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樱泓站在牖窗旁,借着廊外灯火的光亮,摊开手中药方细看。思索辨析良久,不得要领,疲倦之意上涌,她不再多想,回到榻上歇息。
    是夜,韩嘉彦匆匆地出了公主府,再度折返回了万氏书画铺子,并且在书画铺子的仓库里和衣而眠。翌日清晨天不亮,她就起身回返公主府,回公主府时府内仍静悄悄的,没有多少人起身。
    这一夜折腾,她只睡了两个时辰不到。不过好在接下来几日她白天是空闲着的,可以补觉。
    她蒙头大睡,睡到日上三竿也无人来打搅她。等再醒来时,已经是近午时分了,她被饿醒,饥肠辘辘地起身洗漱、找食。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今日赵樱泓同样起身晚了,二人都差不多时辰起来,也都差不多时辰到餐厅用午膳。
    今日午膳的菜式相当丰盛,为了照顾韩嘉彦的口味,公主府特意做了好几道咸鲜口味的肉菜,喷香诱人。韩嘉彦禁不住有些狼吞虎咽,连吃了三碗粳米饭下去。
    赵樱泓碗里的饭食几乎没怎么动,因着她望着韩嘉彦吃饭的模样已然是目瞪口呆。这人仿佛饿了三顿似的,吃得也太香了,这是赵樱泓从未见识过的。
    嘉郎,可是习练过功夫?她忍不住问道。
    韩嘉彦似是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回道:早些年在龙虎山上修行过一段时间,练过一些基本功。骑射、拳脚有所涉猎,但都不精通。
    赵樱泓又问道:蹴鞠、击球、竞渡,这些游戏你可熟稔?
    韩嘉彦道:会一点。她不能说自己一点也不会,赵樱泓明显已对她起疑,她若是否认必会招致更强烈的怀疑。但她也不能说自己很擅长,自然只能说模棱两可的话。
    待到三月,皇家有好几场春游大会。一是大名殿前的击球大会,二是金明池上的水嬉竞渡大会,三便是骑射大会。王公子弟皆可报名参加,与禁军诸多骁勇同台比拼,不知驸马意下如何?长公主问道。
    韩嘉彦苦笑道:长公主,在下这拙劣功夫,还是不给您丢脸了。
    不比一下,怎知你是拙劣功夫?赵樱泓不以为然,你若是能拔得头筹,在禁军之中可是会有声望的,将来说不定还能在军中谋个一官半职,虽不能掌兵,亦可做个参谋。
    我教教小皇子们就挺好的了。韩嘉彦嘟囔道。
    驸马竟是这般没有上进心?赵樱泓忽而非常不给面子地问道,望着韩嘉彦的目光显出审视与强势来。
    韩嘉彦哽住,一时无言以对。
    我不希望你因为娶了我,而断了前程。我希望能在允许的范围内,尽量为你谋一个实职,但这得看你自己的意愿。赵樱泓垂下眸子,用调羹缓缓挑着汤羹,软了语气补充道。
    韩嘉彦最终还是沉默以对,此事还需仔细考虑一番。究竟要不要在军中谋职,这是个很难权衡的问题。
    餐后,宫中派了内侍前来传话:
    宣驸马明日辰时入宫,往资善堂报到。
    这么快就定下资善堂直讲的职务了?看来官家早就在为韩嘉彦的事做安排了。赵樱泓心中思忖着。
    驸马且去休息片刻,午后未正来我书房罢,我为你仔细介绍一下宫中小皇子们的情况。待宫中内侍离开,赵樱泓对韩嘉彦道。
    韩嘉彦揖手应下。知道长公主还要午休,她便先行离去。此刻距离未正十分还有约莫半个时辰,她需要利用这个时间回去翻一翻医书,尤其是经络针灸图。长久不给人施针,她已经有些手生了。
    离开雪蕊院时,她望了一眼院门口摆放着的文竹盆栽,眸光微凝,心生感慨。
    长公主该是一个多么为人着想的人?她对韩嘉彦必是心怀愧疚的,尽管错不在她,尽管她亦是身不由己,尽管她也并不喜欢韩嘉彦,她仍然因为自己耽误了韩嘉彦的前程而感到不安,总想要为韩嘉彦做些甚么。
    这让韩嘉彦心中酸楚,也许她该从科举被打压的落魄状态中走出来了,当再奋进一二,只为让她安心。
    资善堂之中有翊善、赞读、直讲、说书、小学教授等不同的职务,各负责教导不同的内容。
    翊善的教导内容非常广泛,几乎可称之为皇子们的师傅,传道受业解惑。翊善本身就是王府的官职,只不过因为宫中皇子大多都未出阁,故而设在了资善堂。
    赞读、直讲、说书,基本是讲解四书五经等正统儒家学问的师傅,赞读的讲解内容为经义,说书则偏向四书,直讲的讲解内容偏史学、杂学、时策。
    小学教授则是教授小皇子基本功的师傅,音韵训诂、解字句读,以及书法绘画。
    资善堂以双日讲读,仍轮值一员宿直。初讲及更旬,宰相执政并赴。
    韩嘉彦二月初五辰时至资善堂报到,并非讲筵之日,她来此熟悉了一下环境。
    大多数的资善堂教授都是由翰林学士乃至于宰执来兼任的,韩嘉彦属于少见的专职资善堂的学官,专职学官除了负责教导小皇子之外,还负责管理善本书籍,编修书目。
    与她相同地位的同僚,是资善堂小学教授刘浔,字桑阳,江西浔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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