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如此,对故乡总有一种特别的情愫。先前宁婉是怀着对三家村满心的恨意离开的,但是时间久了,她也很难说清自己是不是心中只剩下恨。如今爹在三家村并没有遭受真正的苦难,所以他对家乡的情十分地深厚,而三家村的人也给了他非常高的荣耀。

    不论怎么样,宁家已经走上了与宁婉梦中完全相反的路,而这条路要容易得多,快乐得多,也比那时好得多。

    这样就好!

    天气慢慢暖和了起来,铺子里的事情还不忙,宁婉就让爹和二姐夫到马驿镇下面的村子里走动,将自家在马驿镇上收山货的消息传出去,收什么山货,什么价收都提前说好,又特别说明只要送来的山货好,当时就付现钱。

    家里铺子主要由宁清守着,于氏在家里做饭带孩子,忙的时候也能搭一把手,宁婉整日也在铺子中,但是她不是卖东西的,而是仔细地看着铺子里的每一处细节,及时改正,又给铺子里立下了许多规矩。

    听宁婉一条条地讲,于氏就笑问:“都是自家人,不必管得这样严吧。”

    “严一点不只是为了铺子好,也是为了自己好。”宁婉指着一条就说:“到铺子里做生意的时候,不能穿着自己平日的衣裳,要穿铺子里的衣裳。你们只以为这项没用,其实用处大着呢!”

    “你们看瑞泓丰铺子里的伙计,他们就都穿铺子里给做的衣裳,这衣裳不只穿着好看干活利落,而且衣袖里没有口袋,也就不会把自己的钱与铺子里的钱弄混了。”这并不是宁婉自己出来的办法,一般的铺子都是如此,做生意时要收钱的,自然要把自己的钱和铺子的钱分开。

    “还有,每天关铺子的时候都要盘一次帐,货和钱都要对上。”宁婉又说:“大家别嫌麻烦,虽然都是自家的东西,但是总要有个准确的数,才能知道盈亏情况,一般糊涂帐的生意一定做不长的。”

    又有各种细节,有的是宁婉从别处学来的,有的是她自己想出来的,“现在都是我们家里人,正好仔细学会,等到以后雇了伙计,好教导他们。”

    宁清就笑她,“如今家里的几个人都闲着呢,还说雇伙计?”

    宁婉也笑,“趁着这些天有空大家好好歇一歇,再过两个月,到时候别累得叫苦连天的!”

    “累些倒没啥,只要能多挣钱就行。”

    “大家要是累,就说明活儿多,钱自然也就挣得多,我还能亏待了你?”

    宁婉的确是大方的,宁清在娘家一年也知道,每到忙时,她都会做了好饭好菜,又给大家加工钱,因此满怀希望,“那就赶紧累点儿吧,现在每天来不了多少人买东西,我闲得都难受。”

    宁清盼着的劳累突然间有如排山倒海般地到来了。

    天气一暖,送猫爪儿菜的人猛地出现了,附近村子里原来也有人采了山菜到马驿镇上卖的,但那又能卖掉多少?不如一骨脑儿都卖了德聚丰又省事又省时间;自然也有人是送虎台县的,但是算算价格,给德聚丰并不亏,毕竟虎台县太远了;更多的是先前不知道猫爪儿菜能卖钱的,因着宁梁和刘五郎到各处村里收菜方才晓得。

    因此除了三家村、胡家村还有先前的几个村子里送了山菜,立即又多出了几倍!

    宁婉瞧着德聚丰门前排着长队来送菜的人,满心欢喜,到了镇上果然与村里不同,所面对的人要多上十几二十倍,生意自然也多了这样多倍!她看着一筐筐的猫爪儿菜,心里算了一篇帐,看来买铺子的本钱很快就能回来了。

    突然间,她的目光被一个妇人吸引住了,这不是她吗?但又有些不象。宁婉暗自思忖,待那妇人到了眼前,将自己和身边一个孩子背来的两筐猫爪儿菜送到了铺子里时,她就笑着探问:“大婶,你家的孩子可真能干,这么小就随着你采猫爪儿菜?”

    那妇人一面擦着汗一面笑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是我大儿子,今年七岁了,说什么也要帮着我一起干活还债!”

    “这是老大,那还有几个小的?”

    “还有三个儿子,”那妇人就笑,“我倒也想生个女儿,可是就是一气儿生了四个儿子!”

    不错,当年家里典了她就是因为她一气儿生了四个儿子,就盼着到了宁家能再生个男孩,因此卖了几亩地给了十贯钱的定钱,又说定生了儿子再给五贯,生了女儿给三贯,只是结果实在不堪回首。宁婉就问:“刚说家里还欠了债?”

    “是啊,我男人生了病,花了三十几贯钱才从阎王手里逃得一条命来,家里哪有那么多钱,可不就欠了债?”

    “三十几贯,可真是不少呀!”一切都对上了,先前自家典来生儿子的妇人正是她,宁婉还记得她的眉眼,而且当初帮忙牵线的人曾告诉过宁家她为什么要将自已典出,自然是没有活路了,男人生病,为了治病将地都卖光了,身子羸弱的丈夫和四个儿子都要她养着,而她一个妇人又有什么法子?宁婉同情地问:“家里的地恐怕都卖了吧?”

    “我卖了一半地,还留下一半种些粮食糊口,”那妇人还是笑着,“多亏你们家收山货,我靠着采山货挣钱还债,去年还了两成了,今年又有大儿子跟着我一起采山货,到年底前把欠债还上一半!”

    无怪宁婉觉得她不同先前了,这时才醒悟过来,原来被典到自家的妇人整日都是愁眉苦脸的,似乎了无生趣,现在的这个妇人却一脸的笑意,似乎并不把那些债当一回事儿。

    “是因为我家收山货吗?”宁婉喃喃自语。

    “那是当然了!”妇人很是爽快,“我们村里有一个媳妇是胡家村人,因此一早就知道了三家村宁家收山货,给的钱又多,大家就都送山货过去,许多人家都富了呢!我是因为要照顾男人,因此采的山货都交给别人帮忙送去了,因此倒没去过三家村。今年我男人能自己起来了,我这才自己送菜过来了,也是为了多得几个钱。”

    原来如此,因为有了卖山货的出路,她就没有再将自己典出去。想想也是,谁能愿意离了自己的家到别人家给外人生孩子呢?她在自己家的时候应该也是一直在惦记着丈夫和儿子吧。

    而爹娘当时的心里应该也是不好受的,爹几乎从不与那妇人说话,娘倒是不好冷落她,还时常将自家难得的一点好东西给她吃,为的让肚子里的孩子能长得好些,但是宁婉还清楚地记得娘眼神里带着的凄凉。而她自己呢,对妇人又恨又讨厌可又万分无奈,只觉得她到了之后自家已经不像家了。等到她落了胎,自己又可怜她,可是那时宁家日子也十分艰难,勉强凑了两贯钱给了她让她回去养身子,后来怎么样也不知道了。

    好在,那一切都不会再出现了!

    第113章 伙计

    </script>    这时宁清早将妇人一大一小两筐菜都称好了,报了数目拿了一百多个钱递给她,“收好,下次再来我们铺子送菜。”

    宁婉见妇人要走,就赶紧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子,这还是平日里放在身上的,备有什么特别的时候要用的呢,足有二两多重,塞给那个孩子,“我瞧着你又懂事又能干,这样小就帮你娘分忧了,送给你吧。”

    那妇人见是银子急忙摆手,“不成,不成,我们不能要!”孩子原本握在手里了,现在听了娘的话向回推。

    宁婉就说:“我第一次到马驿镇上卖野菜时,也是遇到了一个人帮我,多给了我银钱,帮我渡过了难关,现在我正要把这份恩情传下去。等到将来你们的债还清了,手里有了余钱,也可以把钱再送给有难处的人,这样岂不更好?”

    妇人听了她如此说半晌方才明白,也就答应了,又感激不已,“有了这银子,我们正好把债早些还清,接下来日子就好过了。”那孩子却在一旁笑道:“我将来一定会挣很多钱的,然后也帮有难处的人。”

    宁婉点头,“不错!”目送妇人带着儿子走远了,满心欢畅。原来自己改变自家命运的同时,也有人因为这小小的生意而改变了命运。

    这一个小小的事件平静无波地过去了,不管谁问起她也只道一时有感而发,大家只当她可怜那对母子,倒也就过去了。

    而宁婉再忙起生意来又有一种不同的感觉,先前她只是为了挣钱,为了让家里的日子过得更好,现在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忙碌其实能帮更多的人,这种感觉让人心里十分地愉悦,也更有干劲儿了。

    德聚丰的生意越发地好了,大姑大姐她们都来帮忙还不够,宁家又在镇上传出口信要招两个伙计。

    宁家给的工钱不算少,且这几个月镇上的人也都知道这家人人品不错,所以竟来了好几个人。

    招伙计不是小事,招了到铺子每日在一处,与家里人相差无几,是以除了能干,脾气品性都要好。说起来,先前在宁家帮忙的人,春玲嫂子、罗双儿、大姑、大姐,甚至宁清都不算是伙计,只不过忙时做事,闲时各自随意而已,宁家其实是管不了他们的。

    而真正的伙计是要写了契书的,至少三年的长契,没有特殊的缘故是不能解了契。先前宁婉也曾听人说过有铺子有一时不察招了卧底的贼人,半夜里内外勾结将主家东西尽数偷走的,还有招了有隐疾的人,非但不能做事,反倒要白养着一个闲人。

    因此选伙计前倒先看保人,总要有可靠的保人才能再看人怎么样。反之做保的人也是一样,如果不小心保了不应该保的,出了事颜面扫地,再没脸在街面上混了,所以大家做保自然十分谨慎,不是知根之底,又有亲缘关系的,轻易不会给人做保。

    宁婉是懂得这些的,她在典史家好多年并没有白过,因此仔细选了又选,选上一个叫孙固的少年,原来这个孙固是古太太娘家远房侄子,家里先前有几亩地,日子也过得,只是孙固的爹突然得了病,为了治病将几亩地尽数卖光了,人也去了。家里剩下母子两,借钱办了丧事之后总还要过日子,就求了古太太请古掌柜的做了保人来宁家当伙计。

    古太太亲自送了人和保书过来,又告诉于氏和宁婉,“我这个侄子虽然不是嫡亲的,可也是眼看着他长大的,最是孝顺懂事的孩子,人也肯干,身子也康健,你们只管收了他,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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