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战战兢兢地不敢答话,生怕一句话说不好现在的殷九弱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三王匆匆忙忙唤来魔界最负盛名的几位大夫,来给殷九弱看诊。
    他们远远地用灵力查探殷九弱的身体情况,壮着胆子说道:
    殿下受,受过濒死的重伤。一位大夫看见鲸王已经吹胡子瞪眼起来。
    但现在殿下只是过度劳累,休息休息就好了。
    濒死的重伤又好了?你们在糊弄谁?鹰王望着殷九弱青衣染血的背影,忍不住声音大了点。
    几个魔族的大夫同时叹了叹气,我们所诊断出的结果便是如此,殿下身负魔尊传承,在经受某种力量的打击时,挺过一息,便犹如春花盛开,从重伤中复苏。
    狼王见周围无人敢接近殷九弱,当机立断说道,别吵了,先安顿好殿下才是上策。
    于是,一群人又兵荒马乱地找来八人抬的轿子,想要把看上去体虚气弱的殷九弱送回寝宫休息。
    红透的枫树下,殷九弱突然停住,一双盛满血泪的眼睛定定看着大家。然后摆摆手,示意她想要一个人慢慢走。
    明明那天她也是这样走啊走啊,就遇到扶清了,怎么今天就遇不到了呢?
    所以,是不是再多走一走就会遇到扶清了。
    那她就多走一走吧。
    鲸王跟在后面满脸担忧地看着殷九弱,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惊讶地说道:
    殿下不是说过再也不穿青色的衣裳吗?难道是我记错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鹰王心里也咯噔一下,额头上冒出了一丝丝冷汗,沉声道:
    你没记错,那是殿下第一次回魔界的时候说的,再也不穿青色衣衫,不吃点心甜食。
    那现在这是怎么了鲸王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
    狼王拦住两个想要冲过去询问始末的人,你们看殿下现在是能交流的样子吗?青色衣裳还能和谁有关,我们都心知肚明,等殿下恢复过来再做打算。
    鲸王和鹰王干着急了一阵,只能点点头,你说的对,我们派人去神界询问可有大事发生。
    殷九弱走过水波潋滟的湖面小桥,面前是镇风楼恢弘的大殿。
    湖面涟漪中白色的莲花花蕾竟然竞相开放,成千上万的花在立于水面,风吹来像是舞女的裙摆那样盈盈舞动。
    这些花落在她眼里,反倒成了血红色的,她记得那个人常常在这里看花说是看花,其实是为了看人。
    殷九弱笑了笑,嘴角咧开的时候,有鲜血顺着脸颊滴下发出滴滴答答的清脆声响。
    岁歌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九弱,你还好吧?
    她刚问了一句,殷九弱忽然转身往镇风楼走去,忽略掉这人身上的血迹,仿佛能看出一种意气风发的味道,可青色血衣在风中鼓动,像是一面昭示不详的青色妖瘴。
    九弱,你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快睡一觉吧,终于,岁歌的着胆子不由分说地将殷九弱拉回寝殿里,按到床榻上强制给她盖好被子。
    我不困,我要等她。殷九弱反抗了一会儿,又平静下来直勾勾地看着帐顶。
    你要等谁?岁歌跟旁边的十三王妃对视了一眼,都没明白殷九弱在说什么昏话,九弱,有谁要来吗?
    她会来的,我不睡觉。殷九弱呼吸微弱,显然已经困极,却还倔强地睁大眼睛。
    躺在寝殿的床榻上,鼻尖好像仍然能闻到残留的清甜香气,殷九弱缓慢地闭上眼,也不知道扶清会变成谁,又或者变成什么动物来找自己。
    会不会等她睡着,女人又会悄悄过来与她同眠,再在黎明时不动声色地离开?
    会不会等她睡起来,就能看见一只白团子蜷缩在自己怀里,粉色的肉垫还抱着自己的手腕,呼吸温温热热?
    会不会她现在高烧的话,扶清就会端着甜甜的热汤,一勺勺地喂给她?
    那么,她想睡着,还想发烧。
    九弱,你乖乖睡一会儿,不然我们所有人都会很担心的,听话啊,岁歌刚想给殷九弱掖被角,谁知道本该虚弱无力的人来不及穿鞋就跑了出去。
    侍女和其他几位王妃都喊了起来,殿下,你要做什么啊,外面下雪了啊。
    偌大的魔界不知什么缘故,竟然在九月飞雪,一整片的红枫孤清灿烂,暖雪如细尘般穿梭而来。
    天下暖雪了。
    有侍卫和侍女小声地讨论说:九月下雪,怕不是什么好兆头,怪得很。
    殷九弱静静地看着茫茫的一片白与红,远处种满青竹的高山小径上,好似有一道淡如雨雾的身影,有莹尘萦绕,一直在等着她。
    她止不住一直朝着那身影追去,幻影转瞬破碎,晶莹剔透的光尘被碾入风雪。
    哪里有什么身影在等她,不过是空落落的月光罢了。
    身后有人打着伞追上来,岁歌气喘吁吁地问道:九弱,你不穿衣服跑出来干什么,本来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再风寒了你那三个叔叔不得急死。
    浓如墨色的天幕下,殷九弱纤浓漆黑的睫毛沾着雪粒,她伸手接住一片暖雪,雪水融化后却是滚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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