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力要强,旧瓶装新酒,把同?样的食材翻来覆去搞出新花样?。
    譬如挖空心思?地把豆腐做出油豆腐、毛豆腐、豆腐福袋,譬如把粉丝让人加工成宽细两种,又演变出圆圆软软的稻米粉,又譬如鱼丸子做完了做虾丸子,丸里填上各种食材,蟹籽、干菇、灌汤嫩肉泥。
    而心态要稳,食材统共就那么些个,有什么就得用什么。还不到下雪天,趁菘菜萝卜仍旧多,拿大缸腌上放在后院里。腊肠腊肠一直有,趁天冷换个风味,后院角落搭个棚,架火盆,以干橘皮、松柏叶、少许红茶叶加香料来熏。
    最重要的是腌火腿。二?十几斤重的猪腿叫来一批,去净了毛,修得圆润漂亮,粗盐抹翻来覆去四回。火腿要在?室内晾,后院的小屋棚放不?下?了,又加盖一间差不?多大的。简易的木板大长桌置一张,先压着堆码、后吊起?来晾。
    想到一二?月后的腌笃鲜、天麻汤、炒蒜苗、焖干菇……嗯,小屋棚盖得值了。
    腌完一时半会吃不?到的火腿,又千方百计想琢磨些眼下?能吃、又能暖身子的东西。
    思?来想去,忽而想到前世冬日里冒着热气的烤红薯。
    铺里有烤炉了呀!
    江满梨本在?厨下?给客人准备朝食砂锅粉。
    砂锅里滚着调过滋味的高汤底,提前泡软煮过的稻米粉拿小笊篱捞进?去,一捞正是一人份。浇头有辣焖牛肉和杂酱肉沫两种,依据客人的喜好舀上一勺兑进?汤里,最后放豆皮、皮肚和香菜。
    拿木托盘托着四个砂锅出来火速上了菜,冲出铺去叫住阿霍。“回来时去趟菜市,买一篓红薯来!”江满梨笑容大得快要咧到耳根子。
    阿霍箧篓里背着六七个竹筒,是要送去附近衙门的砂锅粉。见江满梨这般高兴,也咧开嘴,道:“阿梨姐要红薯做什么?”
    “买回来就知道了。”江满梨击掌,“挑个大光滑、形似纺锤、颜色又红亮的拿。皮上有坑的不?要,形状不?饱满的也不?要。”
    “好!”
    -盐水煮上一刻钟是烤红薯出油出蜜的关窍,捞出后水分也不?能擦,当直接入炉烤。
    “擦干了烤出来过于焦硬,皮和肉贴得紧不?分离,样?子不?好看?,吃的时候也不?好扒。”江满梨拿火钳自炉外的洞眼通一通柴,放下?钳子,搓搓手,表情很是期待。
    阿霍红薯挑得不?错,个个肥肚子又橘又胖。方才烤去二?十来个,看?看?他背回来的箧篓里还剩三?成,笑问他道:“是不?是把人摊子上的好红薯全数买走了?”
    阿霍摇摇头,道:“怎会。那小娘子摊子大着呢,我也就买去一小角。我照着阿梨姐给的法子看?去,庶几不?用挑,全都是又大又好。”
    江满梨挑起?一边眉毛,心思?动了动。心道要是待会烤出来不?错,就再去买些。
    烤二?刻钟,开炉门轻轻翻一翻,以免烤不?均匀。至翻上两回,就熟透了。
    藤丫不?熟悉轻重,钳冷薯热一夹,粘去一块浸透了的薯皮,糖油蜜汁滴滴答答就往出漏。“哎呀”一声叫,唤阿霍拿碗盘来帮忙接。
    道:“这可怎么办,被我坏了卖相了。”
    江满梨眼睛勾在?露出那块金灿灿的红薯上,道:“就是要破了皮才有卖相呢,如美人香肩半露。”
    说着伸勺就挖,不?仅挖,还顺势左右把软糯的红薯破开,让香甜气暖呼呼地跑出来,美滋滋道:“这样?皮薄肉透、温香软玉似的,大冬天的这般冷,任谁看?了不?想抱一个在?手中,为它轻解罗衫?”
    阿霍听得直摇头。冬至那日他已经听过她?“螃蟹遮肉”的言论了,虽也不?正经,但至少还算有道理。可今日这露骨又不?着调的“红薯美人论”,实在?不?是一小娘子当讲的。
    “怎么,阿霍不?想抱一个在?怀?”江满梨坏兮兮笑着抛一个给他,“试试说不?定就喜欢了呢。”
    “我不?,我不?是……”阿霍手忙脚乱来接。
    红薯颇烫,接住了又拿不?稳,掂了几回总算没掉在?地上。抱在?手中想起?什么温香软玉,还解罗衫,真成了烫手的山芋了。半天红着脸下?不?去口,道:“都怪阿梨姐!”
    藤丫和江满梨笑得不?行。藤丫怕他真不?吃了,好心帮他给红薯“解了衣裙”,又拿了小勺递过去,笑道:“舀着吃罢。舀着吃就不?羞了。”
    阿霍便接过来,试着舀起?一勺,果然心里负担少了些。
    红薯火候烤得极佳,水分去得恰当,入口融暖甘香,又糯又绵。因是连着表皮的部分,偶尔微微的焦甜,一不?小心粘在?牙上,嚼一嚼,甚至别有风味。
    再舀一勺,吃到了芯儿里,愈发入口即化、香软如蜜。吃着吃着,再看?手里的红薯,阿霍忽地又红了脸。这,这美人当真秀色可餐。
    这朝是有烤红薯的,其实并?非什么新鲜吃食。妙就妙在?江满梨烤的法子多了步骤,烤出来便比寻常更可口。
    剩下?十来个一应烤来,作午食吃了几个,又让阿霍趁着夜市还未开,再去寻那卖红薯的小娘子买上两箧篓。
    阿霍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来了。敲敲门扇唤一声:“铺主小娘子可在?——?”
    江满梨和藤丫同?时竖起?耳朵,皆知所来何人。
    便是中秋时拿着金叶子来买兔儿月饼的那位,只有他说话才拖这般长调子。开门出去一看?,果然。
    “又来叨扰小娘子,买些红糖糍粑。”胖郎君依旧是带着幞头,衣料看?得出不?便宜,但样?式寻常。看?得出是刻意这般穿来。
    “不?叨扰,郎君快请进?。”江满梨带笑招呼。请他进?堂内坐下?,又道:“不?知郎君今日来,红糖糍粑要旋做,还请等一等。”
    “无事,劳烦小娘子了。”说罢递出两片金叶子。铺里无人,藤丫端茶水来上,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眼睛瞥见那金叶子,不?敢多看?,默不?作声转回厨下?。
    “郎君何须每次都客气。”江满梨笑笑没推拒,收下?。
    那郎君也笑笑,和蔼道:“总是在?不?合适的时候来嘛。”
    回了厨下?,藤丫已经把蒸好放凉的江米糍粑取来了。手指和菜案上抹些豆油,自薄方盘里伸进?去,将糍粑整张倒扣出来,改刀切小块。
    边切边小声嘀咕:“幸好今日备得早,不?然岂不?是要现蒸江米?夜宵售的东西,为何不?夜宵时来买,偏生每次都要这个时辰来。”
    眼睛往厨房门口处瞄一眼,正好见江满梨取出了金叶子,伸到她?鼻下?:“你闻闻。”
    藤丫只挨近一下?,立刻掩鼻,点头道:“还是那个味。”
    什么味?一股脂粉的花香混着些许尿骚气。同?样?的味道在?那胖郎君身上也闻得着,便是为何藤丫一近他身就蹙眉。
    自打红糖糍粑推出,这郎君已经来了有三?回,每回都在?午歇或是关铺前这样?无人的时候来,每回都给金叶子。除了红糖糍粑,也不?点旁的,只问过一次那兔儿月饼还做不?做。
    头回是江满梨招呼的,只觉得他说话调子拖得忒长。第?二?回换藤丫招待,被熏得够呛,与江满梨抱怨了几句,她?登时就觉出了关键。
    再看?这胖郎君,从姿态到步调,毫无阳刚之气。又专挑避人耳目的时间来……
    确是个内侍没错了。
    再思?及那股脂粉味,这红糖糍粑和先前的兔儿月饼,恐怕是买给禁中的娘子食的。
    事关打伤霍书的那些个混子,又牵涉着贪墨案,林柳与江满梨通过气,本是要等拿金叶子之人再来,摸出他背后高官的。得知江满梨的推测后让谏安小心跟了一回,发现此人确实回了禁中去,线索便算是断了。
    一方面?禁中的娘子大理寺动不?得,另一方面?后宫女眷,当也不?是贪墨案背后的主使,更不?至于沟通民间街头的混子对霍书下?手。
    红糖糍粑煎得比寻常慢。因着晓得要带去给禁中的娘子吃,江满梨亲自来煎,火候掌控得精细,煎出来连四边都是黄灿灿、香酥酥,金块一样?好看?。
    桂花多放了些,红糖浆也刻意熬得稍微稀,挂上去剔透如玉,桂花瓣都能瞧出来。
    胖郎君很是满意,托着长调子道谢。谢完了,又好似已经忍了半天地急迫问道:“小娘子厨下?还在?做旁的甜食?”
    江满梨一愣,道:“未有。郎君还想点些旁的?”
    “咦,”那郎君疑惑,又朝着厨房的方向闻闻,“怪了,好似闻见一股暖呼呼的香气。”
    江满梨这才“哦”的一声想起?来,笑道:“郎君说的可是这个?”
    奔回厨下?开烤炉,以火钳夹出个油蜜四溢的烤红薯来,垫了油纸和箬壳拿出去给他看?。一看?,那郎君喜道:“正是!闻着这般香,没想到竟是烤红薯!”
    略略一思?索,道:“劳烦小娘子挑热乎的来几个。”
    “好嘞。”江满梨麻利挑着大个烤得流蜜的包了来。那郎君还要再给钱,江满梨赶紧拦住:“郎君莫要客气了,不?值几钱,吃个高兴。”
    -一晚夜宵,午歇烤的红薯并?着阿霍又买回来的两箧篓,尽数送给食客作小礼。众人赞不?绝口,皆吃得高兴,小费多给不?少,倒是把买红薯的钱又赚了回来。
    江满梨数着进?账美滋滋,道:“这法子很不?错啊,以后做了烤红薯这般好味却又卖不?上价的吃食,咱们就拿来作赠礼,嘿,小费收的比卖的还多呢。”
    阿霍现在?已经不?能直视“烤红薯”三?个字,凡听见了,都不?由自主跟“美人”联系到一起?。故而有点烦躁,因为江满梨这番话听在?他耳朵里,就好似在?说把美人卖去换钱。
    道:“可惜明日就没有了,因为卖红薯的小娘子说卖空了就回城郊去。我下?午去时所剩已不?多,她?应当今日就走了。”
    江满梨笑嘻嘻道:“无妨无妨,薯美人没了,还有芋美人、枣美人,花果美人肉美人,松柏美人柳美人。”
    柳美人三?个字说得懒洋洋,舔舔嘴唇,偷眼看?堂内坐着,假装阅书等她?关铺的林柳。林柳轻轻咳嗽两声,朝柜台走过来。
    这朝冬至是大节庆,官家一连月都有大礼驾仪,又将至年关,京城内外安防紧张。除了殿前司、卫尉寺和军巡院忙得不?可开交,大理寺也忙着并?案重审,濯冤屈、肃疑案,还得列出些个有罪但可赦的犯人,防着官家突然想在?岁末施恩。
    故而林柳这几日穿梭各牢狱,又时常离京,并?未着官袍,而是穿了一身花青色的骑装。头发也未束作发髻,只用素冠绑了个马尾。
    江满梨最吃不?住他穿略紧身骑装的样?子,挑逗完了就赶紧低下?头去继续拨算盘,免得一会脸红露怯。
    低头正色:“林郎有事?”
    林柳道:“无事,只是方才听见有人叫我。”
    江满梨噗嗤笑出来,拍他一下?,两人便压低着声音聊几句亲昵话。末了,江满梨把今日那内侍胖郎君又来了的事讲给他听。
    自打碰见余昊苍,林柳查余家的事情也不?瞒着江满梨了,贪墨案也大约挑了些能说的,扼要告诉了她?。
    江满梨说着金叶子想起?贪墨案,又想到上回说余家来京城的蹊跷。忽而想起?自个阿爹原是陶州录事参军,用现代的话来讲,当是陶州知州的书记员。
    或许搜刮搜刮原身的记忆,能找出些线索呢?
    便问他道:“陶州知州姓名?可能告诉我?兴许我能想起?些什么也未可知。”
    “姓仇,名?建本。”林柳道,“听着可耳熟?”
    江满梨垂眸细想,却还未有所得,听见藤丫疑惑了一声,道:“仇?闰哥儿就姓仇。”
    第62章 郡主大驾光临(一更)
    仇非大姓,尤其?在南方几?州,算得上鲜见。故而藤丫记得着实清楚。
    “还是闰哥儿自个与我说起来的呢。”藤丫把端给江满梨和林柳的茶水轻放在柜台上,道。
    “难不成那闰哥儿才是关键所在?不太像……”江满梨手指敲敲杯盏,回忆着那日在酒楼遇见闰哥儿的情?形。那小儿怕极了余昊苍,若他是仇、余两家沟通的关键,定不至于怕成这?样。
    “可?晓得那闰哥儿是如何进到余家做仆从的?”林柳问藤丫。
    藤丫摇头,道:“未曾与我说过。不过……”
    “不过如何?”江、林二人异口同声。
    “倒好像听谁人说起过,说闰哥儿和余家主母似是远亲,闰哥儿曾炫耀过一回,后来不知怎地,就再也没对?人说过。我还问过他此事呢,他也不认。”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了新的线索,事情?便好办多了。林柳着人离京,快马急奔,不到三日,消息便悄然传到陶州。
    和淑郡主要包下整间铺子来吃火锅的消息也是三日后传来的。江满梨正捣鼓着准备推出新款火锅子,涮羊肉。
    羊肉不新,自添了铜锅子以来一直都?在菜单上,新的是汤底。
    此汤底是前世北方铜锅羊肉的方子改良而来,亦是江满梨老爸最得意的杰作之一,江家财富的积累此方功不可?没。若要江满梨自个来说,便是先前那些小吃都?不过抛砖引玉,传家镇店的方子,这?才是头一回拿出来面世。
    牛、羊大骨连肉吊汤,山奈白?芷、良姜丁香、紫苏甘草,十几?种香料拿小纱帕裹好绑牢了煨进去,其?中一味肉豆蔻便是关键中的关键。
    豆蔻常入药,味辛凉、利行?气,能消食解酒,亦可?暖胃疏郁。虽不产于京城附近,却也并?不鲜见,寻常熟药铺便能买得,只是无人知晓此物还能做香料来用,搭配白?芷良姜,恰是去腥增香之佳品。
    煮在涮羊肉的汤底中,更是能恰到好处地带出羊肉的鲜香,去膻不去味,让羊肉既滋味饱满,又适口芳香。
    汤底的残油要撇净,留素汤,另取牛羊脂,同样加香料来熬油。这?一步又有旁的秘诀,便是炸虾皮。以虾的天然鲜咸来增香。又因着是鸳鸯锅,改前世的辣汤为清、辣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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