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树,你是学易之人,不会没茸听说过 女辰北,夏江南吧。”余舒老实地摇摇头,她知道夏明明的本姓不是姓夏,而是一个复姓“夏江”入京后一直忙于生计,她都没有时间好好打听一下这夏江家是什么来头。
    夏明明叹气道:“有时候我觉得你真奇怪,明明懂得好些事情,但是寻常易客都耳熟能详的事你不知道。”余舒讪笑:“是我孤陋寡闻,称说吧,我听着呢。”
    夏明明手里紧握着茶杯,轻声叙述着大安朝一段易史:“大约是在一百年前,同朝出了两位易子,一位姓夏,一位姓文,这是自大衍试行百年来头一次所遇,当时天子喜悦,钦赐封号,一乃文辰,是喻北方星辰之明,一乃夏江,是喻中原长江之广,文辰和夏江两位易子得天子厚爱,因文辰易子年长,正值司天监大提点一职空闲,便委之,念不能厚此薄彼,又赐婚与夏江易子,封他做了驸马,甚为百年之前一桩美谈。”
    这是余舒第二次听到大安朝易史中的易子名号,头一回是在曹子辛那里,她还记得,当时所讲的是青阳和云华两位易子,按时间来算,这夏江和文辰更在他们二人之前。
    不过这大安朝的皇帝怎么都喜欢把公主许给易子,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吗?
    二十年前那位云华易子也是,娶了长公主可惜天才早天,公主殉情,两人用一段悲剧,谱成后世佳话。
    “谁想好景不长,夏江和文辰两位易子不知因何缘故,结下仇怨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便是天子亦不能勉强撮合,二人不愿同朝共事,双双请辞,天子无奈便分赐了南北两座城使他们迁往定居,文辰在北,夏江在南,从此后,二人便以易号为姓,冠与后人,以表天子之敬。”余舒两手托着下巴,听的津津有味,在这里打岔道:“所以你姓夏江,就是那位夏江易子的后人咯。”“那是我老祖宗。”
    余舒点点头:“你继续讲。”
    被余舒这么一打岔夏明明忘记说到哪里,想了想,才接着道:“天下易客仰慕易子之名,纷纷登门求教,在南寻夏江,在北访文辰,夏江文辰皆是友善之人,来者不拒,每日门前络绎不绝,渐渐成势。当时天子所为是为隔离他们二人仇怨,怎知十年过后,这天底下的易客们,竟成南北分势,每年大衍在京中相遇,方枘圆凿,北道易客以文辰第一,南道易客以夏江第一,互不相容此事一发,朝中争论不休,更有人〖言〗论,文辰夏江图谋不轨唆使教令南北易客。”余舒听到这里,暗自咋舌看来这同朝出了两位易子,也不是什么好事,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就是这个道理。
    “所幸当年天子深明事理,未有听信小人谗言,而是诏令司天监,修建了太史书苑,让南北易客在大衍试后,择可教之人收入其中深造,同学一处,化解干戈。”
    余舒神色一正,暗道那位皇帝手段高明,这么一来,管你是南是北,凡是可造之材,到了京城,进了太史书苑都得统一教化,既解了南北易客各自为续的窘境,又强固了司天监的地位。
    夏明明舔舔嘴唇,低头喝了一口凉掉的茶水,微微出神道:“几十年前,夏江和文辰两位先人去世,两家门庭渐不如昔日鼎盛,表面上仍为南北易客代表,每一代也曾出过一两个人物,却再无当年易子风采。于是乎,为振作门庭,从我祖父那一代起,就开始派遣族中子弟到深山求道,然而我们夏江家香火并不旺盛,到了我这一代,同辈六个姐妹,就只有一个堂弟继承香火。”余舒摸着下巴,想起方才偷听,那个夏江四小姐说什么到龙虎山求道的话。
    “到山中求道,吃苦不说,或许连道家山门都不能进入,曾祖父订下规矩,凡我夏江家的子女,被派去山中求道者,如一无所获,则不得返家,是故就有族人老死在外,更有不堪忍受的脱离家中。当时我年幼无知,差点害的四姐替二姐代过,我们姐妹关系向来不和,她会怨恨我……也是应该的。”余舒听得出夏明明的声音后悔难过,多少有点儿同情,生在这样一个家族中,碌碌无为就是错。
    正要出声安慰她,余舒忽又觉得哪里不对头,还记得在山林中餐风露宿时,夏明明口口声称自己是“夏江家的废物”可这些日子相处,夏明明分明是一个资质上佳的好苗子,好好学易未必没有成就,即便是梦人生死无用,也不至于是个废物吧,难道她家中同辈人,个个都是她四姐那样的奇葩?
    “明明,我问你啊,你家里头还有姐妹在太史书苑学易吗?”夏明明不知余舒试探,摇头道:“只有我四姐考了进去。”
    怪了,余舒摸摸下巴,狐疑地看了夏明明一眼,心中隐约有种猜测,藏不住,便问了 出来:“明明,你们家里人,除了你,还有别人能梦到后事吗?”
    闻言,夏明明愣了下,视线闪躲,声音不自然道:“你、你问这个做什么?”看她这表情,余舒已经知道了〖答〗案,碍于这是人夏江家的秘密,就没有追问下去,哪怕心中好奇地不得了:原来这夏江家不只夏明明一个人的梦有解,只不过她这个最鸡肋罢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余舒捏了桌上盘子里一块点心放在嘴里,站起身道。
    夏明明道:“回家?可是我四姐她~
    我还没和她说好呢。”“那你打算在这儿过夜?”余舒道“要我说今天你应该是见不着她了。”就凭之前夏明明那四姐走时候的气愤样子她们两个见面也是吵架。
    夏明明着急道:“那怎么能行,我没梦到她具体哪一天出事,万一就是今晚怎么办?”余舒拍拍她肩膀,有恃无恐道:“你不是说事发在下雨天吗,放心吧这不是有我呢,告诉你最近三天都不会下雨你明天再来劝她。”“对哦,阿树你晴雨算的最准了,、,夏明明面上露出一点喜色,继而又不放心道:“你确定没记错吧,今天不会下雨?”
    “确定一定我还肯定行了吧,走走,早点回去还能赶上做饭。”余舒不由分说拉着夏明明朝外走,到楼梯口就被小二笑脸拦住了:“二位客官这是吃好茶了么,您看是不是把帐给结一下。”余舒道:“结账?我钱给过了啊,我就点了一壶云片,当时就把钱给你了。”
    小二伸长手指着她们身后头的雅间“小的是说那一桌。”
    余舒皱眉,扯着夏明明凑耳道:“你四姐点东西没给钱?”
    “……好像没。”余舒暗叫倒霉,扭头询问小二:“多少钱?”“承您惠顾一壶大红袍,四样点心,统共是五两七角。”
    余舒脸色一僵,心中是把夏明明和她四姐一起臭骂了一遍,才不情不愿地摘了钱袋,把里头的碎银碎角都掏光,勉强够数。
    夏明明知道她心疼钱,在一旁不敢吱声,见她结了帐,又问小二要油纸才不解问道:“你要纸做什么?”
    余舒瞪她一眼:“还能做什么,好几两银子的点心,没吃完不用打包吗?”“”
    “你那是什么表情,这顿记你账上,回头一起清算。”
    “”
    余舒和夏明明回到回兴街上的家里,已经是下午,还没走到门前就听到他们家院子里头一片说笑声,余舒纳闷地快走了两步,夏明明紧跟在她后头。
    院门半开着景尘和余小修都坐在院中,还有两个人背对着门口,看背影是一位年轻姑娘同一位年长的妇人,余舒打远听到的就是她们两个笑声。
    见到家里来了外人余舒暗皱眉头,为了减免景尘同外人接触她同周边街坊邻居都不怎么说话,这又是哪来的人。
    “哥,你回来啦!”
    余小修先看见余舒,他这一叫,景尘头一个转过脸,紧接着那两位客人便从马扎上起身,扭头看过来。
    余舒见到人脸,错愕了一下,那妇人她认得,是巷子对口那家的大娘,姓许,可那小姑娘是怎么一回事,她没记错的话,此女曾到她的挂摊上来求卜,貌似是姓周。
    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那天她带着景尘一起去摆摊,就是因为这个周姑娘,早早地回了家。
    那小姑娘一见余舒便笑开了,半点不认生地喊道:“余公子。”余舒收起错愕,点头回应:“周姑娘。”
    “你还记得我啊?”那位周姑娘撅撅嘴,嗔道:“我当你早把我这回事忘了呢,那天我在街上等你一个早晨,都没见到你人,说好了要给我测八字的,你这算不算是言而无信啊?”余舒还没答话,夏明明在后头听这女骇子娇声质问余舒,不乐意了,她心中有事,苦于无果,见不得人高兴,一拉余舒,声音不高不低问道:“这谁啊?”
    “曾在我摊上算过卦的一位”余舒扭头看看周姑娘和那许大娘,迟疑道:“你们这是?”
    许大娘笑眯眯地接过话:“芳芳是我甥女,今日来瞧我,正好做午饭少了点醋,便使她到你家里头来借,哪想着你们竟然是认识的。”周芳芳扭头看着身旁的景尘,甜声道:“正巧开门的是景大哥,要不是我也认不出来呢。”
    余舒干笑两声,看看这不请自来的两个女人,心想着怎么赶紧把她们撵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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