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兄弟不由得食指大动,东坡感慨道:师师姑娘真是用心了。
    二位先生请用,尝尝这鱼,非常新鲜。李师师一面忙着给苏氏兄弟布菜,一面又道,二位可喜欢听曲?我宅中有位尹香香姑娘,最善琵琶唱曲,嗓音动人。
    哦?快请出来,我兄弟二人也好一闻天音。苏轼呵呵笑道。
    不多时,尹香香捧着琵琶出来了,她比之从前愈发温婉可人。见到苏氏兄弟,福身行礼,寒暄几句后,便坐下弹琵琶唱曲。
    起先唱些寻常词,都是大小晏词、温词、柳词,苏氏兄弟一面享用美食美酒,一面松弛聆听,倒也闲适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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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苏氏兄弟皆有些微醺之际,尹香香的唱词忽然变了。
    曲调一变,忽而急促起来,唱起了一曲十分陌生的民谣。唱词非诗非词,也不合辙押韵,颇为口语化,像是民间百姓传出的曲子。
    这曲子是个快板曲,配着琵琶促音,急促有力地吐落出来,如同珠子散落玉盘:
    汴河之畔大公宅,公子千金个中待。且问千金是何貌,从无机会出府来。
    公子设囚困姊妹,姊妹陷囚泪澜澜。忽如一夜倾盆雨,豺狼催花酿祸害。
    忠婢拼死相解救,姊妹冒雨疾奔走。茫茫天地无所归,姊妹一夜失忆还。
    借问苍天可有眼,收取那豺狼贼性命使我姊妹得解脱
    苏氏兄弟皆愣住了,就看那尹香香一面唱,一面落泪,竟失声哭泣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苏轼连忙问。
    李师师眼角亦泛出泪花,却连忙冲出去阻止尹香香道:
    香香,快停下,你太失礼了,怎能唱这样的曲子给二位先生听?
    尹香香躲开李师师的阻挠,起身行礼,拜道:香香恳请两位先生想想办法,解救那位可怜的女子。
    香香,不得无礼,快退下!李师师急切拦阻。
    苏辙连忙抬起手道:且慢,且慢,二位姑娘,你们到底在说谁?我与兄长真是一头雾水呀。
    东坡也道:二位慢慢说,方才那曲子,是在唱谁的故事?
    见状,李师师与尹香香相视一眼,皆拭泪调整了一下情绪,坐回了原位。
    李师师开口道:二位先生,奴家与香香近些时日自一位相熟的姊妹处听得了这曲歌谣,以及与这歌谣相关的故事。那姊妹前些时日在章府奏乐,从相熟的下人处听得了这一传言。奴家二人听后,心中愤慨又悲凉。香香此前因为那张定远也遭了许多磨难,对那歌谣中的姊妹同情万分,陷在其中无法自拔,情绪一直很低落,以至于在二位先生面前失态了。
    所以这歌谣中的公子与姊妹是谁?方便说吗?苏轼问。
    二位先生,奴家与您说这件事,也是担着风险的,您二位千万要替奴家保密才是。奴家本不该乱传这些,只是我姊妹实在看不得女子如此受苦,而那豺狼得不到丝毫惩戒。做完铺垫,李师师终于深吸一口气,道:
    那公子是章惇章子厚家中的大公子章择,而那受苦的姊妹,正是章择的幺妹章素儿。眼下章素儿已然嫁给了文煌真为妻,而文煌真与章择,其实乃是一丘之貉。
    苏轼霎时拧起了眉头,苏辙眸中闪出怀疑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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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李师师条理分明地将章择、章素儿、文煌真之事与苏氏兄弟说了,说到最后,苏氏兄弟面上已爬满了无法掩盖的厌恶神情。
    荒唐!太荒唐了!苏轼愤慨地拍桌道。他真不知道,那章择竟然是这样的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此人竟然还在自己手下做事,这叫他简直如坐针毡。@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兄长,这毕竟是传闻,您别这么激动。苏辙比兄长冷静老练,也深知官场的尔虞我诈,他此时对李师师和尹香香起了疑心,怀疑这是别人故意做的局,目的就是要拉他兄弟二人下水。
    今日我姊妹二人搅扰了二位先生的雅性,实在罪过。真不知该如何弥补才是。李师师歉疚道,她秀眉颦蹙,愁容不展,好似西子捧心,惹人怜惜。
    唉,师师姑娘此言差矣,饮酒还可改日,今日之事,我东坡放言,势必一查到底。你二位放心,过不多久,我会给你们一个答复。东坡拍胸脯道。
    苏辙拦不住兄长的豪情,一时无言以对。
    此次赴宴便这般草草结束,李师师、尹香香面带愧疚与希冀地送走了苏氏兄弟。
    在回程的路上,苏氏兄弟并辔而行。苏辙望着兄长,道:
    章家之事,不可轻举妄动。这终究只是人家家族内部的事,于朝堂尚无影响。
    苏轼不语,似是无动于衷。苏辙有些着急,继续劝道:这恐怕是个陷阱,有人安排李师师专门做了局,请我们入彀。兄长,不可上当啊!
    子由啊,私德有亏之人,当真能做得好公职吗?我知道你在中央摸爬滚打多年,十分不易,但我等为官的初衷,不可丢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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