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在那迷幻的路灯下,他与她肩并肩着看海。
    左手边是那座巨型摩天轮,远处则是孩童们的欢笑和嬉闹,前方那被紫色炫光渲染了的茫茫夜空是如此撩人。他与她闲叙起来,谈及了音乐、电影、娱乐圈近况与一些彼此对社会文化现象的见解和疑惑。
    关于将《她的眼底》收录进新辑的构想,他没有忘记争取她的许可,「布莱尔,我们打算将哥本哈根的这场演出发布为现场专辑,可以包括你与我合唱的那首吗?」
    布莱尔微微垂首,她竭力克製着过于激动的心情,不想他发现自己的过度偏爱,停顿了片刻,她才慢慢开口,「嗯,没问题。感觉我们那晚的演绎更胜一筹,可是被提名的是之前的那个版本,有点可惜······」
    按照计划,布莱尔在明晚会与th登台演唱这首歌。
    大家都听闻了丹尼尔失踪了好些时日的消息,他好像明天才回飞过来与乐队匯合,就连布莱尔也猜想丹尼尔是否还能顺利上台。卢卡斯分明感觉到布莱尔对丹尼尔的抵触,他已经收到了公司与学院组织的探讨结果,若丹尼尔不能上场,v会多演唱一首歌。
    「那太好了,」布莱尔松了口气,脸上是有些窘迫的哂笑,「我真的不想跟他一起上台。」
    卢卡斯的神情痛苦了片霎,他攥紧她的手,「你别担心,就算组织那边怪罪下来,到底也是不能强迫你。」
    布莱尔深呼吸了一记,不知为何,心中一阵隐约的不详感。兄弟们都希望丹尼尔能在明晚安分守己,就算得奖了也不要胡乱发言,就好似大家都已经料到他会趁机捣乱。
    卢卡斯发现布莱尔仍是有些焦虑,他凑近她的脸颊,声线轻柔至极,「小美女,我们去吃点什么吗?」
    布莱尔回过神来,那姽婳的笑顏再现,她望着他的眼神是那么甜美,「好啊,去哪里呢?」
    卢卡斯牵起了她的手,不知不觉中,他与她抵达了半公里以外的一个小酒馆。
    内部的设置简洁却时尚,透过落地窗可以瞥见刚才码头的那个角落,而前方的正中央有一架三角钢琴,可是整个酒吧空无一人。这个时段怎会如此门可罗雀?
    只见一个秃头的高个子胖大叔从后面的厨房这边冒了出来,「卢!你总算出现了!」
    刚刚坐下的布莱尔看着对坐的卢卡斯伸手和大叔碰了碰拳,他回过头来介绍大叔给她,「布莱尔,这是我的朋友雷蒙德,他是这家小餐厅的老板。」
    布莱尔露出了一个绝美的浅笑,和雷蒙德打招呼。
    卢卡斯再对雷蒙德轻声说了一句,「雷,这是布莱尔,我们的造型师。」
    大叔那虎背熊腰的身型横在布莱尔的面前,竟然挡住了她视角里的小舞台。雷蒙德瞥了她一眼,那友好的嗓音浑厚粗獷,「久仰大名啊,姑娘。」
    布莱尔怔住,大叔似乎从卢卡斯这里听闻过自己?卢卡斯抿唇,清了清嗓子,将大叔手中的一小张深褐色木材质做的菜单递给了她,「布莱尔,你看你想吃点什么?」
    「喜欢洛杉磯吗?」听着雷蒙德的询问,布莱尔有些走神着瀏览了下菜单,「很喜欢!我是第一次来!」
    像是被她那迷人的咧嘴一笑所深深吸引,停顿了片刻,雷蒙德才侧脸对着卢卡斯说道,「卢,你还是惯例点酒?」
    卢卡斯摇了摇头,「不,我已经不喝酒了。就听她的安排吧。」
    大叔皱眉,脸上一副有些迷惑起来的神色,但他还是看向了布莱尔,「那我可以为这位可爱的小女士点些什么呢?」
    布莱尔嘟了嘟嘴,有些俏皮地訕笑起来,「大叔,你们这边可以做芝士牛肉汉堡吗?」
    雷蒙顿大笑起来,「当然可以!想喝点什么?」
    布莱尔把菜单抵在自己的下巴这里,若有所思地回应,「有冰茶吗?」
    「有!」雷蒙顿再转向了卢卡斯,「卢?你呢?」
    卢卡斯淡淡地笑了笑,「和她一样。」
    大叔脸上是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他低吼了一句,「两个汉堡,很快就上来!」紧接着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小厨房的快餐意外的美味。布莱尔一口气把自己的盘子都清空了,而卢卡斯望见那她饜足的模样,也跟着痴笑起来。布莱尔环顾四周,咕噥起来,「卢,这里怎么空荡荡的,都没有其他人啊?」
    还未等卢卡斯吱声,布莱尔最喜欢的一首节奏布鲁斯倏地奏响,倒抽一口冷气的她瞠目结舌。
    她全神贯註地聆听那熟悉的,摄人魂魄的歌声邪肆地占据起此时的空气,「我竟如此为你着迷,带我去往你心的位置吧,在这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游荡,带我去往你心的位置吧,我只想抵达那里,然后驻扎下来······」
    卢卡斯嘴角这边一抹不羈的坏笑,「今晚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布莱尔的睫毛轻颤一记,他,为何,要如此,令她心动?躲过了他的直视,少女故作镇定地闲扯起来,「我很喜欢这首歌······」
    卢卡斯小声地打断了她,「整晚都会是你喜欢的歌。」
    犹如被汹涌的海浪所淹没那般,布莱尔的心在爱欲中渗透与饱和,这就是心醉的感觉吗?
    可这还远远没有结束,只听见雷蒙德和同行的两位厨房帮工在她身后小声欢呼起来,几秒鐘后,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枚精美的小蛋糕在她的桌面上呈现了出来,雪白的椰香蛋糕上是奥利奥饼干的点缀,插入的蜡烛是数字「2」与「0」。
    卢卡斯·克林竟然知道她的生日!
    她都不记得自己是否在巴厘岛的时候提过,如果有,肯定是醉酒中的囈语,不然的话,怎会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这怎么可能?!
    只见少女还是楞在那里,她开始猜想卢卡斯的用意。
    他如此费尽心思真的只是为了还击丹尼尔?如果他果真另有所谋,那这很有可能是人世间最残酷的误导吧。于她而言,他是毒饵还是良药?
    在印尼时,因为还未深爱上他,她还可以抵抗他的电力,可现如今,他的每一次撩拨和眷顾都将她步步引向云层的顶端。
    她的身下是流光溢彩的氤氳,手碰及这片如絮的云海,那松松软软的触觉,就如同入口即化的彩虹味棉花糖。
    可是那两方海蓝色的瞳仁中分明是真挚的澄澈,他的脸颊上是唯美的笑顏,那柔软而性感的双唇微啟,「生日快乐,布莱尔。」
    她窒住,在母亲逝去之后便不再庆祝自己的生辰,而为了不让她过分想念家人而伤心,就连艾莉森也对这个日期只字不提。
    布莱尔止不住地打了个颤栗,她那惊恐的表情让卢卡斯的心一沉。轻喘了几下过后,她的轻喃就仿佛被碾压过,脆弱不堪,「你···这是···为什么?」
    只见眼前的少年眼里是一丝不易被察觉的苦涩,他垂眸,佯装了一个戏謔的笑,那囁嚅起来的低语模糊着,「我······布莱尔,我知道我之前的行为让你颇为警觉,我想补偿你,我想化解我们之间的误会······」
    布莱尔面露难色,她手捂胸口,在几次断续着的喘气之后,她镇定了些,轻笑出声,柔和地打住他那期期艾艾的表述,「那是最好,我接受。」
    深吁出气的他吞咽了一记。太好了,「不用继续在她面前胡诌下去」。就连他自己都因为实情焦灼不安着,他如何企望她可以承受和理解?
    闔眸许愿过后的少女睁开双眼,惊喜地发现陆陆续续登上小舞台的音乐家们在向她招手,乐队成员居然是大叔与副厨们还有几位帮工。卢卡斯这才告知她,他们也是这里小有名气的爵士乐团,经常在休息时去到西海岸多处餐厅和酒吧演出。雷蒙德手持萨克斯风,副厨小哥们一人捧着红木手风琴,另一个搬出了鋥亮的棕红色大提琴,而帮工们则是分别展现出了小号和法式圆号,最后那位坐在了钢琴前。
    雷蒙德的乐队整晚都演绎了她热爱的爵士唱片,她和他们一起齐声歌唱和舞蹈,布莱尔脱下了高跟鞋,同副厨帕蒂一起大幅度地跳起了摇摆爵士舞,最后甚至在观赏钢琴师布鲁的踢踏舞时热泪盈眶。
    她想他加入热舞,但他婉拒了。偶尔大笑起来的他只是目不转睛地欣赏台上狂热但轻盈的舞步。他与她的目光相遇,他的眼神热烈而极富穿透力,可她继续和成员们欢声笑语。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整夜,他都在註视着她。
    午夜时分,当布莱尔与卢卡斯一同步入电梯回到酒店套房时,她仍旧咯咯地偷笑着,这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夜晚。少女在她的房间门口停下了脚步,「谢谢你,卢,」垂眸中的她有些靦腆起来,右脚在地毯上娇俏地打圈,「谢谢你,这是我此生最美好的夜晚。」
    倏地抬眸,饶有意味的对望里,她那清亮明媚的美眸中写满了感激和甜蜜。这样的布莱尔让卢卡斯猝不及防,他不曾想过邀赏,他只想她能在知晓真相之前有些心理准备。
    「是我的荣幸。」
    他的神情淡漠着,但那嗓音分明在轻颤中失真,如同被千万条绳索交错着紧勒在了一起,糟了,这回应听上去竟是如此得,难堪与困窘。
    可她却好似并无异样,那在他脸庞上徘徊的目光是如此柔美和叫人着迷,「晚安,卢卡斯,明天见了。」
    就连时间都放缓了的瞬息里,他将她扣向自己,而她在这突如其来的搂抱中哽咽。
    这次的相触与之前的都甚是不同,他的体内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攒动,即似悲悒,又似渴求,仿若被包裹在积蓄已久的滚烫熔巖之下,叫嚣着、喧闹着、咆哮着,意欲撕毁最后一道桎梏而残暴地宣泄出来。
    她蹙眉,若他愿意,她甘心一生在暗处守护着他。
    他手捧她的脸颊,那海蓝色的深邃剪瞳就像是要刺穿她的偽装,直击她的灵魂深处。他那缓颤着的唇轻轻覆上她的前额,一个温柔而漫长的吻。她的樱唇抖动起来,每每与他的连结都震撼人心,他让她如何在一次又一次的分离中淡忘他。
    「做个好梦,布莱尔。」唇珠仍停留在她的发际线上,他的耳语温热却隐晦。
    留她忡怔在原处,他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她的眼角里有泪滴在打转,这是如此刻骨铭心的拥抱,而那个吻,那个吻已经吞噬了她的魂魄。
    「你到底去哪里了?!」在她进门的那一霎,焦急万分的尼古拉斯·米勒惊叫起来。低喘了一记,布莱尔身子倚靠在门上,失神中的她面色黯淡了下去,吶吶自语。
    「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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