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语气太虚弱,倒有些像在撒娇。
    “阿兄,阿兄。”奚昭敷衍应了,拍拍他的背,同时分神注意着那边的动向。
    跟在月楚临身边的几个应该就是太阴门的人了。
    身上穿的衣服都大差不差,袖口、衣襟印着什么花纹。不过隔得太远,看不大清。
    眼下他们正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什么。
    她猜应是方才月郤和那狐妖相斗时,妖气相撞,被他们察觉到了。
    所以才会找来这边。
    她盯了一阵,忽见其中一人望了过来。他们这边光线不大好,那人一眨不眨地盯着。
    见她戴着面具,他许是觉得奇怪,提起步子就朝他俩所在的方向来了。
    奚昭往后稍退,脸彻底被月郤挡住。
    她先是掀起月郤的面具,以看看他现下的状况。
    却见他面生薄红,眼帘无力垂着,视线恍惚。
    看这样,怕是的确难受得很。
    “阿兄!”她道,“你先忍忍,有人过来了。”
    要是他撑不住晕了,那就麻烦了。
    但月郤没应。
    等了半天没听到回声,而那边那人似瞧见他俩抱在一块儿,还在踌躇着是否该上前。
    余光瞥见那人徘徊不定的身影,奚昭索性将自个儿的面具往上一推,再捧住月郤的脸,凑近说:“月郤!你听见没?”
    月郤已是何话都听不清了。
    他眼里见着的,只有那张熟悉面容。
    那脸靠得越来越近,使他想到什么,耳尖渐泛起烫红。
    随后,他躬下身,轻轻蹭了下她的鼻尖。
    “绥绥,那算命的说我有灾呢。”
    许是觉得她仰着颈子受累,月郤一手仍搂在她腰上,另一手往下移了些,竟将她整个儿抱了起来,使她背抵在墙上。
    他又蹭了蹭她的脸,喃喃低语。
    “绥绥行个好,帮阿兄化化灾,好么?”
    第32章 (二合一)
    他二人待的地儿离主街有些远, 仅分得星点灯火,瞧何物都朦胧。
    但因挨得太近,奚昭将月郤的面容看得分外清楚。
    神情恍惚, 但又竭力盯着她, 眼神里滚着妄将人吞没的热意。
    掌在腰后的手也是。
    泛烫, 火一样灼烧着。
    奚昭笑他:“方才不还说那凶狐是弄虚作假?现在又信了他的话。”
    月郤将她箍得更紧, 有一阵没一阵地蹭她的脸。
    “绥绥……抱一会儿阿兄吧。”
    奚昭分神瞟了眼他身后。
    影绰灯火里, 原打算往这儿走的那人瞧见他俩抱在一块儿,顿时反应过来什么, 调头就往回走。
    而更远处的月楚临仍望着这边, 也不知是在瞧他们, 还是在看别的。
    她低下脑袋, 一条胳膊圈在月郤颈上, 另一手则使劲儿把面具往下压。
    面具下沿磕在月郤头上, 他含含糊糊地喊疼, 又蹭她的脸。
    奚昭还是头回瞧见他这样, 又觉新奇,又觉好玩儿。
    她捏了把他的脸,顺便捏了捏那泛烫的耳朵, 低声说:“月郤,你好像不大对劲。”
    她探不出他的灵力, 却莫名感受到他的生命力在渐渐消失,像是块缓慢熄灭的炭火, 正迸出最后一点火星子。
    月郤没应声, 只由着她捏, 脸贴着她的掌心。
    他好像把劲儿全用在了抱她起来的那一下,很快就脱了力, 没多久就将脑袋靠回肩上,低低喘着气。
    余光瞥见月楚临他们走了,奚昭拍他的肩:“月郤,他们走了,可以放我下来了。”
    月郤一动没动,仅能听见低促的呼吸声。
    “月郤?”奚昭又推他一把。
    没使多大劲儿,他却跟纸片人似的,被那股力推得往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那恶鬼面具也碎成两半。
    他松了手,奚昭也险些摔倒。踉跄两步站稳后,她两三步跑上前,蹲下身叫他:“月郤?月郤?”
    可无论她怎么喊怎么拍,地上的人都没反应。方才就烧红的脸,这会儿更是变得滚烫,跟快熟了似的。再探脉搏,竟跳得又重又快。
    该不会要死了吧?
    犹疑之际,月郤腰上的封邪囊忽地一动。里头的恶狐突然开始剧烈挣扎,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冲出来。
    她直接取下封邪囊,攥紧袋口,往地上摔了两摔。动静渐小,便又往上面贴了好几道辟邪符。
    几道符一贴,最后一点细微声响也没了,她这才重新把封邪囊系了回去。
    一番折腾下来,月郤还是没醒。
    奚昭本想将他拖回去,但他太重,路上又都是些细碎石子,不好走。她攥着领子拖了没多远,就累得直冒汗。
    不行。
    她就势往地上一坐,捂着嘴咳嗽不止。
    根本拖不动。
    继续耗下去,估计人得当场交代在这儿。
    还是得找外援。
    -
    两炷香后。
    太崖扫了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月郤,又看向奚昭。眼底含笑,但瞧不出多少好意。
    “所以你叫我来……就是为了帮你把这人带回去?”
    奚昭诚实道:“我本来想去借辆板车,但在附近逛了圈没有,而且就算能推他回去,也不好进府。”
    太崖将手往袖里一抄,却道:“若我没记错,奚姑娘今日才给了我一耳光。打完人再叫他来帮忙,这算什么道理?”
    奚昭:“道君心宽,想来不会计较这些。”
    现下只有他还算清楚她的处境,除了他也再没更合适的人选了。
    太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划过她戴着的颈链,若有所思地停了一瞬,复又移开。
    “是他带你出来的?”他问。
    奚昭点头。
    太崖往后一倚,懒懒靠在墙上,眼梢挑笑:“奚姑娘,这一桩莫不是也要替你瞒着。替你左瞒右瞒,不知情的还以为我与你才是故交,而非见远。”
    奚昭不想与他多费口舌,干脆从怀里取了些灵石出来,选择最直接的交流方式:“自是不让道君白帮忙。”
    先前她也奇怪太崖为何时常将金银挂在嘴边。
    他师徒二人,无论仪表还是气度,都与太阴城里的世族子弟没什么区别,甚而要更矜贵些,并不像是缺钱的样子。
    但来往久了,她才瞧出些端倪。
    除了身上的玉饰宝器、华贵衣饰,他们再无多余的钱财,连灵石都拿不出多少。
    活像在逃难。
    太崖扫了眼她掌心中的灵石。
    皆是上品。
    这算什么。
    打了个巴掌再给颗糖?
    他垂下眼帘,含笑拿过那些灵石。
    “一如当日所言,奚姑娘若有事相求,金银皆可。”他转而走至月郤身边,手作剑指搭在他额上,同时道,“我以为你会趁机离开。”
    奚昭没说话。
    她其实也想过就此逃跑。
    但她没弄清月郤给她的琉璃球究竟是什么,又为何能压制住禁制。
    要是这琉璃球在逃跑中途失了效,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看着淡黑色的气息不断注入月郤的额心,奚昭蹲在太崖身边,突然叫他:“道君。”
    太崖头也不抬:“何事?”
    “你和蔺道长是在逃难吗?”
    “……”太崖扫她一眼,“奚姑娘问得未免太直白。”
    奚昭偏过头看他。
    白日里打他时没用多大力气,但他颊上到现在都还浮着淡淡的红。
    她忽然冒了句:“你我之间,何须说些拐弯抹角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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