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就你你你你......!”顾成柏指着周矜,手指颤抖,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就这脑子沉溺于儿女情长,也干不成大事!”
    “假的江家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周矜摸出根叼在唇间,轻摁打火机,发出轻擦声,火星一会儿蹿出,一会儿又被挡住,要点不点的,笑了笑,“真的江家也不能折腾成什么样。”
    周矜靠着柜子,长腿支在地上。有风吹过来,卷着他身上的西装。一身崭新的高定黑,以往穿在他身上是盛势凌人,冷峻淡漠的,这会儿却又几分落寞寂寥的意味。
    火星擦出,周矜点了烟,深吸一口,顾成柏听见周矜叫他小舅舅。
    顾成柏回过头,烟雾迷茫中,他看见了一张血色尽失的脸。
    “追她的人撤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派人去追她了?”
    周矜落寞地笑了笑,但非所问。
    “她胆子小,撤了吧。”
    “你他妈被女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顾成柏看着他,满脸不可置信,“她背叛了你啊!”
    周矜没回答。
    又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来,这才不甘地问:“你说我难道对她不好吗?”
    说话声音极低沉,他这话问的含糊。问完,极其嘲讽地笑了笑,也没真准备让顾成柏回答。
    顾成柏抬头,看见周矜眼尾染着薄红,一双手都在颤抖。想起他昨天还在病床上半死不活地样儿,心疼坏了。
    张了张嘴,还是没将话说出口。
    周矜烟抽了大半,似乎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径直掐断了,“七年前牵扯出江家不法产业那条暗线,这会儿差不多到时候了,将安插在江家内部的徐延明叫回来见我。另外,通知下去,即刻开会。”
    ·
    陈浅到了江宅时,江太已经坐好一桌菜在等她了。见她来了,笑了笑,“浅浅快上楼吧,你江叔叔在楼上等你。”
    陈浅顿了顿,进了江父的书房,出来时,江父那是喜笑颜开,脸上一扫连日阴霾,对陈浅要多热络有多热络。
    陈浅悬着的心悄悄放下了,脸上浮现着淡淡的笑。一顿饭吃的很不容易,陈浅这段时间孕反比较严重,吃什么吐什么,江若诚给她夹了好几筷子菜,她也忍着恶心吃完了。
    “浅浅,阿姨跟你说件事。”
    陈浅放下筷子,轻轻“嗯”了声,看着江太。
    “周矜从医院里出来了,刚刚紧紧咬在你们身后的那辆车,就是他派人追来的。”
    说到这,江太也舒了口气,自己儿子开车什么样子她最清楚,要是再追紧一点,指不定要在路上出不小事。
    陈浅放在餐桌下面的手死死捏紧,面上却不显,她淡淡笑道:“是吗。”
    “这段时间住阿姨家吧,”江太说,“你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他那样睚眦必报的性子,不会放过你的。”
    江若诚在一旁听着不迭地点头,“是啊,浅浅姐你就住咱们家吧。”
    “好。”陈浅说,“但我得回去收拾些东西。”
    江若诚说:“那我开车送你。”
    江母一听这话,立即摇头,“不行。你开车出去,生怕人家不知道浅浅这会儿在哪吗?”
    陈浅笑了笑,“我打车就好。”
    ·
    吃完晚饭后,陈浅陪着江太聊了会儿天,在手机上叫了车,从江宅出发去滨江壹号。
    三月末的晚风有些凉,但吹到脸上很舒适。陈浅身侧的半扇窗落下来,她半阖上眼睛安静地享受这静谧的时候。不知过了多久,风中卷了点雨丝。
    司机关了窗,车内皮革味渐浓,陈浅皱了皱眉,抬眸,看见了攀在车窗上的雨丝。
    “师傅,这是哪条路?”陈浅问。
    司机说:“锦绣路。”
    “附近是不是神华国贸?”
    “是——”
    “好,就在这儿将我放下吧。”陈浅在包中翻出了百元现金递给司机,“不用找啦。”
    等车停稳后,陈浅推开一侧车门,冒着雨,穿过马路,来到对面的写字楼楼下。
    天空依旧下着细雨,空气潮湿了起来。雨珠连成线往下坠落,沾在园圃中刚冒出头的嫩草上。陈浅蹲下身,一双手在拨开草丛,寻找了很久很久。
    雨势渐大时,头顶落下了一只伞。陈浅抬头,看见了周矜。
    他撑着一把伞,落在陈浅头顶,整个身子露在雨帘中,黑色西装沾染了一身料峭的寒气。他看了她很久,眉眼像化不开的浓雾,半晌,他声音极低沉——
    “在找什么?”
    伞外的雨声在继续。
    陈浅动作稍顿,手指往掌心蜷了蜷,掩住了指间的新泥。
    她仰头去看他。睫毛上沾着雨丝,看向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可她瞧清楚了他脸上的苍白。
    周矜置若罔闻地拉起陈浅,拿湿纸巾,仔细地擦着她因拨过草丛而沾染着的脏污。
    两人站在同一把伞下,伞外风雨琳琅。
    陈浅手心微痒,她轻声问:“......身体怎么好些了吗?”
    周矜没说话,仔细将她的手擦干净后,紧紧攥在手里。他抬眸看着她莹白的脸颊看了很久,忽然扯唇笑了,“咱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陈浅微噎,半晌后,她避开了周矜的视线,没说话。
    周矜深沉的眸子极深地盯着她,将她发丝上的雨丝拂去,摩挲着陈浅的手。
    “让人看了两个日子。农历二月十八和三月六日都宜室宜家。”周矜腔调少有的温柔,“二月十八就是明天。咱们将证领了,半年内办完婚礼。湾区几套房产,南城两套别墅,锦富区的几栋楼盘,京北市区两个铺子。都转入你名下,这算嫁妆。珠宝首饰和彩礼另算。嗯?”
    陈浅抬眸看向周矜,“我......”
    “不够吗,我还没说完,”周矜轻笑声,表情云淡风轻,却紧紧抓着陈浅手腕,“周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权给你,这算彩礼。你去医院工作,还是洗手做阔太太的,都可以。”
    陈浅掩下眼尾的涩意,意欲拨开周矜的手。
    周矜攥着陈浅的手腕却愈发地用力,“婚后长辈不需要你伺候,孩子你不想生也可以......想玩什么,去哪玩也都行......只要不闹到我眼前,我不干涉你,陈浅。”
    “......周矜,”陈浅看着他,浓重的雾气盖住了她的眼眸,“我做了一件......”
    “陈浅我们之间连这点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吗?”周矜打断她,低声艰涩地笑了笑。
    “我不会怀疑你。”
    陈浅听出来了他这话里的意思,他是说,只要你不承认,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陈浅呼出一口气,“周矜,为了我,值得吗?”
    周矜盯着她,半晌,将她腰声轻轻拢在怀里。闻到了熟悉的令他心安的清香。
    周矜喉头滚了滚,再开口声音极其喑哑。
    “老婆。”
    声音散在风雨中,话语却极清晰地刻在了陈浅心中。
    值得吗。
    回答她的只有这两个字。
    她的心骤然停住了跳动。在周矜看不见的地方,豆大的眼泪从眼眶中挤出来。
    半晌,她才开口说话,言语克制而清醒,“周矜,我暂时答应不了你。”
    “那你回来做什么?”周矜盯着她,忽然开口。
    陈浅说:“戒指,你捡了,是吗。”
    周矜捏紧手心,忽然不想说话。陈浅什么都知道,又这样无动于衷。
    多狼狈。
    他攥紧了左手手心的东西,极其嘲讽地笑了笑。可笑吗,这是他最后一点尊严。
    陈浅看着他,心中有了答案。轻轻推开周矜的手。
    周矜没再用力,陈浅轻松挣开,和他错开了距离,雨水冰凉,西风肃杀席卷而来。
    她这才发现,周矜站在了风口,替她挡去了大半风雨。
    他本就穿的单薄,风雨疏狂,他的后背一定也湿透了。明明前几天,还在床上病的下不来的人。
    陈浅不忍心再看下去,转身,就离开。
    周矜骤然拉住她。
    “别走行吗?不结婚也行。”他问。
    陈浅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周矜等了很久,骤然笑出声,声音极低。几分讥讽,几分无奈。
    半晌,他艰涩地开口,“我能做的都做了陈浅。”
    他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呢。
    周矜觉得没什么意思,松开力气,手上骤然一空。
    “最近瘦了,要好好吃饭,以后......”周矜将伞塞给她,漆黑的眼眸垂下。像在斟酌什么,再开口时,声音不同寻常的喑哑,“以后就不提醒你了。”
    甚至不等陈浅拒绝,他转身,就走进了雨帘中。
    陈浅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模糊,骤然捏紧了手上的伞柄。
    陈浅在江家住了几天,自从拿到那份财务报表后,江父紧皱的眉头肉眼可见地舒展开,江太跟着丈夫高兴,面上依旧照常对陈浅嘘寒问暖,但见着儿子粘着陈浅的那劲头,也有些意兴阑珊。
    这日午后,江父出了门,江若诚在楼上睡觉。
    江母看着陈浅仔细地挑着橘子的脉络,叫她的名字,笑着问:“在阿姨家住了有段时间。觉得阿姨家还好吗?”
    陈浅将剥好的橘子放在江母面前,擦着手,淡声笑着:“住着很好。”
    “嗯,那就好,还怕你不习惯。哎哟,咱们家没有慢待你这位客人吧?”
    江太话里的意思陈浅怎么会听不出来。她说:“没有的阿姨。但是过段时间就要去医院中工作了,医院离家里近,我得搬回去住,本想今天就和阿姨说来着,刚好聊到这事。先谢谢这些天阿姨的招待了。”
    江太喜欢陈浅分寸的懂事模样,笑了笑。陈浅好是好,但把男人迷得五迷三道,那就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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