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望丘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和袁鹤相识多年, 袁鹤身为一宗之主, 本就是个很狂傲的人,前两年收了曲长陵那个单灵根的徒弟后,更是一副不把别宗放在眼中的姿态。
    这次,为了和灵霄宗联姻,言语卑微,连让袁成秀倒插门的话都说出来了,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为何突然想与我家遥儿联姻?”虞望丘很有些不解。
    “虞兄,我实不相瞒,我就这么一个不成器的独子,如今也到了婚配之年,我这两年连做梦都想抱孙子,我选了几家合适的世家嫡女给他,他偏不配合,说都不如你家方遥,我能有什么办法?所以这不就厚着脸皮,过来同你商议……”
    袁鹤说着说着,颇有些掏心窝子的意味,“你看咱们两家剑宗,虽然这些年里明争暗斗的,但也没什么大过节吧。成秀是我亲儿子,你这些年也把遥儿当亲闺女似地待,这一结了亲,以后我们两宗不就等于是一家人,加上两宗相距也近,弟子们随时随地相互串门,切磋论道,这不是双喜临门的好事么?”
    虞望丘被他说得动摇,两家剑宗实力相当,门当户对,结成亲家的确是一件有利无害之事。
    对于谢听,他了解不多,一个凡人而已,倒不至于他费心思,他顾虑的也就是阿正和阿圆那俩孩子。
    而袁鹤前面的话,也替他想周全了这点,意思先定下此事,等几年后俩孩子长大了,不需要方遥带在身边照料了,再正式与袁成秀结亲。
    这法子倒行得通,对俩孩子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虞望丘如此想着,便松口道:“此事先容我考虑考虑,再者,也得看遥儿自己的意思,眼下宗门大比在即,此事还是等大比过后再议吧……”
    苏明画听到这里,已经是心头拔凉,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送茶叶,掉头就去找大师姐通风报信去了。
    此时,方遥正在陪俩崽崽用晚饭,今晚雨花阁送来的菜肴是白灼青虾。现在正是吃虾的季节,虾的个头又大又新鲜。
    她想给俩孩子剥个虾吃,结果忙活了半天也没剥成个儿。
    反而是俩崽崽发现娘亲不会剥虾,一人拿起一只大虾,小手熟练地拽掉虾脚、剥去虾壳,把粉嫩的虾仁同时放进了她的碗里。
    “娘亲,给你虾~”阿圆甜声道。
    “还要吗?”阿正贴心地问。
    方遥:“……”
    她实在太久没剥虾了,已经完全生疏掉了这个技能。
    方遥拿起筷子夹起崽崽们给剥好的虾仁,轻轻咬了口,闲话家常:“听说,你们今日跟师叔们下山摆摊去了?”
    “摆摊好玩吗?”
    俩崽崽异口同声:“好玩。”
    阿圆一想到今天净赚两千多灵石,开心得都能多吃一碗饭。
    方遥的眉眼闪过笑意,俩崽崽最近这段时间跟乌长老学补课练剑,同时还在学炼丹和阵法,还时不时地跑去给守拙讲话本,着实忙得不行。
    这两天,趁着宗里热闹,他们能跟着师叔们没事下山摆摊玩,倒也是件挺好的事。
    “看来你们摆摊赚了不少零花钱?”方遥打趣地问。
    俩崽崽对视一眼,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娘亲,他们真实小金库的灵石数量啊。
    可是如果实话实说的话,娘亲会不会把他们的灵石没收?
    俩崽崽还在犹豫中,突然听到院门被人急促地拍了拍,三师叔有些焦急的声音传过来。
    “大师姐!快开门,我有急事找你!”
    方遥放下碗筷,起身出屋,去给苏明画开门。
    “明画,你怎么这么晚过来……”
    方遥推开门,苏明画连忙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边上带了带:“大师姐,大事不妙,我刚才去执事堂,偷听到师父要和金阳宗联姻,这可怎么办!”
    “……联姻?”
    方遥想了想,守拙现在卧病在床,小师弟是最小的,暂时轮不到他,苏明画这么焦急,想必就是她和唐岐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唐岐虽然性子有些闷,不会哄人,但人品还可以……”
    “……”苏明画无奈苦笑:“不是我俩,是你啊。”
    “?”
    方遥偏头看了看屋内乖乖吃饭的俩崽崽,压低声音:“这跟我扯上关系?”
    “是啊,那金阳宗宗主不知道抽什么疯,说让你和袁成秀联姻。”
    “……”方遥更吃惊了,皱起眉头,“我跟谁?袁成秀?”
    “是啊。”
    苏明画觉得谢听虽然是个凡人,但起码长相上没得挑,对俩孩子和大师姐都很好,他们一家四口过得挺幸福的,这人才回去奔丧多久,就要让大师姐和别宗联姻,这事也太不地道了吧?
    且若说谢听的凡人身份配不上方遥,那袁成秀就是个绣花枕头,又能配得上大师姐了?不过是仗着他爹是金阳宗宗主。
    方遥沉默了片刻,问她:“这是金阳宗宗主的意思,还是袁成秀的意思?”
    “似乎是袁成秀的意思。”
    方遥失笑。
    “好,我知道了。”
    苏明画见她面色不改,反倒衬得自己如热锅里的蚂蚁,不禁问:“不是,大师姐,你怎么这么淡定啊?”
    “我不愿联姻,还能有谁把我绑去不成?”方遥挑眉道。
    “话虽这么说,但是……”
    苏明画挠挠头,但是若师父为了结两宗之好答应联姻,大师姐拒婚就是违抗师命,也很难做啊。
    “如果是袁成秀的意思,这事好办,”方遥淡淡道,“过两日宗门大比,我便在擂台上专挑袁成秀打,打到他放弃为止。”
    袁成秀能有这个念头,一定是她以前打轻了,脑子犯抽,多揍两顿就好了。
    “……”
    苏明画心里已经开始为袁成秀哀悼:“别说,这好像也是个办法……”
    “嗯,别担心了,回去休息吧。”
    方遥径直回屋,继续去陪俩崽崽用饭。
    苏明画正准备回去,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以前两宗切磋,大师姐也没少在擂台上揍过袁成秀,从来没手下留情过。
    这袁成秀还能对大师姐心生情愫,怕不是有什么受虐症?大师姐下手越重,他不得越开心?
    ……
    翌日,景郁来叫苏明画去摆摊,她心里还在为大师姐的事担心,没什么心思去。再加上她储存的丹丸已经近乎卖空,还没来及炼新的,于是便让景郁带着俩崽崽去老地方摆摊。
    景郁支好摊位,摆出几叠阵符,效仿昨天苏明画的方式,在摊位前的木牌上刻下广告语:“减重阵符、聚气阵符、漂浮阵符九块灵石两张。”
    这降价优惠的操作,还是很有效的,没过一会儿,就吸引来了两位客人。
    那两位修士挑了几张阵符,忽然发现这些阵符的字迹都不太一样,有的工整一些,有的阵纹缭乱,画得歪歪扭扭。
    “你这阵符还不是同一人画的?”一个修士问景郁。
    “对,左边的阵符九块灵石两张,右边的那堆是四块灵石一张。不过你放心,这效果都是一样的。”
    景郁同那位修士解释道。
    那歪歪扭扭的丑阵符是阿圆画的,阿正的阵符比阿圆画得工整一些,但因为赶速度,阵纹也有些随意。
    景郁和俩崽崽商量过,因为卖相不佳,所以他们画的阵符一律卖四块灵石一张。
    那修士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买了景郁画的九块灵石两张的阵符,谁知道那丑阵符好不好使呢?
    俩崽崽见自己画的阵符被嫌弃了,有点子委屈。
    阵符画得丑又怎么啦,好用不就行了么。
    摊位前人来人往,一上午过去,景郁的阵符卖出去不少,俩崽崽画的阵符尚无人问津,一张都没有卖出去。
    分坐在景郁左右的俩崽崽都在沮丧得双手托腮。
    阿圆心想,这阵符好像是真不太好卖啊,不如多炼点丹丸。
    阿正则轻扯了扯景郁的衣袖,询问:“小师叔,我要不要重新画几张工整的?”
    妹妹昨日好歹还卖了好多丹丸出去,他唯一的进账是跟妹妹平分的那蜜蜂葫芦的两千灵石,个人收入还是零,这让他有点失落。
    “放心,肯定会有慧眼识珠之人。”
    景郁安慰俩崽崽的同时,心下暗暗决定,等下个客人来,得好好为他们推销一番。
    正这般想着,一个身影靠近了他们的摊位,景郁抬眼打量这位客人,来人模样年轻清秀,身穿藏机阁的道服,看着有点不修边幅,额头上捆着一条吸汗的头巾,一看就是个整日撸袖子打铁的器修。
    杜寒山被木牌上的价格优惠吸引而来,在摊位前蹲下,问景郁:“有没有更便宜的?”
    景郁连忙递上俩崽崽画的阵符:“这些便宜,只有四块灵石一张。”
    杜寒山仔细看了看那符纸上歪扭的阵纹,有些狐疑:“这么丑的阵符,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景郁用上昨日苏明画的法子:“你可以先拿去试验一下,不好用不要钱。”
    杜寒山闻言也不客气,当即从储物袋里取出自己平时打铁用的锤子,把减重阵符往上一贴,再握紧把手将其拎起,发现果然轻若无物,好似没有重量一般。
    他眼睛一亮:“这减重符效果不错,给我来二十张。”
    景郁这边正数着阵符,杜寒山凑近问他:“这阵符是你画的吗?我想认识一下画这阵符的阵师……”
    景郁看了眼旁边的俩崽崽,挑眉:“你有何事?”
    杜寒山清咳一声:“别误会,我就是想找个擅长画阵纹的阵师合作,最好是收费便宜些的,这阵符的画师就很符合我的要求……”
    见景郁还是面露怀疑,杜寒山伸手进储物袋,拿出来一只黄澄澄的滚圆事物。
    阿圆睁大双眼,这不是娘亲给她编头发用的大南瓜吗?
    杜寒山还故意卖关子,问他们:“这是我亲手炼制的法器,你们猜是作何用途的?”
    “编头发用的。”阿圆抢答。
    杜寒山一愣,惊喜道:“小丫头好眼光啊,你是怎么猜出来这是编发器?我拿给很多人看,他们都以为是南瓜,只有你一眼认出来这是编头发用的。”
    “因为我娘亲也有一个。”阿圆如实道。
    “你娘亲?”
    这编发器他只卖掉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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