他的意思。华盾送走了宋君,没有半点遮掩,直接就和皇氏的人走到了一块。

    华佋站在老父亲身后,袖着双手,一副与世无争的淡薄模样。他看了一眼宋君离开的方向,眼里露出些许轻蔑。

    宋君恨不得早日离开让自己憋气多时的商丘,令人加快了速度。路上不是向当地的大夫征用屋舍,就是干脆在原野外驻扎。到了夜里,也只有左右骖乘在。骖乘负责贴身护卫国君,自然也要随身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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