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张天娇他们要回的是他们母亲的娘家,据张天娇说,什么大舅、二舅、三舅的,好像亲戚还真不少,赵晓明就有点儿不明白了:“你们有那么多亲戚,当年怎么不养着你们呢?”

    “当时家家都穷,孩子有多,哪来的余粮养着我们?不过也不算不管我们啦,三不五时还是会送点粮食过来的。”

    当时张家父母双亡,按道理应该是他们父亲这边的亲戚管着他们的,可是他们父亲这边的人丁不旺,直系的兄弟是没有了,那些堂兄弟离得远,家里条件又实在是差,自己家的孩子都养不活,不管他们别人顶多也只能说几句闲话而已。

    至于他们母亲那边,是外家亲戚,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了的水,管不管只凭良心。

    当时他们几个舅舅都已经分家了,连老人的赡养问题都闹得差点反目成仇呢,哪里可能去管他们两个拖油瓶,张天娇口中的接济点粮食,其实是他们外公外婆两个老人家心疼孩子,情愿自己饿着肚子也硬生生地从自己的嘴里抠出一点粮食悄悄给他们送来。

    这回张天娇居然没要求赵晓明跟他们一起去,反而说了一句:“那边不好玩,我就不带你去了,锅里还热着饭,你中午自己吃,我们吃过中饭就回来。”

    “好啊,你们路上小心。”赵晓明乐得清闲,闭着眼睛翻阅空间里储存的物品,设想着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在宿舍里用,对于即将到来的新生活,她还是挺期待的。

    第26章 打家具

    张天娇是带着一肚子的气回来的,一进门就把带回来的回礼往地上一扔:“什么破烂东西,也亏他们好意思给得出手,我说当时咱们就不该拿的,好像咱们还占了他们多大便宜似的。”

    张天亮弯下腰把东西捡起来放在桌上:“算了,别气坏了自个儿,咱给他们留点面子,他们也能对咱阿公阿婆好些是不?这些东西不要就拿去扔了,吃不吃亏就别想那么多了,反正一年也就一次,咱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才不会呢,你没看今天大舅妈那嘴脸,那只鸡我明明是给我阿公阿婆的,她也好意思往她自己家里拎。”张天娇愤愤地说。

    张天亮“后来你不是抢回来了吗?还亲手杀了煮好,亲眼看着阿公阿婆吃下去了?”

    “也就是今天我们在而已,平时都不知道老人家遭的什么罪呢!”张天娇不甘地说,他们是外孙的身份,去了也没有立场说什么,更不可能把两位老人家接回来自己照顾,否则的话他们那一房人都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她外公外婆也不会愿意。

    “我跟他们村的生产队长说了,平时多帮忙看顾着老人一些,过两天我再给两个老人送点粮食过去,悄悄的,不让他们知道。”张天亮安慰她。

    张天娇这才站起身来,整理桌上的东西,她带过去的年礼算是丰富的,一只肥母鸡是给两个老人的,三个舅舅,两个姨,一共五家人,每家一块腊肉,一包油糍,一般不是比较殷实的人家,根本不会拿出这样的年礼,按道理他们回的礼怎么也不应该太差才对。

    可是看看他们给的都是什么?菜干,不知道是几年前的了,全都被虫子蛀了,用手一抓就全都成了碎末;油糍,也不知道是存了多久的,身上都长绿毛了,她那三舅妈还好意思说这个不怕,洗洗就能吃了,真当他们是叫花子啊!

    还有干瘪坏掉的红薯、长黄毛的花生,总是没有一样是完好可以入口的东西,张天娇索性全部揽起来扔到屋角,还气愤地踢了两脚,要不是年初三之前不能往外扔东西,她早就扔门外去了。

    吃完饭张天亮拎着年礼去了一趟公社林书记的家,这些年他年年都要去一趟的,两家人走动得比真正的亲戚还要正经。

    回来的时候张天亮的怀里抱着一个奇怪的东西,是个圆圆的大饼,大概有两寸厚,淡黄色,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圆砧板,底部用蕉叶包着。

    张天娇欢喜得跳了起来:“我就知道你去刘叔家会带大笼糍回来。”

    赵晓明也好奇地走了过去,伸手按了按桌上的大笼糍,硬邦邦的像块石头一样:“这东西怎么吃?”

    张天娇俯身对着那块大笼糍深深地吸了口气:“香着呢,才做出来没几天吧,我跟你说,这东西用油煎了可好吃了,又香又韧,明天早上做给你吃啊!”

    赵晓明也学着她的样子闻了闻,一股碱水的清香混合着蕉叶的植物香气,确实挺好闻的,看起来也好看,黄玉似的一块糕点,就是也太硬了一些:“这么硬,怎么切得开啊?”

    “这个得放着让我哥来!”张天娇哈哈笑着说。

    第二天早上赵晓明果然吃上了又香又软的大笼糍,切成两根手指那么宽,一根手指厚的小方片,用油煎得两面发黄,趁热吃的时候果然是软软糯糯的,但软得来又不失韧性,弹牙但不粘牙。

    而且张天娇还把前些日子没用完的油角馅料给撒上去了,吃起来又香又甜,真没想到,原来民间还有这样的美食,怎么她以前就不知道呢?莫非是没有流传下去?

    这天是年初三,按照惯例还是不走亲戚的,而且讲究些的人家还不能出门。

    不过张家也没什么亲戚可以走了,不像别人家亲戚多的,可以从年初四一直走到年初八。

    既然不出门,张天亮就在院子里摆弄他的那堆木料,手里还拿着一个小本子,拿根铅笔头在那儿写写画画。

    赵晓明想知道他打算给自己做些什么,好奇地凑过去看,却发现那一堆符号算式她根本看不懂:“你写的这是怎么啊?”

    张天亮笑道:“你当然看不懂,这是我师傅自创的,他不识字,就自己琢磨出一套符号来记东西。”

    赵晓明惊讶:“你还有师傅?”

    “也算不上是正式拜师学艺,那时候我才十几岁,村里的牛棚里住着几个安排到我们村劳动改造的老头,其中有一个就是木匠,听说他以前是专门帮有钱人打家具的,所以受了牵连,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被逼着天天下地劳动。我那时候反正家里也没人管嘛,平时没事就爱往他们那里跑,慢慢混熟了他就教了我这些。”

    “那现在那老师傅人呢?”

    “前两年回去了,是省城人,他儿子亲自来接他的。”

    赵晓明松了口气:“那就好!”刚才听他说这件事的时候她的心一直揪着呢,就怕听到什么悲惨的结局。

    “那你现在打算给我做些什么啊?”

    “做出来你就知道了。”张天亮摆明了没有向她解释的意思。

    赵晓明气馁地蹲在一边,她发现,这人其实很有一点大男人主义的倾向,平时在家里看起来都是张天娇在做主,其实是他懒得理,真的遇到什么大事,他是说一不二的,而且想都没想过要跟别人商量一番。

    就好像这次做家具的事情,明明就是她赵晓明的宿舍,要不要做家具,要做什么,当然应该她自己说了算,可是他根本连她的意思都没问过,自作主张就买了木料回来。

    那这买木料的钱怎么算?她是该还还是不还给他呢?

    不还吧,好像没那么厚脸皮,还吧,明明都不是自己想要的,这钱花得也太不甘心。

    在为还不还钱这个问题纠结了半天之后,赵晓明突然想起自己囊中空空,就是想还也还不了,不由得又是意兴阑珊,干脆回屋找张天娇去了。

    清闲的过年日子很快过去,作为生产队长,张天亮很快又忙碌起来,常常是一整个白天都不见人影,傍晚回来来不及喘口气就开始在院子里鼓捣那些木料,天黑了就点上煤油灯,在昏暗的光线下忙碌着。

    赵晓明虽然对他的态度有所不满,但毕竟人家是在为自己忙活,她也不好意思袖手旁观,便跑前跑后地给他倒个水啊,递个手巾擦汗什么的,还不停地收拾着地上的刨花木屑。

    最后张天亮无可奈何地对她说:“你别晃来晃去了行不,晃得我头晕。”

    “那你告诉我,你究竟在给我做些什么?”

    “还不一定,得看看料子适合做什么。”

    “啊?还有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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