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昔昭:“……”
    想不通。
    非亲非故的,顾娉婷身上就是有再多的违和之处,真正的说起来,也跟孟昔昭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反而是他不停的打听和打量,看起来很像个流里流气的变态。
    ……算了,还是走吧。
    自始至终,孟昔昭也没思考过,她就是苏娘子的可能性。
    因为差距太大了。
    苏娘子可是传说中的天仙,这个顾娉婷,额,他没敢看得太仔细,但只是这么一晃眼,也能看出来,她就是个中等偏上的长相,最显眼的是那黑红的肤色,五官好像还不错,但底子太差,最多只能称她一声清秀。
    话说回来,他现在连苏娘子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孟昔昭一边走去皇宫,一边想着关于苏娘子的事。
    之前他是想找到苏娘子以后,看看她愿不愿意跟自己合作,可现在,老实说,合作的机会十分渺茫。
    不是他觉得他们回不去了,而是,在南诏待了这么长时间,这段经历,已经无法抹消了。
    他这次要找的,是能送进宫去,甚至在运作一番以后,还能登上妃位的那种女人,可苏娘子被南诏人掳走,说句不好听的,她怕是已经不是完璧了……
    孟昔昭自己不会介意这个,可天寿帝介意,那帮满脑子大男子主义的官员,也介意。苏娘子又是罪臣之后,还委身的是南诏人,这等于把buff叠满了,哪怕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送进去了,怕是也没有出头之日,只能在宫里做个普普通通的宝林。
    唉,不能合作就不能合作吧,反正他以后还能找别人,只是别人不会有苏娘子这样得天独厚的身份了。
    至于接下来,他就留意着,看看到底能不能遇见,要是遇见了,就帮一把,把她也带回齐国去,要是遇不见,那他也没办法了。
    想好了,孟昔昭也不再长吁短叹,来到了西宫,他看看门口的侍卫,发现对方也看着他,但就是不动弹。
    ……真的吗?你们连通传的规矩都没有吗?
    孟昔昭不太习惯,但还是默默的走进去了。
    哪知道,刚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吵架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这是个男人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沉默,估计是他质问的那个人正在回答什么,只是声音太小了,孟昔昭站在这听不见。
    没多久,那男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躲在这里就有用吗!吉州被抢走了,齐国耀武扬威的样子多么可恨!你和父皇一样,都是缩头乌龟!等他们打进赣州了,到时候不要来找我!”
    话音一落,咣当一声,大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十分华丽干练,身材孔武有力,满脸都布着戾气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看都没看孟昔昭,直接就愤怒的离开了。
    孟昔昭低着头,等他走了以后,才把脑袋重新抬起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大概这位就是南诏的太子爷,罗买隆了。
    罗萨花在书里着墨不多,罗买隆的戏份还是挺多的。
    因为他是南诏武力值最高的那批人之一,跟詹不休都能打的有来有回,和匈奴大王子不一样,大王子从始至终都没跟詹不休见过面,而这个罗买隆,好几次和詹不休站在同一片战场上,各自领着各自的队伍。
    但是也没领多少回,也就三四回吧,然后,他就在叫阵的时候,被詹不休一刀宰了。
    太子爷死了,南诏群龙无首,节节溃败,南诏皇帝也大受打击,从那以后,南诏就再也没赢过,最后整个国家都被詹不休吞并了。
    太子死了,贞安罗守不住自己的国家,最后绝望之下自杀了,按说罗萨花也没什么好下场,但她在国破那一日,没有殉国,而是果断的逃走,南下渡海,去了南洋,后来就没再听过她的消息。
    只是孟昔昭觉得,有这样的心气,罗萨花到哪都能混得特别好,不用担心她的性命问题。
    南诏国破,是书里的最后一个高/潮,之后这本书就结束了,跟天寿帝差不多,詹不休也是死磕南诏,不过他比天寿帝厉害,即使费时好几年,他还是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了。
    前前后后,詹不休往南诏派了三十万的将士,自己数度亲征,而在打下这块地方以后,为了给边境的百姓报仇,也为了发泄自己心中的怒气,他把南诏的所有官兵,一个都没留,全杀了。
    这是什么概念呢……南诏号称自己有八十万的雄师,不过实际全国都算一起,也就四十万的将士,而这四十万人,在国破的那一日,全都做了改朝换代的冤魂。
    要不然詹不休到了最后,风评为什么下滑,就是因为他这些行为,怎么看,怎么都正在向那些标准的古代帝王靠拢。
    沉默一瞬,孟昔昭收起这些心思,走进前面的宫殿。
    罗萨花现在心情也不好,但看见孟昔昭进来,她还是让自己换了一种表情,对孟昔昭和颜悦色的笑了笑:“金先生,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孟昔昭诚惶诚恐的低头:“回公主,小人刚刚才到。”
    罗萨花看着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到了有一阵了。
    想起自己哥哥刚刚的模样,罗萨花心里也有些烦躁,但她还是对孟昔昭说:“让先生见笑了。”
    孟昔昭连连摇头:“哪里哪里,太子也是为战事不利而担忧,这才急火攻心,口不择言,想必公主能够理解太子殿下。”
    罗萨花:“…………”
    她理解个锤子啊!
    她这个哥哥,哪里都好,就是刚愎自用,太过激进,一味的相信蛮力,他们兄妹关系不错,但在如何应对齐国方面,总是出现分歧。
    今天不是他们第一次吵架,也不是最后一次,罗萨花是公主,地位不如罗买隆,自然每次都是哄着劝着,可是人就有脾气,忍了那么久,罗萨花这心里没有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她也不明白,怎么孟昔昭一句话就让她更加生气了,孟昔昭看着她那快要保持不住的扭曲表情,心里呵呵笑。
    没见过吧?这叫替你大方,多少人因为这个,得了脑溢血呢。
    当然,罗萨花还年轻,想指望着一句话把她气出脑溢血,不太容易,孟昔昭只是想看看,她和罗买隆,到底有没有那么的情比金坚。
    现在看到结果了,孟昔昭感觉很满意。
    有分歧是好事啊,你们之间只要有一条裂痕,我就能拿着锤子,咣咣咣的给你们砸出一条鸿沟来。
    不过,这事不能操之过急,挑拨离间也不能太明显了,不然容易玩脱,把自己也玩进去。
    孟昔昭低着头不说话,罗萨花本来看他有点不顺眼,感觉这人太不会说话,但看着他这乖顺的模样,罗萨花又抿了抿唇,让自己冷静了一点。
    望着孟昔昭,罗萨花思考了片刻,她换了个更加妖娆的坐姿,突然颇感兴趣的问他:“先生懂怎么打仗吗?”
    孟昔昭:“……”
    他果断摇头:“不懂。”
    哦了一声,罗萨花又问:“那先生觉得,此时,我们应该去攻打吉州城吗?”
    孟昔昭:“…………”
    你这是挖坑让我跳啊。
    不管他回答该打,还是不该打,罗萨花都会对他重新评估,而这评估的结果,肯定不美妙。
    但他也不能不回答,这样罗萨花会觉得他这人有所保留,心眼太多,照样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默了默,孟昔昭说道:“公主,小人对军事,确实是一窍不通,小人所会的,只有做生意。这该不该打,小人不知,不过,想来世间万事,都脱不开利益二字,有利可图,便成倍的增加投入,此后获得的利益,也会更多,可要是得利,还不如投入的成本多,那可就要赔本了啊,赔本的买卖可千万不能做啊,一不小心,就容易将整个家底,都赔进去。”
    罗萨花是不支持现在就打回去的,但现在不打,不代表以后也不打,听着孟昔昭的意思,她把这些话套在如今的状况下,不禁冷了脸:“南诏还不至于因为打了一场仗,就赔的血本无归。”
    孟昔昭茫然了一瞬,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想明白罗萨花为什么这么说了,于是,他偷偷看着罗萨花,小声说:“很多商人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罗萨花瞥向他。
    孟昔昭低下头,慢慢道:“一开始觉得,投一点钱,赔了就赔了,但真的赔了以后,他们又不服气,继续往里投,或者,打算做点别的生意,把这些亏本的都找回来。但因为心里着急,眼光不如过去精准了,便一赔二赔三赔,拿不出钱来,周转不开,便只能去地下钱庄借,可那高利/贷是好借的么,整日的利滚利滚利,到最后,连自己什么时候欠了那么多的债,他们都记不清了。”
    罗萨花沉默下来。
    其实孟昔昭说的,不是所有都能跟军事套在一起,但只是捡出其中几句来,也足够罗萨花消化一会儿。
    齐国因为有钱,打仗这么多年,他们的人还是很富有,可南诏不行,他们一开始就穷,现在更穷了。
    贞安罗是个不错的君主,但他也有自己的缺点,穷兵黩武,把国库的钱都用在养兵和设置防御上,国内不是没有抱怨的声音,只是贞安罗口碑很好,所以大家还能忍着。
    可就像罗萨花自己一样,忍一日可以,难道还能忍一辈子么。
    罗萨花还是很深谋远虑的,她之前就在担心这种问题,现在听了孟昔昭说的利滚利滚利,她更是担心,民怨积攒久了,会出大事。
    这回她沉默的时间有些长,等再抬起头的时候,她看着孟昔昭,对他赞赏了一句:“先生大才。”
    孟昔昭受宠若惊,连忙拜谢:“公主折煞小人了,其实这些生意经,很多人都会。”
    罗萨花觉得他就是装傻,什么生意经,明明就是借生意,来提点自己,只是他胆小,怕惹事,所以才套了个生意的壳子。
    这说明他还是对南诏心有芥蒂啊,没法全心全意的信任她。
    罗萨花觉得这样不行,以后怎么样先不提,最起码现在,这个人为了活下去,铆足了劲,还是对自己很有用的,也罢,给他点好处,收买一下他。
    于是,罗萨花和颜悦色的问他:“先生在宅子里住的怎么样,可有什么需要的?”
    孟昔昭听了这话,抬起眼来,对她欲言又止。
    罗萨花:“无妨,先生可以直说。”
    孟昔昭便直说了:“公主……我爹娘还在家里等我回去,纵使我自己回不去了,能不能,让我二舅回去,给他们报个信,至少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不然的话,我怕二老悲痛欲绝,身子上有什么不好。”
    罗萨花那双漂亮的眼睛顿时盯向孟昔昭。
    孟昔昭做出一副胆怯的模样,但就是不退缩,看起来对这件事很坚持。
    罗萨花微笑:“这确实是个问题,但,先生的舅舅,年纪也不小了吧,一个人上路,多危险啊,不如,你将家中地址告知于我,我派人前去,把二老接来,和你共同团圆,如何?”
    孟昔昭:“…………”
    他张了张口,从脸上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这、这就不必了,公主不知道,我爹娘胆子很小,这些年的跑商,也都是我和家里的下人进行,见到陌生人,我怕他们吓出个好歹来。那什么……我还有个家院,他不到三十岁,身体好着呢,要不然,让他去也行。”
    罗萨花语调上扬,哦了一声:“我怎么记得,金先生的那个家院,胆子是你们这一行人当中最小的,在来的路上还被吓晕了。”
    孟昔昭一愣,他看向罗萨花,而罗萨花迎着他惊愕的目光,对他微微一笑。
    然后,她从一旁的雕花柜子里,打开了一个小抽屉,慢慢的,她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东西。
    孟昔昭的玉坠。
    看着这个玉坠,孟昔昭神色一滞,他抿紧了唇角,再抬头,看向罗萨花的眼神,也没之前那么放松了。
    罗萨花把玉坠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做端详状,一边看,她一边说:“我其实很佩服先生,明明十分喜爱这个玉坠,但玉坠被抢走时,先生还能面不改色,出言讨好,要不是我的人就在那里看着,说不定,就把这件事,给漏过去了。”
    孟昔昭垂下眸,没说话。
    罗萨花把玉坠翻过来,看着底下雕刻的一个不太明显的谢字,罗萨花又说:“佛寺卖的开光之物,为什么会雕刻一个与先生无关的姓氏呢,先生,你真的姓金吗?”
    孟昔昭:“…………”
    卧槽。
    连粗口都爆了,可见孟昔昭现在有多惊讶。
    他觉得自己装的挺好,无论如何,这商人的身份都坐实了,谁知道罗萨花还是不信他,打听他的一言一行,还怀疑他真正的身份。
    孟昔昭当然不能让这个怀疑生根发芽,虽说他不姓谢,可万一被顺藤摸瓜,发现他真的身份有疑,那不就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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