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站在河对岸远眺不觉得什么,一下了桥,方发现这片凋落的梅林还是挺大的,起码她转悠了半天,都没找到景尘的人影。 “景尘大侠,大侠?你在这里吗?” 余舒亮着嗓子喊了几声,连个回音都没有,扫兴地拎着枣糕准备回去,不经意地扭了下头,却发现一株老梅树后露着半边白影,分明是有个人正靠坐在树后。 余舒脚步一转,就朝那树下走去,方看到树下那人背后负的两把剑就知道是她要找的人了。 “景尘大侠?”余舒又喊了一声,树下那人没有动静,她心里奇怪,走近了绕过那棵树,正面一瞧。 哈,难怪叫他没有反应,原来是在睡觉。 年轻的道长盘膝坐在树下,两手抱着双臂,双目轻瞌,睡态怡然,不似醒时正经严肃的模样,微松的额鬃上沾着一片卷起的花瓣,熏风一拂,晃啊晃的,让人瞧了手痒痒。余舒眼珠子一转,轻手轻脚地在他面前蹲下来,先伸手在他面有晃了晃,看他没反应,才在地上拾起一小把花瓣,大着胆子轻轻洒在他头顶上,看着他被那一撮粉白映的娇弱的睡脸,忍不住低头闷笑,但很快,她就知不出来了,只因对面那双闭起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来,清澈的目光不带指责,却瞧得她心虚。 “呵呵。”余舒一边干笑,一边往后挪了挪,她真不是故意冒犯他,就是一时手痒。 景尘摸向头顶,拿下几片花瓣,看了一眼,晃晃头,又落下两片,低下头拍了拍,再摸一摸,还有,继续拍。 余舒想发笑,好在憋住了,提醒道:“干净了。” 景尘这才把手从头上放下来,看着余舒,并没有生气,似 不在意她方才的捉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余舒把手里的枣糕往前一送,甜甜一笑:“不是大侠你告诉我,你住在城东的梅林吗?我看今日天气不错就找过来了,给,上次的糕饼我瞧你吃着喜欢,就特意去买了一包,当做你上回送我和弟弟回城的谢礼,我现在没什么本事,等日后有钱了再请你吃好的。”景尘接过她递来的纸包,道了一声谢,就当着她的面打开了,看着纸里包的几块枣糕,着实是饿极了,看看余舒蹲在面前没有走的打算,犹豫了一下,还是掰了一块,就这么自顾自吃了起来。 这边余舒因他不客气的举动微微惊奇,就是上一世在现代,也少见这么直接的人,几块枣糕又不 什么好东西,就这么当着她面开吃,太迫不及待了吧,那天早上在郊外也 ,一块碎糕饼,给他他就吃,好似他饿了几天没吃饭——等等,该不会真 饿了好几顿吧? “大侠,你用过早点了吗?”余舒储蓄地问道。 景尘摇头,吞咽,再拿一块。 “昨天晚饭吃了吗?” 景尘摇头,慢条斯理地咬下一口,舔舔嘴边碎末。 “那你昨天吃饭没有?” 景尘点头,道:“昨天早晨你有让过我一块点心。” 、 “……”余舒忽然觉得,眼前这位年纪轻轻且武功高强的道长,貌似没有她想象中的聪明,要不然,怎么会可怜到连顿饿都吃不上? 他可是个道士啊,在这尊道尚易的大安朝,就算身上没钱,随便去找个家户,大有人款待他,用不着饿肚子吧。或许,是他为人太清高,不愿去混吃混喝?也不对啊,要他真是这样爱面子的人,就不会当着她的面大嚼糕饼了。 百思不得其解,余舒只好实话问了出来,“大侠,你为什么饿肚子啊?” 景尘吃了几块枣糕,胃里舒服许多,听到余舒问,脸上稍有一丝窘迫,躲开余舒视线,低声道:“我初次下山,不知钱两重要,下山时遗失了,故而只有餐风露宿。” 余舒惊诧了,真相了,原来这人不 大侠,是个小白,就这么餐风露宿一路从龙虎山走到义阳城,她要怎么说好呢,真亏没有饿死他吗? “咳咳,”余舒清了下嗓子,把脸上的愕然收回来,蹲久了不舒服,就盘腿坐了下来,想了想,问道:“大侠啊,我冒昧问一句,你是打算在义阳城逗留,还是要去往别处?” 景尘道:“我有事要留在此地一段时日。” 余舒道:“那你打算一直这样吗?” “嗯?” 余舒挠挠头,干脆讲了出来:“就是这样露宿在林子里,吃饭有一顿没一顿的,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吧?一天两天或许没什么,日子长了,你肯定是要生病的,你总得想个办法,先吃上饭再说啊,你要是不介意,我给你出个主意?”余舒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也没多余的善心,若今日餐风露宿的是个流民乞丐,她许看都不会看上一眼,可这小白曾帮过她的忙,为人还不错,里里外外瞧着都像是个好人,她对好人最没辙了,说来奇怪,自己不是个什么好鸟,却看不得好人吃苦受罪。 景尘能感觉出来眼前这少年在替他着急,微微意动,便顺着对方的话问道:“什么主意?” 余舒道:“也谈不上 主意吧,你刚才说你 初次下山,大概是了解百姓民生,对道教中人,世人多是尊崇的,义阳城中有三族易学世家,大侠你是名门正派,登门造访,他们必会盛情款待,嗯,就是包吃包住,你不是要留在义阳办事吗,不如就先住在他们那里,等办完事再走。” 昨天三老爷问起来,她私心遮掩,不想让他们找到景尘,不过今时不一样,她认了青铮老头做师父,有人指点易学,不用再打景尘的主意,还是省省心思,与人方便吧。 “不行。” “啊?”她难得发善心,他竟然说不行? 景尘摇摇头,本不想泄露太多,但见那少年面露困惑,还是多解释了一句:“我有要事要办,事成之前,我不便与过多人接触。”这样啊,余舒暗笑,那没办法了,不是她要把人藏着掖着,是他不愿意见人,没福气吃香的喝辣的。 此路不通,当然要另想他法,再让景小白饿肚子 肯定不行的,但余舒也没多余的闲钱,就是她有,也不保证景尘大侠愿意白用她的。 钱,钱,钱,去哪里来钱? 余舒上上下下打量了景尘一遍,灵机一动,往前凑了凑:“你 从道派出来的,身上可是带有趋吉避凶的物件?” 易馆里随便一个红绳都能卖上一串钱,这景小白穿的袍子可 真丝制成的,应该带有值钱的佩件吧。 “物件?”景尘想了想,手在腰上一摸,伸手递给她,“这个行吗?” 余舒看他手心,却 一颗龙眼大小的黄色珠子,不似玉,倒像在石头磨成的,其貌不扬的样子。 “这是什么啊?” 她伸出手,景尘手掌一翻,珠子派落在她手心,出奇的冰凉,让她缩了下手民主,举起来一看,连个穿线的孔洞都没有。 “这是黄霜石,常于手心揉动,可避风邪入体。”景尘只把贡霜石的一种作用说了出来。舒闻言把这石珠在手心里搓了搓,几下之外,掌心便开始发热,那珠子却还是凉冰冰的,奇怪的很,她心下知道,这应该是好东西。 景尘看她好奇把玩的样子,想起小师弟也是这样调皮爱玩,便大方道,“送给你。” “嗯?不不不,我不 要你东西。”余舒摆摆手,压下心里那点见财起意,正经道:“城里有易馆和当铺,值钱的东西可以拿去卖了换成银钱,你把这石头卖了好歹是有个吃饭钱,顾得住温饱。” “拿去卖?”景尘皱了下眉,手在袖子里掏了掏,又取出一颗珠子给她,“你看这个能卖吗?” 这次 十足的玉珠子,成色好极了,余舒眼力不差,在手里捏了两圈,当即高兴地点头道:“行,这个也行。” 景尘点头:“那就把这个卖掉,黄霜不能卖,你喜欢就留着吧。” 余舒捏捏那枚黄珠子,腼腆道:“这怎么好意思,白拿你东西。” 心中道:这家伙做人还是挺上道的嘛。 景尘垂眼看她,眼中暗藏着笑意:“收着吧,或许有用。” 余舒就没再同他客气,把那黄珠子揣好,玉珠子递给他:我现在就带你找当铺去,走吧。” 景尘坐在地上没动:“你可否帮我跑一趟,我稍后还有事要办。” 余舒点头:“当然可以,只要你信得过我,不怕我拿了你的珠子跑了。” “那就有劳小兄弟了。” 余舒咧咧嘴:“大侠,你叫我小余就行,叫小兄弟怪见外的。” “小鱼?”景尘念了一声,他吐字很轻,尾音勾起来,叫起余舒的小名,莫名就显得亲切。 余舒止一世叫于静,很普通的一个名字,他们小区里头一个单元楼有四个孩子小名都叫静静,在楼上一喊吃饭七八个孩子都往回跑,父母为了区分,就给她取了小名叫“小鱼”,和同事朋友叫的“小余”虽 同音,实则意义不同。 她不知景尘念错,还笑嘻嘻地应了一声“对。”、 于是,余舒同景尘说好明天再来找他,把身上剩下的钱通留给了他,叮嘱他中午在街上买吃的,说是回头把玉珠卖掉再管他要,景尘就没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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