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润突然开口,一脸挑衅的看向新安公主:“如此一来,只怕是抄不成了。”

    她这是搬出太夫人来压制自己!

    可笑,当真以为这样她便会怕了么!

    新安公主冷哼一声:“放心,太夫人那里我自会去说,母亲管教女儿,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么?”玉润眼底满是嘲讽:“便是杀了剐了,也都是天经地义?正因如此,您才会要那贺家那二位居心叵测的姨母到郗家来接我?”

    “你说什么?”新安公主面色果然变得难看起来,那两个蠢妇自作聪明办砸了事情,自己本想要灭口,可却不知为何跑了一个,搞得她到现在都惴惴不安。

    眼下玉润竟然这样说,难不成是知道了什么。

    “母亲怎么不说话了?”玉润盯着她,眸光无比犀利。

    新安公主张了张口,本想要辩解,却还不等她发出声音,就听到门外有婢女焦急的禀报。

    “夫人,是二夫人来了。”

    终于来了!玉润大喜,终于松开了抓着那婢女已经疼到麻木的手。

    想来是五伯父得了信儿,但碍着自己是男子不好前来,便求二伯娘帮忙。

    玉润长舒一口气,若是再晚来一会儿,自己恐怕就不只是流点血那么简单了。

    听到禀报声,新安公主有些狐疑,都这么晚了,谢道韫来她这里作什么?

    思及至此,她十分不甘心的看的了一眼玉润,冷声道:“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晚点再找你算账!”

    玉润如获大赦,连忙退了下去。

    捂着还在流血的掌心,玉润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笑出声来。

    经过今晚这么一场,新安公主应当会很不安吧,因此她势必会追查下去,自己已经放出了风,就说当初是被桓玄所救。

    如此一来,新安公主应当不会如上世那般同他结成同盟了吧?

    即便仍旧结为同盟,也势必存在嫌隙。

    就为这个,自己的血流的都很值当!

    这一夜,玉润睡得十分安稳,每夜都会纠缠与她那锥心刺骨的前世梦境来到了她刚嫁到谢之时。

    跪拜天地的时候,她从盖头底下偷瞟了一眼身旁放着的灵位。

    然而入目出,却是一双修长干净的大手。

    大手突然将她握住,柔软冰凉的指肚摩挲着她掌心银针留下的伤口。

    玉润条件反射的就想缩回,可无论如何都被牢牢的桎梏住,纹丝不动。

    蓦地,大手的主人突然俯身,柔软的唇瓣落在那发烫的伤口上,舌尖轻轻卷过,微痒的感觉撩拨着玉润的每一根神经。

    “哗啦!”

    就在她呼吸急促,有些意乱情迷的时候,盖头突然被一把扯开,视野瞬间清晰。

    玉润猛地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

    环顾四周,她仍在自己的寝房。

    “女郎?”屋外的文妪听见了动静,立刻走了进来,见到玉润满头大汗的样子,不安道:“女郎可是又做噩梦了?”

    “无碍。”玉润摆了摆手,起身之际瞟了一眼自己的掌心,此时伤口已经不在流血,只在掌心留下一道细细的红痕。

    莫名的,玉润又想到梦中落在掌心的那一吻,呼吸莫名的紧了起来。

    “女郎无碍便好,叶家姑子一早来了,只是不许我们叫醒您。”

    “绾绫?”玉润一怔,随即快速的穿好了衣服。

    叶绾绫来得正好,她的确是想要仔细询问一下韵儿现在的情况!

    想到这里,玉润加快了穿衣的速度,拾掇好一切出门,正瞧见叶绾绫正坐在台阶上,出神的望着玉润院落中的紫藤出神。

    玉润很不客气的在她面前拍了下手掌,将叶绾绫吓了一跳。

    “等在外面做什么,让人叫醒我就是了。”玉润上下打量着她,此时此刻,叶绾绫已经没有了之前刻意装扮的狼狈,水蓝色的裙摆如同瀑布一般在石阶上铺开,如清泉般澈亮的眸子带着点点哀伤。

    应该是还为找不到叶绽青而难过吧。

    玉润叹息一声,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却突然见到她舔了舔唇,有些遗憾的说:“叶家那些老古董也不知道在院子里种这紫藤,啧啧……做成紫萝糕和紫萝饼可是人间极品的美味。”

    玉润无语,有些无奈的瞟了一眼叶绾绫,正撞上她的目光。

    “你若是真的想安慰我,便做这些给我吃就好了。”

    叶绾绫冷俏的面容此时带着几分有些凄然的笑意,看的玉润不免有些心酸。

    她这样说,也不过是怕自己担心罢了。

    “对不起,我当初不应当劝你等一等的。”

    也许早一点,什么都会不一样。

    叶绾绫却摇了摇头:“其实大哥为了救我中箭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不好了,好在韵儿他还活着。”

    看着叶绾绫眸光在提及韵儿的时候有那么一瞬的光亮,玉润默然,将到了嘴边的怀疑又生生吞了回去。

    “玉润……”叶绾绫犹如叹息的声音再次传来:“你知道么,我小的时候,曾经有人说我命中带煞,专克身边的人,我起初还不信,可是现在……”

    不等她再说下去,玉润连忙摇头:“你怎么会这样想,这些跟你有没有关系。”

    “是真的。”叶绾绫的语气有几分落寞。

    “我哥他,便是因为而死的。”

    “叶大哥的死真的和你没关系的。”玉润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命中带煞,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前一世,最后不也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么。

    “不是的,我说的是我的亲哥哥。”叶绾绫的声音很低,但语气中的痛苦却让人难以忽略。

    “亲哥哥?”玉润面色一变,冥冥中,她似乎觉得叶绾绫的这句话很关键。

    叶绾绫点了点头,声音虽然低,却异常的清晰。

    “大概两年前,我们一同去山上采药,结果被猛兽追赶,后来他为了救我将野兽引开,自己却……”

    叶绾绫无法再说下去,她望着随风飘荡的紫藤,仿佛看到少年专心采摘着花朵的背影。

    清风送来淡淡的花香,像是紫萝糕入口那甘甜的味道。

    叶绾绫抽了抽微微有些发酸的鼻子,兄长出事以后,她也吃过无数次那承载了最幸福记忆的紫萝糕。

    然而却始终都不再是那人做出来的味道。

    以至于她都有些分不清,自己的偏好和执着,到底是紫萝糕本身,还是亲手烹制糕点的人。

    ☆、第053章:猛虎

    玉润看着叶绾绫有些落寞的模样,暗自叹息一声,想办法岔开了话题。

    “绾绫,韵儿今天好些了没?”

    闻言,叶绾绫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抹伤痛之色。

    “他年纪还这么小,又被琅琊王这个禽兽锁在地下室里,现在仍是见了谁都不说话,便只与我亲近。”

    说起来韵儿也的确是命苦,叶家在迁往建康的路上遭到如此横祸,他的父母定然也在这场浩劫中丧生,叶绽青如今也是生死不明,叶绾绫应当是他最后一个亲人了。

    只要一想到叶氏姐弟很可能只剩下彼此,玉润原本想要坦白一切的心情就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难受的压根开不了口。

    她蹙了蹙眉,想了想又试探道:“绾绫,韵儿他身上是否有什么伤痕?”

    若是韵儿真的已死,那身体上不可能一点变化也没有,但若是韵儿未死,应当就还有法子让他回去。

    彼时,还不明就里的玉润便是这样天真的认为。

    但叶绾绫却果断摇了摇头:“只是被锁链锁着的时候伤到了手腕,其余磕碰的轻伤也都快好了。”

    没有致命的伤口,如此说来,韵儿是被人毒死的了?

    玉润不禁沉吟。

    “女郎!” 院门口突然传来杏儿清脆的声响,她刚推开院门,便见到了坐在台阶上的玉润同叶绾绫,忙对叶绾绫行了礼,这才开口继续道:“五爷他请女郎去一趟。”

    五伯父要见她,为的多半就是昨晚的事情了吧。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叶绾绫起身,却被玉润叫住。

    “且慢。”

    叶绾绫有些疑惑的回眸,却见到玉润一把拉过她的手道:“你今日专程来见我,应当不只是报平安这么简单吧?”

    “我……”叶绾绫清澈的眸光闪了闪,略微沉吟片刻才开口道:“现在韵儿这个样子其实有利有弊,虽说我看着也不忍心,但至少桓玄那里……”

    “桓玄他想要做什么?”玉润眉心一跳,她就知道桓玄不会轻易的放弃这次机会,彻底搞垮琅琊王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他要我带着韵儿去告御状,说琅琊王企图杀人灭口。”

    如此说来,就是想要坐实琅琊王滥用职权,撤走城郊守卫的罪名了。

    “叶家的族长如何说?”玉润知道,现在叶绾绫自己也做不了主,即便她是叶氏本家的嫡女,但年纪毕竟还太小。

    闻言,叶绾绫露出一抹苦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只叹道:“寄人篱下,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果然,叶家人已经站在桓玄这一边了。

    玉润默然,她知道桓玄这一次来建康,是雄心勃勃,做足了准备,想要建功立业。

    前世命运也并没有亏待他,他一脸献上几条计策,解了孝武帝的燃眉之急,当时即便有琅琊王从中作梗,但最后却还是没有办法阻挡他势力的扩大。

    “绾绫,”她握住叶绾绫的手,正色道:“那你呢?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琅琊王这癔症来得委实突然,她有时都在想是不是知道大祸临头想要避祸才故意为之,叶绾绫因为叶绽青的失踪和韵儿的缘故,必定是将他恨之入骨,若是桓玄能够帮她复仇,自己不想阻拦。

    “我?”叶绾绫深吸一口气,原本清澈的眸光被点点阴霾覆盖,她涩然一笑。

    “祖父在世的时候曾说冤冤相报何时了,现在韵儿这个样子,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复仇,更何况……帮助桓玄,不也一样是助纣为虐,只怕桓玄反而会利用这次机会,残害琅琊王的党羽,到时候背负着罪名的,不会是他桓玄,只会是我们叶家。”

    “你当真这样想?”

    玉润十分震惊,叶绾绫的考量没有错,只是在经历了这样的苦难后,她还能如此冷静的分析利弊,这一点,自己着实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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