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朝泠看她一眼,将被子?往上扯,盖过她的胸口。
    一时无言,谁都没主动开口,任由气氛沉寂下去。
    他滚烫的呼吸洒在她耳侧,灼得人?有些?意?乱,不由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
    原打算等他睡着以后再悄声出去,结果没等多?久,反倒给自己?等睡着了。
    意?识涣散之际,宋槐本能地朝他靠过去。
    反馈给她的,是横在腰间的那只?手收紧后又?放松下来的克制。
    他们紧挨着对?方,交颈而卧。
    一如从前那样亲昵。
    第67章
    67/接过吻
    -
    宋槐已经熟睡过去。
    段朝泠其实疲惫得厉害,但不知怎么?,突然间没了?睡意。
    盯着她看了?会,将贴在她眼角的碎发拨弄开,起身,出了?房门,径直走向隔壁房间。
    洗完澡出来?,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
    过了?大概三五分钟,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谈景一通电话打进来?,直奔主?题:“我可听说了?昨晚的事——不是我说,你是不是为小姑娘牺牲太多了??那么?大个资金漏洞,可不是说填就能填的。承担相应高风险不说,你自己?这?头要怎么?办?”
    段朝泠没搭腔,“正要找你。抽空帮我寻个人。”
    “谁?你别?告诉我跟你们家老大有关。要真是,这?忙我可不帮啊。”
    “人只?有你能找到?。”
    谈景笑骂一句,“还真跟他有关。”
    段朝泠说:“段锐堂目前自身难保,老爷子实属无奈,不然断不会拿这?事跟我谈条件。”
    “你和老大水火不容这?么?多年,为了?宋槐的一桩婚事,这?就冰释前嫌了??”
    “人前总要说得过去。”
    “他能搭上你这?条船也算走运。”谈景说,“三个月前他就陆续往海外?账户转移个人资产,我瞧着是准备孤注一掷,根本没打算顾及你家老爷子的半世清廉和颜面。”
    段朝泠没作声。
    他们兄弟三个只?有段斯延走上了?段向松的老路。
    段锐堂虽没明着靠家里,但这?些年陆续得过段斯延的不少照拂,资产越滚越大,胆量也随之增加。去年一时?兴起,将一门外?行生意做到?极限,手伸到?了?别?处,结果?被算计,导致资金链彻底断裂。
    算计他那人携款逃到?了?国外?,至今下落不明。逼不得已?,段锐堂只?好赶紧找段向松求救,一则为了?寻人,二则为了?续资金链。
    老爷子自是不会亲自出手,便将这?事托付给了?段朝泠,不出意外?,得到?了?明确拒绝。
    这?段插曲被搁置在一旁,至今没个回响。
    昨晚陈静如单独去找陈平霖,按照事先拟定好的说辞讲清缘由。
    陈平霖一向是淡泊之人,况且以?如今的形势,早就过了?要靠联姻这?种最俗气的方式稳固根基。
    这?关倒还好过,寸步难行的实际是段向松那儿。
    段向松和陈平霖互相扶持、互相主?事数十年,两家早就融为一体,荣辱与共。
    宋槐当初被陈静如收养,但说到?底算是半个段家人。对于她的婚事,段向松有绝对的话语权。
    不出意外?,老爷子听后,吹胡子瞪眼?,当即怒气升天,以?上梁不正为由将段朝泠大骂一顿。
    订婚宴举办在即,这?会说取消,不光有损颜面,还会严重影响跟许家的一团和气——订婚并非小打小闹,万事俱备,不可能由着两个小辈随意玩笑,说不订就不订了?。
    段向松平日最重颜面,将段朝泠的提议拒绝得斩钉截铁,不予任何商量的余地。
    转念又踌躇起来?,因想到?了?段锐堂一事。毕竟是自己?亲生,不可能真的坐视不理,宁愿拉下老脸去应对许家的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老大身陷囫囵。
    于是生硬地放低身段,酌情跟段朝泠协商。
    从洋楼出来?,段朝泠去见了?段斯延,又跟许呈潜打了?声招呼,叫他帮忙盯着自家那边。
    妥善处理完所有事,直到?日上三竿才闲下来?。
    再赶去酒店寻宋槐已?经来?不得,便掉头去了?公寓。
    到?了?地方,刚阖眼?没多久,接到?宋槐打来?的电话,知道她满腹疑问,索性将人叫来?当面细聊。
    先不论这?些身外?事,他也确实很想见她一面。
    彻夜疲劳的困顿突然叫人有了?极为清醒的认知——执意要退婚的那个人不是她,其实是他自己?。
    相较于宋槐,他的执拗有过之无不及。
    ……
    回过神?,听到?谈景又说:“蹚这?趟浑水有什么?意思?你是真不怕被你那个所谓的亲兄弟拉到?悬崖边儿上。”
    段朝泠说:“你只?管帮我找人。后续的事我自己?会看着办。”
    “那成。”谈景放弃劝说,笑了?声,“我刚刚才反应过来?,你两次欠我人情都?是因为宋槐。有一说一,你跟她的缘分的确不浅——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段歇斯底里的感情会在不知不觉间形成某种闭环,除了?你们俩,再无旁人能够介入。”
    段朝泠淡淡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艺了??”
    “这?不,最近无所事事,经常陪女朋友看电影,从中学到?了?不少酸掉牙的台词。”
    段朝泠懒得理他,将电话挂断。
    一根烟没来?得及抽,燃掉半截。
    他随手掸了?下烟灰,衔住滤嘴,思绪难得游离一次。
    距离上次托谈景寻人,已?经过去了?八九年。
    冥冥之中,他和宋槐的羁绊越来?越深,很多事难以?言表,每桩每件,未必道得清楚。
    他是个商人,且承了?段向松的征伐果?决,做事之前率先考虑的合该是怎样将自身利益最大化,这?是他一向的行事准则。
    现如今在做的,是和准则完全背道而驰的决定。但他甘之如饴。
    忽想起那日在正殿内和宋槐各自抽到?的签条。
    两张结合到?一起,确是难得一遇的吉兆。
    ——嘉耦曰配,得其所哉。
    听天委命,段朝泠第一次对宿缘论坚信不疑。
    -
    几经周折,退婚的风波暂过,两家各退一步,默契地回到?原来?的位置。
    毕竟相交几十年,谁也不愿真为此?伤了?和气。
    一周后,宋槐在深夜接到?陈静如的电话,说方婉如咽气了?。
    赶到?医院已?经是后半夜。
    病房外?灯火通明,依旧充满了?刺鼻的消毒水味,方婉如安静躺在那里,再无生气。
    许歧面色如常,去外?面抽了?支烟,回来?跟医院的工作人员商讨两句,开始着手处理各种后事。
    时?间照常在流逝,不会为任何人驻足,既公平又残忍。
    她将他的冷静看在眼?里,如鲠在喉。
    过了?几日,宋槐在葬礼上再次见到?许歧。
    等?仪式举办完,她出来?透气,和他在棚檐底下恰巧碰见。
    两人站在同一个台阶上,距离不远不近,足够能看清对方的表情。
    宋槐率先开口:“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许歧说:“目前还没想好,但会好好活着。”
    宋槐稍微抬头,看了?眼?水洗一样的天色,嗓音涩然:“……最近经常会想起我们上学那几年。那时?每天想得最多的就是课业和学习,日后再没有过无忧无虑的时?候了?。我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像从前那样。”
    许歧或多或少能听出她的暗示,看着她,郑重地说:“宋槐,谢谢你。为从前也为现在。”
    “你不必谢我。”宋槐说,“你一直都?对我很好,我能做的,不过只?是回报你的百分之一而已?。”
    许歧短暂沉默了?下。
    宋槐从包里翻出装戒指的首饰盒,递给他,“东西一直放在我这?儿,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
    许歧微顿,把它接过来?,“抱歉和感谢的话我就不赘述了?。作为你最好的朋友,祝你早日寻得感情上的圆满。真心的。”
    宋槐笑了?笑,“你也是。”
    没在外?面待太久,宋槐准备进去。
    许歧叫住她,没由来?地提及:“等?忙完这?些事,我打算暂时?离开北城,出去散散心。”
    宋槐回头看他,笑说:“中途看到?了?什么?好看的风景,记得拍照发给我。”
    许歧故作轻松地调侃她:“你倒好,坐在家里就能看遍名胜古迹。”
    “那你发不发我?”
    “发。一定发。”
    浅聊两句,许歧步入正题:“记不记得,有一年我生日,你送过我一张国外?酒庄的邀请函。”
    宋槐说:“怎么?会不记得。我在那儿存了?瓶跟你出生年份一样的藏酒。”
    “你当时?说,等?我什么?时?候想喝了?,到?时?候陪我一起过去。这?约定还奏效吗?”
    “奏效。但是许歧……”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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