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像婆婆说的,儿子与他爹更相像,一醒过来就哭声震天,立即就要将奶水喂到嘴里,吃起奶来力气也大得多,再没有奶水吃不尽的时候了。

    卢铁石一想起当初的好事没了,背地里就向媳妇埋怨道:“可见娘说的不错,还是我们槐花儿可爱懂事呀!”

    他竟好意思提起此事!宁婉脸一红,本要打他一巴掌的,落下时又放轻了变成了爱抚,“你这些日子也受苦了。”

    “那是自然,不过我能忍得住,”有了儿子自然高兴,但是铁石也素了许久,现在便向媳妇表功,“我到大漠的时候,青木还要把他的妹妹送给我做妾呢,我一口回绝了。”

    “夷人的女子怎么能让她们进门!”宁婉就轻轻拍了拍铁石赞许道:“说得对!”

    “别人也有想将妹妹女儿送给我,我也没要。”

    宁婉就俯身在他脸上香了一香,“不枉我一直疼你!”

    铁石要的就是这个,便十分舒畅地搂着媳妇,“算起来没有多久就能在一起了。”他毕竟是第二次做爹,很多事也都门清儿了。

    夫妻俩儿说着话,松儿醒了,一声啼哭便引得屋子里立即一番忙乱。才将儿子打点好哄他睡了,宁婉却突然叹了一声,“当年我没嫁给你时,不敢说家里的门槛被媒人踏破了,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呀!现在成了两个孩子的娘,就算是和离了再嫁都难。倒是你升了官发了财,送妾的人都要排起长队来。”

    “才不是,”铁石就仔细看看媳妇,“我觉得我媳妇儿比过去还美了呢,说你再嫁难的才是瞎了眼,只是谁若是敢肖想你我就一拳打上去!”说着将拳头握起来给宁婉看,仿佛真有人要上门抢媳妇似的。

    “你就哄我吧,”铁石的话哪里能全当真,宁婉勉强笑了一笑,“还好,能打过你的人我还没见过呢。”说着便转过身去拿过一叠松儿的尿布摆在身边。

    铁石早发现媳妇近来常不大开心,只是她性子好不肯说出来,倒宁愿不声不响地做事,就赶紧再次表白,“媳妇儿,我绝没有二心的。”

    “我的意思也不是说你有二心,就是感慨一下。”虽然已经生了儿子,但是宁婉还不打算给铁石置妾,过去她十分小心,在家里都不肯用丫头,就是怕她们近身服侍铁石出了事,后来才明白自己不可能整日与他在一处,更不可能一直盯着他,许多事更要看他的本心,因此倒放开了。但明明是相信铁石的,最近偏偏看着盛儿几个丫头不顺眼,因此并不大留她们帮忙。现在就一笑道:“世情如此,我们总不能不承认吧。”

    “我们不必管什么世情,只好好过我们的。”

    宁婉不知怎么又想到了路家的事,“前些时候路少奶奶过来看我,说起她与路大少爷之间,虽然这一次路少爷回到家里受路老夫人、路大人、路夫人再三教导觉出她的不易,对她十分敬重,但两人情分远非先前了。”

    “太婆婆、婆婆对她都好,日子依旧是荣华富贵的,可家里毕竟平空多了两个妾和她们生的孩子,她就是与丈夫说话做事也不似过去一般十分随意,倒是相敬如宾的。路少夫人倒说并没怎么样,我却觉得没什么意思。当初路少夫人可是虎台县里的第一美人,路少爷一见钟情的,现在又如何中?无怪人都说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果然不错。”

    “你怎么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铁石就觉得不大对头,媳妇儿平时里总是十分开朗、笑口常开的,近来倒有些不一样,尤其是今日十分忧郁,便十分后悔,“我不该乱说话,引得你不自在。”

    “就是你不说我又岂能不知道?”宁婉摇头说:“上次路少夫人过来看松儿时还提起此事呢。”

    “定然是路少夫人心情不好便影响到了你,以后你少与她在一处说这些话。”

    “并不是,路少夫人在我面前一向都赞扬你,又十分羡慕我。只是我想着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就生出了些担心。”

    身为男子汉自然不会随波逐流,关键的事情更要有所决断,卢铁石对自己还是充满信心的。但此时他倒是担心起媳妇了,她竟是无端地就难过,不大对头呢。

    想想恐怕是因为岳父岳母去了南边没有过来,媳妇生了松儿也没能与他们见面心情才变坏的,因此第二日便去了虎台县里请大姑和大姐多过来看媳妇,与她说些家常,免得她整日胡思乱想。

    大姑立即就带着大姐过来了,她性子急,只怕侄女儿受了什么委屈,到了卢家先看了一应吃用之物,又瞧着服侍人等,见都是极用心的,又问了几句话后过便一拍巴掌说:“我瞧着你婆婆、侄女婿对你再好不过了,你怎么反不懂事起来?”

    宁婉颇有些不好意思,“婆婆面前我从没露一星半点儿。就是对他说了几句,其实也没什么,正是因为他对我好,不知怎么就常想他万一对我不好时,我该怎么办呢?到时候我可受不了!”

    大姐是个心细的人,听了半晌悄悄问幺妹,“你可是听了什么不好的话了?”坐月子期间足不出户的,突然不开心,有原因自是外来的。

    宁婉原不肯说的,后来就告诉她们,“铁石只当我不知道,其实我听了别人告诉我,周指挥使见虎踞山石炭利厚,就动了心将族里侄女给铁石做妾,一心想笼络他……”话音未落,大姑就一巴掌拍在侄女身上,“侄女婿是能被周指挥使笼络过去的人吗?”

    “他一天天地有本事了,也被更多人看中,而我呢,生了孩子只能守在家里,人也不若过去好看了,”宁婉就说:“眼下他当然不会被周指挥使笼络过去,但是你们想想,将来呢?他还会遇到更多的诱惑,万一就变坏了呢?”

    大姐就噗地笑了,“你哪里不若过去好看了,我瞧着这脸越发细嫩了!”

    “好不好看不是最重要的!”大姑就说她们,“最重要的是你和侄女婿的情义!你们如今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想那些没用的做什么!只好生过日子就是!世上自然有抛妻弃子的坏人,但更多的还是有情有义的好人呢!你们说侄女婿是无情无义的人吗?”

    大姐也在一旁说:“大姑说得对呢,就比如我们认得的人,只除了刘五郎以外,爹、大姑父、你姐夫、妹夫都是有情义的人,就是富贵了也不会做陈世美。你只管放宽心,好好养身子。”

    宁婉亦知大姑大姐说的有理,笑着点头将她们送走了。但她竟不知怎么了,心里依旧有些过不去。想想都是自己的不对,凭空疑心他,还是瞒住铁石为好,因此只说自己先前心窄,大姑劝过就没事了。

    只是二人毕竟是恩爱夫妻,铁石并没有被瞒过去,他并不会说太多的甜言蜜语,想了想就打拳给媳妇看,“我在军中学了好多样拳脚,有猴拳、螳螂拳、白鹤拳,每样都很有意思,你瞧瞧!”

    宁婉第一次听说有这么多样的拳法,而且还真很像!看着铁石摆出一个猴相,不觉哈哈笑了起来,“该不是你自己编出来的吧!”

    “真是自军中同袍处学的,对了,还有一样蝴蝶掌,”铁石做了个翩翩欲飞的姿势,“怎么样,像不像蝴蝶?”

    宁婉直接笑倒在炕上,“快罢了,我岔气了!”

    这么笑了几天,宁婉倒将心里的不快忘记了,不想铁石又拿出几张契书给媳妇儿看,“只除了老宅是爹名下的以外,其余我们家所有的铺子、宅子、田地都换成了你的名字,都算成了你的嫁妆。”

    宁婉见了就急道:“你这是做什么?”哪有卢家的产业都写了自己名字的道理?“岂不是胡闹!赶紧找钱县令改回来!”

    铁石就笑,“我是想着告诉你,你如今可是有许多产业的女子了,我如今是住在媳妇的大宅子里,吃的也是媳妇的饭,用的下人也是媳妇的……你想想,我事事都靠着媳妇儿,哪里还会有外心?”

    宁婉又是气又是恨,“你,你怎么就想出这样的主意!让别人知道了岂不笑话!”可心里又说不出的激荡,铁石对自己着实一心一意。

    “我才不怕别人笑话呢!”卢铁石就笑道:“你若是心里还不自在,我明儿个就将槐花儿松儿都改成姓宁,两个孩子也是你的,这一次你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吧——别哭呀,媳妇儿,你怎么哭了?做月子不能哭的,对眼睛不好!”

    宁婉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见铁石急得什么似的,自己就拿帕子擦了,“你明儿个把这些契书都改回去我就好了。”

    铁石拧了热毛巾帮她擦脸,“别的都是小事儿,唯有你心气顺了才是大事儿呢。”

    “我也不知为什么自生了松儿心气儿就有些不顺。”宁婉自己也找不到原由,但到了此时突然觉得那些郁结早已经全散了,心情莫名地就好了,觉得自己很是丢人,就找了个借口,“我脸上长的斑一直不好。”

    当然了,这些斑她果真很在意就是。

    铁石为了媳妇的不痛快不知费了多少心思,现在听媳妇竟是因为脸上的斑,真是哭笑不得,捧了媳妇儿的脸细看,果然两颊各留有几点浅褐色的斑,轻轻地抚了抚道:“这斑原是你为了我生儿子才有的,你说我看了心里会怎么想?是不是更喜欢你才是?”说着一边香了一下。

    宁婉就将头埋在他怀里小声说:“是我不讲理了。”

    “女人生孩子太不容易了!”媳妇不痛快得莫名其妙,但也好得莫名其妙,不过卢铁石因此竟有些感慨,“疼上好几个时辰不说,接着坐月子时不许随便吃东西,不能出门,不能洗澡……要是我早就忍不了!媳妇儿,你要是心里还不自在就向我发火,毕竟你是给我生孩子呀!”

    自这一番小风波,宁婉的心境便彻底好了,每日里笑容不断,又催促铁石,“我没事了,你不必再担心,回虎踞山做正事吧,过些日子再回来看我们。”

    “军中的事情我早安顿好了,这一次又没有紧急军情,我一定陪你过了月子。”

    婆婆听了也帮着儿子说话,“若是打仗的时候自是无法,如今天下太平,铁石也应该在家里多陪陪媳妇的,你媳妇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呢!第一胎生了女儿,第二胎生儿子,如今就是儿女双全,你们俩儿都再有福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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