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闻薛睿的婚事,余舒暂时没了心情记仇,两句话打发掉瑞紫珠这一朵小桃花,揣着心事走上了桥。
    此时桥廊上到处站的是人,辛六她们抢了个视野极佳的好位置,看到余舒,便招手叫她过去。
    湖面上的花灯不如一开始明亮,但还是将湖面上的人影照了个清楚,约有十余只木筏横漂在水上,筏上有人撑杆,划过水面,挤散了成片的芙蓉灯。
    仔细一望,有的筏子是空的,那远处的湖水里,似乎还有几个落水的倒霉蛋,正往岸上游。
    余舒最先看到的不是薛睿,而是一袭白衣招目,踏水掠过的景尘。
    看到有撑木筏的人挥动竿子阻拦他,却被他身形潇洒的闪身躲过了,引得桥上一群女孩子不高不低的惊叫声,过后便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当下又多了几个爱慕者。
    余舒的目光在那白影身上停顿片刻,便挪开了,接着便发现了薛睿他人。
    这一瞧,差点没笑出来。
    这湖上别人都是辛辛苦苦地撑竿子划水,停停走走弯腰去拾花灯查看,他倒好,寻了个苦力在前头划水,他就一派悠然地屈膝坐在水绿的筏后,身边停放着七八盏检查过的花灯,一手还托着一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
    那优哉游哉的样子,不像是来抢东西的,倒像是来游湖的雅士。
    “快看,薛大表哥在那里。”辛六指着薛睿的方向拉拉余舒袖子。
    “嗯,我看到了。”
    就在女宾水榭献技的时候,湖上的男人们也经过了一番争夺,男宾三十余,刨去那些落水的、退避的,都放弃了,到现在还在寻找那一盏赤金灯芯的人,不过七八个。
    “莲房,你看会是谁先找到那一盏灯?”司徒晴岚突然转过头来问余舒。
    “薛大哥。”余舒想也没想地说。
    熟料她今晚风头出大了,旁边的姑娘们时刻都关注着她,听她这么笃定,就有人怯生生地问道:
    “余算子是卜出来的吗?”
    余舒扭头看了一眼那说话的小姑娘,笑了笑,摇摇头:“我猜的。”
    “那就但愿你猜对了,不然薛睿今晚就要做小人了。”
    一句风凉话飘进余舒耳中,几个女子转身,看到了一身玄服,头笼金抹额的刘翼,就站在她们几步外,一双略显阴翳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在余舒身上。
    这人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看他身上衣服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没有下过水的样子。
    “十一皇子。”
    众女连忙行礼,余舒也草草地拜了一下,尽量无视刘翼那让人不舒服的眼神。
    可是她想无视刘翼,刘翼却不想无视她,大喇喇地盯着余舒瞅了一会儿,突然笑道:
    “你收拾好了,倒还有几分姿色。”
    余舒皱眉,听这小子的话分明是在调戏她。
    余舒没听错,刘翼就是在调戏她,早在双阳会期间,他闯进客房里企图玷污她那一回,就对她生出了歪心思。
    后来他从纪星璇那里知道余舒没有道门仙师做背景,更多一份恼怒,所以故意寻了个长相肖似余舒的戏子狎弄,玩的腻了,就歇了一阵心思。
    今晚见到余舒这一副不同寻常的冷艳模样,又涨起了邪念,也是他方才没留在水榭外面看热闹,错过了一场精彩的好戏,尚不知余舒凭借“断死奇术”夺得了金玉芙蓉。
    不然这会儿他就是心再痒痒,也要收敛几分。
    刘翼逗了余舒一句,见她脸色冷冷的不接话,就有些不悦,上前一步,走到余舒身旁,看着湖面道:
    “这一群人找了半晚上都没找出个什么,真是没用。”
    说完,扭头看看余舒,还是不理他。
    刘翼盯着她纤细有致的身段儿,眼珠子转了转,又道:“我看你对你那大哥很有信心,那你要不要也同小王打个的赌,如是薛睿最后没找到那一盏灯,小王要你身上一样东西,如是薛睿找到那一盏灯了,随便你索小王的。”
    余舒本来不想搭理刘翼,但见他不要脸地凑上来,心里就泛起痒痒,想要收拾这披着皇子马甲的狗畜生。
    于是目光一闪,道:“殿下身上的东西,我要不起,不如改一改,若我大哥最后找到了那一盏真金灯芯的芙蓉花灯,你就听我一件吩咐,如何?”
    刘翼面露犹豫,他还记得在双阳会上挨余舒那一顿暴打,只怕她故意刁难。
    “你怕输就算了。”
    刘翼最爱面子一个人,哪能承认怕了,便嘴硬道:“我怕什么,倒是你,等下可不要反悔了。”
    哼,赢了她就让她把身上穿的肚兜儿脱给他!
    刘翼两眼yin光闪过,伸手对余舒道:“来,你我击掌为约。”
    余舒笑了笑,道:“不必了,这么多人作证,料想殿下是不会说话不算话的。”
    “小王一言九鼎。”刘翼悻悻地放下手。
    众人眼见两人约定,都悄悄议论起来。
    辛六趴到余舒耳边,低声道:“你真肯定薛大表哥能抢得到?我看十一皇子不安好心,等一下肯定要为难你。”
    余舒拍了拍她脑瓜,“放心,不会的。”
    定定地凝视着湖面上那一条竹筏上盘坐的人影,她也不知自己哪儿来的信心,就是万分确信,今晚另一朵金玉芙蓉,一定会是他的!
    ......
    “薛大人,找到了吗?”
    薛睿信手将一盏花灯放回手里,听到身后叫唤,转头看到撑杆划来的朱青珏。摇摇头,他又捞起一盏花灯来看。
    朱青珏扫一眼他身边零散放着的花灯,狐疑道:“你捞这么些灯放着做何?”
    薛睿笑笑道:“等下带到岸上给我妹子,女儿家都喜欢这样精致的玩意儿。”
    朱青珏嗤一声,道:“薛大人果然怜香惜玉之人,不枉风流之名。”
    薛睿若有所思看他一眼,便将注意力放回手里的花灯上,先是看了看油纸包覆的普通灯芯,接着手探到花灯底座,不着痕迹地摸索着。
    朱青珏撑着竹竿向另一边划去,便错过了薛睿脸上一闪而过的喜色。
    等到他离远了,薛睿才将手上花灯翻了个儿,就在那圆形的底座上,依稀可见一个浅浅的字体,乃是用针线绣上去的,不仔细看,还真辨别不出。
    湖上六千只花灯,并不是每一只都绣有字,也不是每一只绣的字都相同,薛贵妃设了一个套,以数量有限的木筏吸引住了人们的眼球,让他们一心寻找那一盏真金灯芯,却忽略了普通的花灯。
    也只有薛睿心细如发,从一开始就揣摩到了薛贵妃的心思,他没有上当,像其他人一样错将这一场智力的争夺看成是运气的比拼。
    “深。”薛睿轻声念了上头的字,扫向身边摆放的十一只花灯,又一盏一盏地拿到眼前看了,将这些字拼凑起来。
    定、波、觅、见、且、难、寻、真、心、踏、遍....深。
    “踏遍...定波难...觅,真心且...寻...最深。”
    踏遍定波难觅,真心且寻最深!
    十二个字,俨然指明了那一盏灯所隐藏的方向。
    薛睿双目陡然一亮,放下手中花灯,从竹筏上站了起来,环顾四下,很快便找到了他想找的地方。
    “兄台,烦劳到那边去。”他手指着七八丈远外的湖心小亭,对那倒霉当了他苦力的青年道。
    那人认命地划向他手指的方向。
    薛睿这边一动,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不光是湖里飘着的,还有桥上看热闹的。
    余舒见薛睿忽然站了起来,脚下木筏飞快地朝着一个方向去了,也不管两旁被冲散的花灯,心中疑问:
    他要去哪儿?
    朱青珏转头看见了薛睿行动,二话没说,便调转了木筏的方向,追赶着他去了。
    正在湖上游荡的其他人,看到他们一前一后奔走,也都察觉到了不对,机灵地跟在了后头。
    一会儿工夫,还在湖上的四五个人,都吊在了薛睿后面。
    景尘见人都往那边去了,犹豫要不要也跟过去看看,就在这时候,薛睿的木筏停在了湖心小亭一旁。
    薛睿站在木筏上,四下打量,说来奇怪,这亭子周围丈远地方,竟没有一盏花灯。
    “踏遍定波难觅,真心且寻最深。”他又把这十二个字默念了一遍,慢慢低下头,看向脚下黑漆漆,深不见底的湖水。
    定波湖,深十丈。
    他的水性,一般。
    这一会儿工夫,朱青珏就追了上来,就停在薛睿旁边,找了一圈没见到什么特别的,只是薛睿盯着湖水,他遂调侃:
    “薛大人跑这儿来做什么,莫不是花灯掉进湖里去了?”
    谁知薛睿抬起头,似笑非笑看他一眼,道:“原来你也有脑子。”
    “......”
    “我说,那一盏花灯就藏在这亭子下面,你信吗?”
    “......”湖底下?开什么玩笑?
    “脑子你是有了,胆子还差一些。”
    薛睿对朱青珏摇摇头,露出一副可惜的样子,而后不管他白眼,便朝着那一个一直帮他撑杆的青年拱手道:“兄台,最后劳你一件事。”
    “什、什么?”
    “你数两百个数,还不见我上来,就喊人来救我吧。”
    丢下一句话,薛睿扔下手中扇子,系起衣摆,向前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噗咚!”
    看到这一幕,朱青珏惊呆了,后面跟上来的人也惊呆了,桥上看热闹的人全都惊呆了。
    余舒的心狠狠跳了一下,扶着围栏探出身去。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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