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那个寒冷声音的问题,房间里暂时陷入一片沉默。
    弗兰克把右耳贴到门上,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
    “……不用担心,主人。我会亲手杀死他,如果他不识趣的话。”
    沉默片刻后,那名叫做巴蒂·克劳奇的男人冷漠地回答道,声音里透着寒意。
    “很好,我当然相信你可以做到这点……不过,我的意思是,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抓住他——相比起一具没有用处的尸体,一个活生生的魔法部高级官员显然更有用,不是么?他可以做太多事情了。”
    弗兰克神色逐渐变得凝重,他准确无误地听到了“魔法部”、“尸体”、“官员”这些字眼。
    或许这其中有些他听不懂的密语,但依照弗兰克的经验来看,房间里的那些人显然极度危险。
    倘若那里边不是一场正在排练的拙劣话剧,那他可能正好撞上了一群罪犯计划杀人的现场,弗兰克紧紧地攥住拐杖,屏住呼吸,更加凝神地听着来自木门另一边的交谈声。
    “您打算用夺魂咒来操纵他?”巴蒂·克拉奇轻声问道。
    “那当然是第一选择,但如果他太过顽固……”
    那个冰冷尖厉的声音轻声笑了起来,弗兰克感觉自己脖子后的细毛一根根地立了起来。
    “国际魔法合作司的司长,前任魔法法律执行司的司长,他那里有太多太多秘密等待挖掘了。而等到他失去作用之后,他的尸体会成为最美妙的警告。警告那些心存侥幸的家伙,与黑魔王作对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我会把这个荣誉交给你,正如几十年前我亲手杀死我那个愚蠢而肮脏的麻瓜父亲一样……”
    等等,等等——
    弗兰克脑海中仿佛突然有一根紧绷的弦断开了。
    巴蒂·克劳奇……主人……汤姆·里德尔……杀死父亲……几十年前……
    他突然想起,在里德尔一家死去的那天,他在里德尔府附近见过的唯一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十多岁男孩,那男孩头发黑黑的,脸色苍白。村里的其他人都说没有见过这样一个男孩,因此警察们一致认定这是弗兰克凭空编造的,但他知道,他确实看到过那个神秘男孩……
    说起来,几十年前,早在里德尔一家死去之前,小汉格顿村还发生过一起惊人丑闻!
    小汉格顿村的乡绅家的儿子与流浪汉的女儿梅洛普一起私奔结婚,当初那个消息可是震惊了所有小汉格顿的村民,不过在几个月之后,汤姆·里德尔又回到了里德尔府,但身边并没有带着他的妻子。
    人们纷纷传言,说汤姆·里德尔一口咬定自己是被“欺骗”和“蒙蔽”了。
    当时村民们就在猜测,梅洛普是不是对汤姆·里德尔撒了谎,假装说她肚里怀了他的孩子,逼得他只好娶了她,可惜那个女人再没有回到小汉格顿,因此人们也找不到更多可以询问的对象。
    但是如果……如果……
    那个叫做梅洛普的女人没有说谎,亦或者在那几个月中,她怀上了孩子。
    对了,那个流浪汉,梅洛普的父亲叫什么名字来着?
    弗兰克努力在铺满灰尘的记忆中搜索翻捡着。
    马沃罗·刚铎?还是马沃尔·冈特?
    等一等,罗德那小子,说他看到的那个宅主名字是怎么念来着的?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弗兰克脑海中适时响起了治安官罗德有些紧张的声音。
    在外边的台阶上,弗兰克忽然意识到自己攥着拐杖的手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显而易见,那个嗓音尖厉、寒冷的男人,那个被巴蒂·克劳奇称为主人的男人,多半就是当年他在里德尔府边上看到的那个黑发男孩,那个被老汤姆·里德尔遗弃的孩子——几十年前他杀死了老里德尔,销声匿迹多年后,摇身成为罪犯头子的小里德尔正在他眼前策划着另一起骇人听闻的谋杀案。
    弗兰克知道他必须做什么了。这个时候非找警察不可了。
    他要偷偷溜出老宅,径直奔向村里的电话亭,或者去拍罗德家的门板也行。
    可那个疑似“小汤姆·里德尔”的声音又开始说话了。
    弗兰克待在了原地,像是冻僵了一样,拼命集中注意力听着。
    “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可以去动身去魔法部了……除了老克劳奇外,其余反抗的人直接杀掉。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预言球和档案,拿不走就统统毁掉——我还有许多仆人隐藏得很好,还有一些,还在等待着我去拯救。去吧,先给魔法部一点儿教训,然后……就该轮到邓布利多那个老家伙了……”
    弗兰克心中猛地一沉,他手中的拐杖紧握地快要断掉,就仿佛当年在战场上握着步枪时一样。
    那些罪犯们要开始行动了,他们要出来了!
    里德尔府通往外边干道的道路只有一条,无论那些家伙从前门还是后门离开,拖着一条坏腿的他肯定没办法跑过那些双腿健全的人,弗兰克的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抓着拐杖的手抖个不停。
    轰!
    轰!
    轰!
    就在这时,房间里面忽然传来了一连串宛若粗盐洒在火堆上的声音。
    弗兰克惊恐地发现,萦绕在屋子四周橘黄色的火光,在一瞬间全部变成了诡异的幽绿色。
    至少十来个,噢,不止,或许更多的低语声依次从里德尔府的各个位置响起——正好全都是修建了壁炉的地方——无论是“假壁炉”还是真壁炉——房间很快安静下来,弗兰克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一个荒唐的想法……那些人可以通过壁炉里的火焰离开,或许这也是他们来的方式?
    弗兰克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这一切很疯狂,但似乎没有其他解释了。
    弗兰克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自己的双腿,沿着原路绕回到前门边上。
    没有人追出来,不过里德尔府之中的火光并没有熄灭,只不过幽绿色的火光正在逐渐消散成橘黄,他隐约可以看到有个别人影在窗户边晃动,聚集在那里边的罪犯们显然没有全部离开。
    尽管全身颤抖得很厉害,弗兰克还是攥紧拐杖,一瘸一拐地沿着山路朝着小汉格顿村中央跑去。
    几十年了,“杀人犯”的标签仿佛一块好不了的伤疤,每时每刻折磨着他。
    他甚至早已不抱期待可以洗清嫌疑,直到今天晚上,他听到的这些……如果他的猜测没错,如果那些警察们的动作够快,或许在他躺进棺材之前,他有机会洗掉那个折磨了他后半辈子的污点。
    …………
    “那个老麻瓜离开了……”
    远处,在老弗兰克看不到的里德尔府二楼。
    一名中年巫师手指从百叶窗上挪开,声音恢复到了原本的样子。
    “嗯,还好,他刚才没有选择破门而入——”
    弗兰克耸了耸肩,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好奇地看向站在窗边的那位巫师。
    “所以说,刚才那个声音……就是你们英国黑魔头的声音?听起来真有些让人不舒服——”
    作为负责警戒和维系现场的巫师,在激活了门钥匙传送点、点燃壁炉后,他剩下的工作就是安静坐在角落欣赏“话剧表演”,以及在必要情况下施展遗忘咒或者其他咒语,以免出现意外穿帮的情况。
    “唔,差不多吧……我也是依照记忆素材中的场景模仿的——”
    那名中年巫师摊了摊手,有些不确定地说,“反正隔着那么厚的一扇门,而且又过了那么多年,稍微有些不同也没关系。毕竟那个黑魔头也没办法跳出来否认,对吧?另外,我不是英国人,我只是在霍格沃茨念书而已,我出生在维也纳,我妈妈是一个英国人,所以我在语言上稍有些天赋。”
    “我还是不明白,唔,我不是歧视麻瓜,我只是觉得……”
    弗兰克看了眼房间另一侧跃动着的橘黄社壁炉火焰,确定他那个啰嗦的舅舅没有从里面冒出头来。
    “那仅仅是一名普通的麻瓜老人,甚至于哪怕麻瓜警察可能都不会在意他说的话,我们这样郑重其事地去编织场景对话,总感觉是在做无用功的事情。无论怎么想,一名麻瓜老人偷听到的内容在魔法界太缺乏说服力了!如果想要误导英国魔法部的话,选择一名巫师难道不是更有说服力一些吗?”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在质疑‘愚者’小姐的决定,亦或者……”
    那名中年巫师左边眉毛挑动了一下,摩挲着魔杖轻声说道,“你觉得这些事情辱没了你的才华?”
    “我不是,我,我只是——”弗兰克有些着急地解释道。
    自从他在前苏联执行过“邀请”任务后,他就下意识想要弄明白任务的目的,按照那位阿历克赛先生的话来说,人活在世上,了解为什么要做一件事情,比弄明白一件事情应该怎么做更加重要。
    如果他不想一辈子当一个螺丝钉,那么他就要尽可能地去理解自身任务的价值所在。
    “非常简单,因为人们判断一个信息的可信与否,首要点并不是信息来源。”
    就在这时,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宛若林风吹动的风铃,打断了弗兰克后边的话。
    房间里的两名巫师回过头,正好看见“愚者小姐”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
    仿佛年幼的女王莅临她的领地,女孩的目光缓缓扫过房间,最终落在了弗兰克惴惴不安的脸上。
    “他们希望相信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人永远是傲慢而自负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弗兰克·布莱斯先生的证词,甚至比阿不思·邓布利多的证词更加有力——毕竟……他甚至不明白什么叫‘麻瓜’。”
    “愚者小姐”湖蓝色的眸子一如从前那样魅惑诱人,唇间的语调却满是孤傲冷冽。
    “从现在起,每隔三分钟尝试一次飞路网移动,确认壁炉网络处于封闭状态——目的地,英国魔法部。一旦你成功抵达魔法部,就意味着入侵魔法部的‘黑巫师’该走了,明白了吗?”
    “开始吧——”
    ————
    ————
    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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