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嫣望着他的背影,抱着陈序的手不禁紧了一下,陈序吃痛,奋力蹬蹬小腿要从母后怀里出来:“母后,放我下来!”

    秦如嫣见此,有些心不在焉的将他放到地上,陈序便撒丫子跑向了赵真,抓住了赵真的马尾巴。

    幸好赵真的注意力一直在小孙子身上,见他跑过来就已经勒住了马,等他抓住马尾巴,她便从马上下来了,赶紧让他松了手,将小家伙抱起来,瞪着眼睛教训道:“殿下,不可以抓马尾巴!你若是抓疼了它,它会踢你的,踢在身上你会受伤,很多天都不能下地玩。”

    陈序一听不能下地玩小脸立马变成一副怕怕的表情,抱着赵真脖子撒娇道:“序儿乖乖,以后再也不抓了!”

    赵真见此自然是没脾气了,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哄道:“殿下,猎场里都是猛兽,专门吃小孩子,你若是进去,会被吃掉的,那就再也看不到父皇母后还有小表姨了,殿下想这样吗?”

    陈序赶紧摇摇头脑袋,紧紧抱着她道:“序儿不要!”

    赵真微微一笑,抱着他走向儿媳:“皇后娘娘,围场外围这一块是没有猛兽的,您若是想带着太子殿下骑马遛一遛,可以在侍卫的保护下在外围遛一遛。”说罢又看向怀里的陈序,“殿下要乖,听母后的话,小表姨一会儿给你猎好东西回来,若是殿下不乖,小表姨以后就不和殿下玩了。”

    陈序闻言立马保证道:“序儿会乖乖听母后的话!”

    赵真欣慰的亲了下小孙子,将他递给儿媳。

    赵真毕竟不是真正的“赵瑾”,也不清楚“赵瑾”这个身份到底该怎么做才妥当,她现下虽然语气谦恭,但说话的方式难免带着些她从前的风格,听在秦如嫣耳里,便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了。

    明明她才是陈序的母后,是他最亲近的人,可赵真这么一说,却显得她与陈序更亲近了,偏偏现下看来,确实陈序更听她的话。秦如嫣并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可现下心头却仍有些不舒服,但面上还是温和道:“本宫知道了,瑾儿快去吧,陛下还等着你呢。”说罢从她手中将陈序抱了过去。

    赵真看着儿媳温和漂亮的面容,是怎么都讨厌不起来的,不管秦家如何,她这个儿媳一向都是好的,她还是愿意相信儿媳是忠于儿子的。

    赵真重新上马,冲小孙子眨了下眼睛才夹了马肚,飞奔进猎场里。

    待人离开,秦如嫣看向怀中的儿子,他看着赵瑾离去的背影还有些恋恋不舍,真让人难以理解,明明相处了并不久,为何儿子如此贪恋赵瑾了?

    “序儿,你怎么这么喜欢小表姨啊?”

    陈序听见母后的话回了神,黑亮的小眼珠转了转:“因为小表姨好啊!”皇祖母说了,不能告诉父皇和母后的。

    秦如嫣看着儿子机灵鬼似的样子,又继续问道:“那序儿喜欢母后还是喜欢小表姨?”

    陈序嘻嘻一笑,清脆道:“都喜欢!”谁也不得罪。

    儿子向来聪慧,秦如嫣也知道问不出来什么了,便带着他去烤野味了。

    *

    赵真一进了猎场便跑了,生怕儿子追过来。

    陈勍有话要先和皇姐说,便没跟过去,只是派侍卫跟着她,随时关注她的动向。

    陈勍看向前方的皇姐,她背着弓箭行在前面,显得很有兴致,实在是难得。

    其实他这个皇姐从前是个很爱外出游玩的人,可自打父皇和母后过世,她便很久不出公主府了,上次生辰宴也没有从前那么开心,他知道皇姐还在伤心。其实同为子女,陈勍知道父皇和母后更疼爱皇姐,从小也教育他要尊敬和爱护皇姐,他不懂事的时候还妒忌过,但皇姐对他也很好,他便渐渐地不妒忌皇姐了。

    父皇和母后的突然过世对她的打击很大,一时半会儿是无法释怀的。不过现在好了,母后还活着,皇姐若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陈勍一直跟着陈瑜,陈瑜见弟弟在后面跟着,便知他有话要说,到了人迹罕至之处,她另护卫待在原处,和陈勍并驾齐驱行了一会儿:“陛下可是有话同我说?”

    陈勍笑盈盈凑到她跟前:“还是皇姐懂我,皇姐,我要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好事!”

    四下无人的时候,陈勍总是不和她自称朕,而是自称我已示姐弟间的亲昵,她纠正过他,他不改后来便随他去了,其实一个称呼也不会动摇他们亲姐弟的情谊。

    陈瑜转头看他:“哦?什么天大的好事啊?”

    陈勍又向她凑了凑,几乎紧挨着了:“皇姐,赵瑾她是我们的……”母后这两个字他没说出声,是用口型告诉的她。

    陈瑜闻言大为惊讶,当然是惊讶陈勍怎么会知道了,父皇和母后不是说好了先暂且瞒着他吗?那他是如何知道的?

    陈瑜装作不知的样子:“这怎么可能呢?”

    陈勍继续道:“虽然这有些不可思议,但我认为她就是!”说罢细数了她身上几处疑点,而后道,“虽然这种事情有些天马行空,可我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她一定是!”

    陈瑜似是深思熟虑过以后,蹙眉问道:“所以你觉得她是失忆了,暂且想不起来?”

    陈勍点点头:“对,我找太医问过了,一个人若是失忆,对她熟悉的人还是会有感觉的,若是想恢复记忆,便需要让她多接触从前熟悉的环境和人,所以我想接她进宫,以嫔妃的身份,虽然荒唐,但我也别无他法,我和皇后说好了,替她捏造个身份,以捏造的身份接进宫,并不以现在的身份进宫。”

    陈瑜听完觉得过去的二十多年她都低估了这个弟弟,他这胡思乱想的本事也不是一点用也没有:“皇后也知道了吗?”

    陈勍闻言垂下眼帘,摇了摇头:“她不知道,我不打算告诉她,所以皇姐也要替我瞒着,她现在以为我是喜欢赵瑾呢。”

    陈瑜闻言有些奇了,他和皇后感情不是一直很亲厚吗?还扬言要如父皇母后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对皇后专情,现在变了?

    就算亲弟弟是皇帝,陈瑜也没什么避讳的,直接问道:“为何?可是皇后哪些地方做的不好了,你与她生了芥蒂?”

    陈勍闻言没有正面回答,抬头看向远方,目光有些悠远道:“皇姐,你说,是不是自古帝后难有真情,虽然父皇和母后之间没有第三人,可你我都知道他们是貌合神离,心中不知道有多讨厌对方,连父皇和母后都是如此,我是不是也做不到……”

    陈瑜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弟弟,她这个弟弟虽然看着有些没心没肺,但其实是个心思敏感又柔软,会多愁善感的人。小时候,他们经常可以看到父皇和母后吵架,弟弟那时候年纪小,每次都被吓到哭鼻子,那个时候他便会在她怀里哭哭啼啼说:“皇姐,我以后娶了太子妃,一定会好好对她,不和她吵架,不要像父皇和母后这样……”

    如今,他也做到了,而秦如嫣确实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不会和陈勍吵架,只是性子有些冷,加之她身后的秦家,其实和陈勍很难做到心贴心,她一直也觉得秦如嫣不够适合弟弟。但这些话不该是她这个做姐姐的说的,她不能挑拨他们夫妻间的关系,他们夫妻间的问题还是要他们自己解决,但她永远会站在弟弟这边,若是秦如嫣有半分不忠,她自是不会坐视不管。

    她轻声道:“续华,你不懂,父皇和母后虽然总是争吵,但他们并非心中没有彼此,正是因为有彼此,即便吵得不开交,也不愿与对方分开,也要互相折磨。其实有很多人的爱是不自知的,他们自己可能并不知道爱了对方有多深,但却要互相伤害,也算痛也要一起痛吧。”她说着,对他一笑,“可我相信,若是父皇和母后现在还活着,一定会懂得珍惜彼此的。”

    陈勍不知道父皇母后会不会,就像他不知道他和皇后还有没有机会到心灵相通的那一天一样。他现在有点累了,朝堂之上的事本就让他疲惫不堪,皇后的心他也快没有耐心去猜去争了。若有一日,她终究背弃了他,他可能就不会顾念今日的情义了。

    陈勍看向她,瘪瘪嘴,有些可怜道:“皇姐,我有时候真羡慕你和姐夫。”

    提到付渊,陈瑜嗤了一声:“你姐夫是蠢,如果不是我,他不知道被谁蒙骗去了,要不是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我早一脚踹了他了,坐拥三千面首,不比日日替他这个傻瓜操心强吗?我都觉得自从嫁给他,起码老了十岁!”她说着摆摆手,“算了,不说他了,续华,你找到父皇了吗?”

    陈勍失望的摇摇头:“没找到,京中我派人都找遍了,正打算去城外找,之前我倒是看到一个像父皇的丫鬟,但父皇总不会变成女子了吧?”

    陈瑜也是佩服了她的父皇,为了母后竟能抛下帝王的颜面穿女子的衣服跟去,只可惜她没能看到父皇女装的样子,以父皇的样貌一定美若天仙。

    “肯定不可能的,那你再继续找找吧,我也派人找找,若是有了消息,我们姐弟间互相通气。”希望真相大白那一日,弟弟不会太生气……

    陈勍点点头,调转了马头:“皇姐,我就是想和你说这个,我去找母后了,想接母后进宫,我还要和母后重新培养下感情,她和我多相处,应该能多想起来一些。”

    陈瑜看着眼前的蠢弟弟,真是千百个不忍心,赶紧挥手让他走:“去吧。”

    陈勍又嘱咐一句:“皇姐注意安全,别让侍卫跟丢了。”说完才走了。

    陈瑜暗自叹了口气,幸好弟弟提前把他的计策和她说了,她也好和父皇母后去说,商议对策,虽然很对不起弟弟,但他们这也是善意的谎言。

    第六十八章

    狩猎对于行军多年赵真来说并没什么难度,没多久便猎了一堆猎物,其中还包括一只成年雄鹿,这围场里并没有什么凶猛的野兽,稍微厉害一些的就是狐狸,体型最大的是鹿,只是狐狸很少,轻易碰不到,而鹿虽然庞大,但轻巧灵活,并不好猎。

    赵真也不打算猎狐狸,觉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往回走,还能有些功夫陪孙子烤野味什么的。

    突地,后面有人喊她道:“瑾儿!”

    这声音于她来说熟的不能再熟,她第一个念头便是装作听不见立马跑路,可现下儿子毕竟是皇帝,想不理都不能不理,她只得停下来,调转马头,恭敬道:“陛下。”

    陈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着狩猎所穿的胡服,背着把金灿灿的弓,瞧着威风八面,倒是很有帝王的威严,但对赵真来说没什么吸引力。

    他款款而来,身后的侍卫站在远处未动:“好巧,原来你在这里。”

    赵真暗自腹诽:一点也不巧,他当她不知道那些远远跟着她的侍卫吗?若说不是他的哨兵,她可不信。

    赵真扯了下嘴角,笑道:“是啊,好巧,偌大的围场还能遇见陛下。”

    陈勍没听出来她语气中的暗讽,笑眯起眼睛:“是呢,这说明我与瑾儿有缘,兜兜转转总能遇见。”说罢他从马上翻身下来,牵着马绳走到她面前。

    皇帝都下马了,赵真哪里还能继续坐在上面,只能随他一起下马,但不想和他继续这般肉麻的话题了,扯开话题道:“陛下已经猎到狐狸了吗?”

    陈勍哪里需要自己亲自狩猎,早有人猎好了猎物用来粉饰他帝王的威严,他点点头:“猎好了,所以想趁此机会多和瑾儿说几句话,朕在宫中,你在宫外,即便朕想念你也无能为力。”他的目光紧紧黏在她的身上,“瑾儿可有想朕?”

    当然想了,时时刻刻都想打死你!

    赵真别开脸,难以直视儿子的目光:“瑾儿与陛下同心。”

    陈勍当她是害羞,松了马绳站到她的面前:“瑾儿,你抬头看看朕,好好看一看。”

    赵真不想看,她怕她看了会忍不住一巴掌呼上去,但眼瞅着儿子要伸手碰她的脸,她微微一躲,抬头看向他:“陛下让我看什么?”

    陈勍哄女孩的把戏是为了皇后学的,只是在皇后那里不管用,便荒废了,如今重拾起来他其实有些不好意思呢,轻咳一声道:“你就好好看看朕,将朕的容貌记进心里去,朕要你时时刻刻都想着朕。”

    赵真听完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她终于明白为何儿媳始终与他不亲热了,有个这么肉麻的夫君,不吐都是给他面子。

    赵真强忍着心绪,背过身去:“陛下早已在我心中。”你小时候抱着老娘大腿哭的鼻涕眼泪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陈勍见她害羞不看有点失望,他想让母后多看看他,或许就能想起来了,可是母后好像容易害羞了,可她以前在父皇面前不是挺威武的吗?难道是因为他比父皇魅力更大?嗯,一定会是这个原因。

    迷之自信的陈勍又凑上去说了几句肉麻的话,赵真捏紧了手指骨才忍住了没呼亲儿子,默默安慰自己:自己生的,自己生的,自己生的……

    陈勍瞧见赵真泛红的面颊,觉得差不多了,拉上她的手,深情道:“瑾儿,朕总见不到你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却又不忍心你将来被禁锢在宫闱之中,像你这样该翱翔九天的女子,朕不忍心折断你的翅膀,便想了个绝妙的主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赵真听完猛地抬起头,眨了眨眼睛:“什么???”她耳朵没坏吧?

    陈勍对她笑笑:“你也知道,朕尚在孝期,不能大张旗鼓迎你进宫,但朕又想与你朝夕相处,便想为你另外捏造一个身份,将你纳进宫中,你便能光明正大的留在朕身边,也能与太子多多相处,朕也不拘着你,你想出宫便出宫,继续以赵瑾的身份在外走动。”他瞧见她震惊的模样,继续道,“你放心,在没给你名分之前,你虽以别的身份留宿宫中,但朕不会对你无礼,一定会等到大婚之日再……你懂的……”他对着母后,实在是说不出口。

    她不懂!赵真看着眼前的儿子有些瞠目结舌,她儿子的脑子到底装的是什么?他是怎么想到这种“绝妙”的主意的???

    陈勍也知道自己此举有些荒唐,见她被吓到了,柔声道:“你也不用急着回答我,你回去好好考虑,朕等着你。”

    赵真脑中有点混沌,不知道是想揍儿子一顿,还是揍陈昭一顿了,良久道:“陛下请容民女想一想……”

    好失望哦,他还以为母后会立马答应呢,毕竟他是那么体贴深情又有魅力的儿子呢。

    陈勍对远处的侍中招招手,侍中抱着一个沉重的木盒子过来,令他送到赵真面前:“瑾儿,这是送你的,朕一看到它,便觉得十分适合你。”

    他一抬手,侍中将木盒打开,赵真一下子就被惊到了,熊熊怒火直冲脑顶:这不是她的佩刀,鸣威宝刀吗!这个死小子居然敢拿来送人!!!他是不是活腻了!!!

    赵真咬牙切齿道:“陛下,这刀一看便贵重非常,恐怕不妥吧?”

    陈勍见她死死地盯着鸣威宝刀,便知道她一定对这把刀有记忆,有点雀跃道:“这有什么不妥的?好刀配佳人,总好过留在朕那里落灰强。”

    赵真深吸口气,再深吸口气,伸手把刀取了出来,紧紧握在手中:“多谢陛下赏赐,陛下,已经耽搁许久了,该回去了。”

    陈勍见她面色有些不对,更觉得她回想起来一些了,据太医说回忆起来的过程是有些痛苦的,便不急于一时了,道:“好,回去吧。”

    赵真仍是低着头道:“民女现下的身份与陛下一起回去委实不妥,请陛下先行。”

    陈勍有些不放心她,但她所言并非全无道理,他现下不想败母后的名声,便点了点头:“好,朕先行,你路上小心。”

    赵真抱拳道:“恭送陛下。”

    陈勍翻身上马,临走还不忘嘱咐她一句:“瑾儿,你好好想一想今日朕同你说的,朕等你的好消息。”说完人才走了。

    待到人都走光,赵真唰的一下将刀抽出,凌厉的招式四散开来,直接把一棵有些年岁的树给给劈成了两半:她……她忍不了了!

    啪啪啪。

    突地传来一阵击掌的声音,赵真迅速回头看去,许良居然晃晃悠悠骑马过来,不知之前一直躲在何处,他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陛下赏赐的刀,果然是把好刀,真真是削铁如泥。”

    都怪儿子一时乱了她的心神,害她没发现许良的靠近,她危险的眯起眼睛,盯着许良。

    许良翻身下马,走到她面前,讽刺道:“真想不到你有这么大的本事,军营之中和陈助教不清不楚,这边还敢和陛下幽会,好大的魅力啊。”

    想来他方才多多少少看到了一些什么,这么被人暗中盯着,赵真有些恼羞成怒,提刀指向他:“你休要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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