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这么好,那,你可喜欢我?”
    林中一棵枯树下,景尘看着余舒,总觉得这时的她,比起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正经,一阵冬风扫过,卷起她的尾音,拂过他耳畔,他眨了下眼睛,分明听到她说了什么,脑子却有些泛空,极力揣摩她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余舒看他这个时候竟然发起呆,不满地扬起眉毛,没有半点女孩子该有的矫情,手指在他胸口戳了戳:“问你话呢,听到没有?还是说你听不懂,那我就再说明白点好了,前阵子不是让你看过一本《柳毅传》吗,我说的喜欢,就是书文里面,柳毅对洞庭龙女的那种喜欢,懂了吗?”
    景尘回过神,白净的脸上陡然多出一丝窘红,之前面对周芳芳的大胆表情,他尚且能够镇定,但是面对着余舒的直白询问,他却是完全不知所措。
    见他一直不答话,余舒等的有点不耐烦,无赖冲他笑道:“你再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喜欢我了。”
    “小鱼。”景尘无奈地唤了余舒一声,他现在脑子里是一团乱,全无头绪,根本就分不清楚什么喜欢不喜欢。
    余舒天生就是个厚脸皮,话出口前还有一点腼腆,出口后,那就是肆无忌惮了。
    早在景尘那一晚空手为她阻拦匕杀,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她时,她便动了心,仔细考虑过两人的关系,并且决意不错过这样一个肯为她出生入死的好男人。
    她现在身在古代,不可能维持什么单身主义,女子到了一定年龄,就要谈婚论嫁不然便是有悖纲常,她可没有同整个封建社会制度作对的打算,既然早晚都要找一个男人,身边就有一个现成的,脾气好又听话,她何必要舍近求远。
    这事儿她原本想再等一等,至少要等到景尘想起来一些事情,记忆有所恢复之后再同他讲明白,但是今天周芳芳的表白,却触动了景尘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假如她不说明白,兴许他十年八年都不会开窍,不如趁着他记忆全无,没有那破命人和计都星的心结,先下手为强将他给套牢了。在这点上,余舒倒是有相当的自信心。
    余舒承认,自己这么做是有些卑鄙,但是话都和他说白了,她怎么可能铩羽而归,说什么今天都要把他拿下才成免得夜长梦多。
    眼珠子一转,她肚子里就起了坏水,突然拉下脸,对景尘道:“怎么,难道你不喜欢我?”
    景尘下意识地摇头,分明是在否认她的话,余舒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伸手在他胸前一推,气呼呼道:“好那就当我是自作多情了刚才的话你给我忘了,就算是我没说过。”
    把他推开,余舒拿出一脸受伤的表情,看了景尘一眼掉头就走,景尘见状,急忙仲手拉她,刚碰到衣袖,就被她甩开:“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从今往后,你离我远点儿。”
    “小鱼,”景尘看她真的生气,焦急之下,顾不得男女有别,追上前握住她手腕,用了些力气将她拉了个转身,面对着面,一手按着她肩膀不让她跑,温言温语地哄劝她:“你不要生气,我、我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不懂...你让我想想,好吗?”
    他能断然拒绝那周姑娘,却不能轻易开口对眼前这人说“不”,因为他不想让她不高兴,更不想让她难过。
    余舒不满地轻哼一声,端起架子:“有什么好想的,要么是喜欢,要么就是不喜欢。”
    景尘摇头道:“哪有这么简单,我看书上,龙女柳毅,也并非是一开始便互通心迹。”
    这会儿倒是聪明了,余舒眼神闪闪,道:“好,那你现在就想,我数十声,十声过后,你便答我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你若不答,从今往后,我便再不理你。”
    而后,不等景尘答应,就举起一只手到他面前,自顾自地数起来:“一,二,三...”
    余舒咄咄逼人,景尘全无对策,只好集中精神去想,他对她,是否有着龙女柳毅之情念。
    然而他越想越糊涂,愈发不能分辨,听她一声声数过去,他表情严肃到了极点。
    “...八,九——”数到第九声时,余舒突然一顿,嘴角噙笑,一手搭住了景尘的肩膀,毫无预兆地踮起脚,凑到他左边脸上,轻轻一落:“十。”
    落在脸颊上的柔软气息,让景尘怔住,当意识到那是什么,一瞬间便涨红了耳朵,心神不禁一荡。
    余舒脚跟落回去,本来还有些害臊,但见到景尘那双红透了的耳朵,就噗嗤一声笑出来,扬起了下巴,得意地冲他眨眼:“我问你话你老实答我,我刚才非礼了你,你生气吗?”
    景尘不敢正视她,将眼神挪向别处,微微摇头。
    “那你高兴吗?”
    景尘迟疑片刻,虽然局促,可还是轻轻点了下头,高兴和不高兴,他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那你喜欢吗?”
    景尘神色一恍,模模糊糊,竟有了答案,他转过头看向笑得奸诈狡猾的余舒,刚才被她亲过的脸颊还在发烫,心中一个念头蓦然浮现——
    他喜欢小鱼。
    “你喜欢我。”余舒自信满满地笑着。
    景尘这一次没有犹疑不定,心中有了答案,脸色微红,认真地点了下头,“嗯。”
    余舒脸上笑开了花,欣赏着景尘害羞的样子,傻笑了一阵,才顺着杆子往上爬:“你承认就好。记住了,从今往后,我们两个就不是兄弟了,唔,应该改作男女朋友。”
    景尘困惑:“男女朋友?那是什么?”
    余舒支吾了一声…不知该怎么对他解释.这五百年后的叫法,于是就瞎掰道:“就是说,男女之间两情相悦,谈婚论嫁之前的一种关系,一旦确立了这种关系,就必须要对对方专心一意,换句话说,你只能有我一个女朋友…我也只有你这一个男朋友。”
    景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还有啊,成了男女朋友,相互之间就要坦诚相对,相互关心,相互尊重......”
    余舒趁机又灌输了他一些别的东西,毫不大意地在景尘这张白纸上签下了她的大名,下手不可谓是又快又稳。
    两人出来好半天,在林子里站了小半个时辰…景尘倒是没什么,但这大冬天的,余舒吃了几口冷风,连打了两个喷嚏。
    “我们回去吧,”景尘这才注意到余舒身上只穿了一件棉衣,连个小袄都没有套上…奈何他身上也穿的少,不能脱给她。
    “嗯,”余舒揉揉鼻子,手指冰凉,怪不舒服的,上下一瞄景尘,便自觉地去拉他的手,果然,习武之人的身上都是热乎乎的。
    景尘被她牵住…手臂一僵…却没丢开她,想到她方才说的男女朋友,心中一动,便慢慢收拢手掌…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反过来牵着“走吧。”
    余舒和景尘倒也没有明目张胆地就手拉着手回家,一男一女手拉手在街上是遭人指点,但两个男人手拉手过大街就是惊世骇俗了,他们半路上人一多就松开了手,回到家里,余小修奇怪他们出去半天干什么了,询问余舒,得了个白眼:“小孩子不要操心大人的莽。”
    余舒没打算隐瞒余小修她同景尘现在的“男女朋友”关系,可是也没打算正儿八经告诉他。
    “你进去烤火,我烧热水给你泡姜茶。”景尘让余舒回房,自己低头进了厨房,刚同余舒变换了关系,意识到两人之间和以前多少有地方不同,再面对着余小修,他是有些许的窘迫。
    余舒拉着余小修进了屋,使唤他点炉子,自己脱了鞋钻进被子里,时不时地“呵呵”两声,抱着被子滚两圈,余小修蹲在炉子边点火烧炭,金宝蹲在他脚边甩着尾巴,一人一鼠瞅着余舒犯傻。
    “姐,你在笑个什么?”
    “我高兴,笑笑不成啊?”
    “那你高兴什么?”
    “不告诉你。”
    “.¨”余小修郁闷了一下,又抬头问:“那周姑娘是怎么回事,我看她走的时候好像是哭了。
    余舒神色一整,收起了笑容,转头道:“听说我们要搬家走了,所以难过吧。”
    对于周芳芳,余舒多少有那么一丁点的负疚,不论是骗她说他们要离开京城的事,还是她今天将景尘拿下的事,不过负疚归负疚,到不至于良心不安,更不会影响到她的心情。
    她是过来人,知道周芳芳对景尘,不过是少女的一时迷恋罢了,真要说有多喜欢,根本谈不上,毕竟才相处过几天,能有多深的感情在,早点死心了是好事,免得越陷越深。
    余小修不知内情,对于周芳芳哭鼻子一事不屑道:“女孩子就是麻烦,整天哭哭啼啼的,一个个都是水包。”
    “余小修,你骂谁呢,别忘了你姐我也是个女的。”余舒没好气地训道。
    余小修嘴硬道:“哪有女孩子像你一样,一天到晚凶巴巴,不修边幅,连裙子都不会穿,你在这样下去,小心将来嫁不出去,一辈子做个老姑婆。”
    听到他许久不见的毒舌,余舒是又气又笑,弯腰捞起了床脚的鞋子,照着他丢过去:“臭小子!”
    余小修侧身躲过去,金宝“唧”一声便爬上他裤腿,前者冲余舒扮了个鬼脸,在她下一只鞋子飞过来之前,一溜儿跑了出去。
    “老姑婆、老姑婆!”
    余舒把鞋子丢出去,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一手遮着额头,笑了笑,小声嘀咕道:“我才不会做老姑婆。”
    她可是连男人都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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