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回去太后那里,难免要讥讽几句“如今她夫君没了,婆婆不管事,娘家又没了人,也难免撒起野来。雕什么字?这种事不是下贱工匠所做的?岂是她一个高门妇人能做得?”

    太后也免不得要往皇帝那里说“田氏那个媳妇实在不成样子。她实在想做这个,交与信得的人去办又如何呢?却偏要自己抛头露面。不过到底是皇后母亲的娘家。我也是不好说的。可若要不管的事,世人怎么说?都城之中那些高门,人家怎么说?岂不是叫皇家没脸吗?”这个关系可是弯了十万八千里。

    皇帝虽然对太后不亲近,可面子上的尊敬是有的。不过说到这个,事关起皇后来,也只笑了笑“于民有利,也是件好事。”

    太后不甘,还真让人妇人翻了天?自己不能不管。又下重口“她这样收买人心,岂知不是有所图?又牵扯到了皇后,到时候别人都记得她好,记得皇后好,岂知道这是皇家天下?”

    又说“你也不想想,周氏一门,与田氏一门,素来这样行径,想尽了法子收买人心。听闻关先生门下总有几十人在朝为官了。世人们说起来,也都说这两姓好呢。岂知以后世族不能复起?”

    第128章

    第128章

    楚则居听了没有说话,低着头,手里拿了茶盖拨弄着茶水上的浮叶。

    这母子两个在里面说话。

    齐田站在殿外回廊下。

    太后这里的宫人,不大看得起皇后。

    她们主家是皇帝的母亲,皇后只是皇帝枕都没枕过的枕边人。算什么呢?太后叫她跪,她还不是只能安安份份地跪到叫起为止吗。

    皇后过来见太后,这些宫人便使着坏,存心叫她站在这里听着自己是怎么受指摘的。声声都打在脸上。陪站的宫人站在一边,不看她,对这个皇后面上是不错半步的周全,眼里不免露出高高在上的轻蔑。

    她们对皇后是早有怨言。

    以前过得多松快呢,现在有了皇后,太后再不理后宫的事,全交到了长宁殿,一条条规矩出来,也有不信邪的人没有少受罚。连财路都白白断了。

    今日便让她听听,她算什么东西。说是皇后,与她们这些宫人又有甚么不同,命还不都是捏在别人手里吗。

    跟着齐田了同来的椿脸色也不大好。

    太后嘴里桩桩事扣下了,真要被坐实,那还能有个好?

    直往齐田看。

    只要齐田没有异色。她心里便沉稳了些,端正站好,不肯露出半点忐忑来。

    里头太后还在说着“皇帝难道想前头这一番艰难都白受吗?”

    还要再说,楚则居却腾地站起身。

    这猛不丁一下,吓了太后一跳。不自由主便住了嘴。回过神,倍感心酸,难道这是在给自己脸色看了?这可是自己十月怀胎战战兢兢不敢半点松懈才养大的儿子。

    可便是皇帝,还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吗?沉声说“我做母亲的,不都是为你好,你便是生气我也要说,皇后……”

    正说到这,就听得外面有人高声道“劝学是收卖人心,普教是收卖人心,做活字印、开学馆是收卖人心,那地里田间教人种地的农人是不是收卖人心?各地治官为民做主断案除恶是不是收买人心?朝廷从上到下,有哪一个不是皇帝陛下为使自己的子民能安居乐业才有官做?这些人领了俸禄每日起塌一睁眼,所言所行哪一桩事不是为陛下尽忠,为了陛下的子民能安乐?太后这么说,看来是恨不得皇帝陛下把这满朝为陛下尽忠的官员杀个干干净净才好。我到不懂,太后与皇帝说来也是亲母子,怎么有这样的深仇大恨。不然太后是为了哪般呢?从来只听说,慈母劝儿子的向善向贤,却没有听说哪位太后要皇帝与臣子与子民离心离德的。”齐田大步进殿来。

    她穿的是常服,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宫人。想拦她没拦得住。

    太后气道“大胆!我与皇帝说话,你敢闯进来。”

    齐田冷笑“那我可真是万死之罪”一把扯下腰上的悬剑,‘锵’地掷到她面前“来杀我呀。反正太后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这个?”剑上的宝石被磕下来一块,在地上蹦了几蹦滚出去好远。

    太后气得差点仰倒,怒道“你身为皇后,自己瞧瞧自己!可有半点皇后的端庄!”

    “皇后。”齐田猛地伸手,一把就将头上皇后常冠扯下来,摔到她脚前“你以为我稀罕呢,快拿与人去!这种日子我过够了。”头发散落,坠到脚后跟去。转身就走。

    椿陪着急步出去。

    两个人没走多远,就听到后头有脚步声。椿回头看了一眼,小声说“陛下来了。”

    齐田却不停。大步往前走。

    楚则居坐的是步撵,力奴们抬着跑起来自然比她快,怎么能赶不上呢。等停到了她身边,楚则居只觉得好笑“竟发这样的脾气?”

    齐田停下步子“太后说来说去,不过是译书与藏书楼的事。庶人识得字,读得书,懂得道理,可与太后有半点妨碍?对皇帝来说也是好事。可她诟病想做点事的人就算了,连今科中考的人都要算在里头,是打算一个人也不放过了。这又是对谁的仇恨呢?对我这个区区皇后,还是因为疑心你,而针对你?若都不是,只是真心以为每个想做些事的人都该死,那可真是叫人感到恐惧。难道这些人每个都心怀叵测?做得每件小事事,都是本着想当皇帝的心?这样算来,那天下之人,都不够皇帝杀的。”

    齐田仰视着楚则居,问“你要除去世族情有可原,但历史中因嫉恨贤臣贤人而杀人的,都是些什么样的皇帝?楚先生比我读的书多,应该更为了解吧。难道楚先生说想建立最强大的帝国,就是打算靠着做这样一个皇帝来使国家变得繁盛吗?”

    楚则居对这一句‘楚先生’感到陌生。顿了顿不答,俯身对她伸手“上来坐。”步撵不小,两个人挤一点,但也坐得下。

    齐田不动。

    他笑一笑“不愿与我这害死自己舅舅的人同乘?”

    椿飞快地抬眸瞄了一眼

    。关姜虽然要跟私下说过,不用担心,皇后与皇帝相处自有分寸,可皇帝到底手握生死大权的人。她又怎么能放下得心。何况两个人说的,又是这种问题。

    良久齐田才说:“我憎恨你,不只是因为你逼死了田中姿。我憎恨你,是因为你成了一个滥杀无辜的暴君。世族所依仗的,无非是祖业财富与学识。只要没了这些,他们也就不足为惧。可明明已经有了转机,有更为缓和的方式,可你不用。我以前,以为你会是一个很好的帝王,一个英明的决策者。毕竟你明明是一个很好的人,你的公司参与了很多的慈善项目,我代你出席了很多宴会,代你接受过受援助代表的献礼。我知道你是怎么帮助别人的。但是现在,你成了一个残暴的君主。有时候我也会问自己,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人?”

    楚则居冷冷坐在那里,没有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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