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不大,竹桌竹椅,地上放着两只蒲团,床榻隐在屏风后,此时那后面却传来轻微的水声。
    师父的身影映在山水画软屏上,他倚在浴桶边沿,肩膀很宽,脖颈修长。
    师父竟然在沐浴!
    傅绫心口扑通扑通跳了两下,暗叫糟糕。
    她太过鲁莽,没知会一声便冒然闯入……
    师父他应该没发现她进来了吧?傅绫屏住呼吸小心往后退,脚跟却忽地撞上了椅子腿。
    “吱呀”的声响在寂室显得尤为突出。
    屏风后传来低问:“成素?”
    傅绫尴尬至极,只得硬着头皮应:“师父……徒儿是不是来早了?”
    屏风后传来一阵哗啦啦水声,师父似是起身了,傅绫连忙背过身去,不敢多看一眼。
    不多时,师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没早来,是我觉得身上出了汗,沐浴一下方觉清爽。”
    傅绫这才转身,见师父穿着寝衣盘坐在蒲团上,长发兀自滴水,有缕额发微翘着,衣领微敞,露出一截精致锁骨来,使他显得没那么难以接近,多了几分少年模样。
    此话不对,师父不过比她大四岁,弱冠之年,可不还是个美少年?
    傅绫掩饰性地咳了两声,跪坐在他对面,小声问:“师父,今日还是像昨日那般吗?”
    梅霁凝着她,“成素,你试着触碰我手臂、肩膀。”
    “哦。”
    两人身量相差太多,傅绫微微直起身,靠近师父,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小臂。
    唔,师父瞧着清瘦,手臂肌肉倒很结实呢。
    梅霁神色凝重,“你试试像珠夫人那般撩过。”
    傅绫“啊”了一声,脑海中闪过那日三师兄模仿珠夫人的情形,似乎太过妖娆了些,她、她怎么做得来!
    可见师父对她满是信任,她只好硬着头皮,手指软绵绵、若有似无地拂过师父的小臂、肩膀。
    师父肉眼可见地紧绷起来,傅绫也浑身僵硬,仿佛手脚都不听使唤。
    她一时间忘了呼吸,只觉离师父太近,鼻息间满是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似乎还夹杂着清浅沉香,很是好闻,就是闻多了让人脸色微微发烫。
    梅霁忽地低问:“你怎么了?脸红得厉害?”
    傅绫连忙摇头,抿唇道:“想是穿得厚了些,有些热。”
    “你指尖触碰我脖颈。”
    “哦。”
    少了一层衣衫,指尖触碰到他肌肤时,两人俱是一顿。
    傅绫小心翼翼问:“师父,你还好吗?”
    梅霁呼吸微促,俊脸泛起薄红,“没事,你继续。”
    傅绫便手指舒展,如弹琴般在他颈间轻触弹跳,粉白指甲不经意间划过隐隐凸起的青筋,引得梅霁闷哼一声,瞬间红透耳根。
    “师父!”傅绫有些心慌,“我弄疼你了吗?”
    “没有。”梅霁的声音微微沙哑,“你继续。”
    傅绫面露犹豫,见他似乎只是脸红得厉害,倒不似昨日那般出汗,心下微松,纤指毫无章法地乱拂,期间碰到了师父下颌下的那处凸起。
    梅霁一时不察,发出一声低吟。
    嗓音低沉,听得傅绫耳朵微微发痒。
    她玩心忽起,故意去触那块小骨头,轻轻揉搓,见师父脸色越来越红,甚至连修长脖颈都染上一层绯色,清冷谪仙转瞬间便艳冶如妖。
    梅霁喘息渐重,乌黑漂亮的眸子泛上水雾,鬓角额间生出细汗,俨然很不舒服,却仍未叫停。
    傅绫目不转睛地盯着师父,猝不及防与他四目相对。
    在师父的眼睛里,她看见了一张面若桃花的巴掌脸。
    忽地一声烛火燃烧声响炸起,将傅绫惊醒。
    她耳根微烫,将手挪离师父的喉结,正欲去摸摸那对精致的锁骨时,就听师父开口道:“好了,今日暂到这里。”
    “徒儿遵命。”
    傅绫乖巧应下,心头却有点失望。
    那锁骨看着挺好摸的,也不知明日师父还给不给摸了?
    “辛苦你了成素,我感觉比昨日好一些。”
    傅绫弯起唇角:“徒儿不辛苦,只要师父觉得有用就成。”
    梅霁脸色仍泛着绯色,薄唇微勾,对她笑了笑。
    这一笑看得傅绫直接呆住,她从不知,男子笑起来竟会如此惑人。
    回房后,傅绫犹在回味师父方才的笑容,只觉胸口处跳得厉害,她怀着疑惑沉沉睡去。
    翌日,做完早课后,傅绫正在炼丹房炼药,就听得外面传来陆承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走出房门,见果然是他。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平日无事,别来道观找我吗?”
    她虽是俗家弟子,那也不能与“俗世”中的人来往甚密,若不然今儿他来,明日爹娘来,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陆承笑道:“你可想错了,我并非来找你,是来找长宁道长的。”
    傅绫奇道:“你找我师父做什么?”
    “过两日是我祖父七十大寿,他老人家笃信黄老之术,平日里便常常念经打坐,为了讨他老人家欢心,我爹便打算请道行高深的道长,做场法事祈求福祉及神灵庇佑。”
    傅绫点了点头,“这事你说与我大师兄便是,他自会安排。”
    陆承直盯着她瞧,忽道:“绫儿,你这几日可曾想我?”
    傅绫一脸莫名:“我想你做什么?”
    陆承:“……没什么。”
    他眸光微黯,复又露出笑意。
    绫儿不过是方知晓婚约一事,左右来日方长,他相信总有一日,绫儿心里会有他的!
    “我带了些吃的用的给你,你看看喜不喜欢。”陆承说着,将一只精致食盒并包袱放在桌上,傅绫随意看了看,笑嘻嘻谢过,之后便去了前殿。
    陆承赶紧跟上,叽叽喳喳与她说着陆蕴仪如何美救英雄,没成想是误会一场,被陆父罚在家中禁足。
    傅绫忍不住笑:“阿蕴她总是这样,一腔热血,心是好的,就是做事太莽撞了些。”
    “是啊,有时我也怀疑她莫不是托生错了,活脱脱是个假小子。”
    两人一路说笑来到了前殿,一抬眼便看到了梅霁。
    他身穿天青色道袍,长身玉立,目光淡淡地望着两人。
    傅绫心里忽地慌了一下,行礼叫了声“师父”,陆承也收敛笑意,恭声道:“长宁道长。”
    梅霁颔首,道:“陆施主慢走,两日后贵府见。”
    此话一出,本不想现时就走的陆承,也只好笑了笑,携仆出观。
    “师父,我去看看大师兄那边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傅绫说罢,想抬脚溜走,却被师父叫住。
    “成素,你虽是俗家弟子,但一日在观中,便要遵守道观的规矩,不可与男子狎昵。”
    傅绫脸色一红,辩解道:“师父,我与阿承不过是说笑,不是您想的那样!”
    梅霁眸光微顿,“抱歉,是我误会了。”
    傅绫无故被冤枉,心里有气,此时全然忘却了他是她师父,轻哼一声,转身离开。
    梅霁立在原地,神色微怔。
    晌午用饭时,成守正准备端起饭碗,忽见旁边多了一个人。
    身姿修长,形容俊美,不是他师父是谁?
    成守大惊,连忙收起二郎腿正襟危坐,“师父,您怎么来饭堂吃饭了?”
    往日里师父的一日三餐,自有小道士送去房里,他从不跟他们一同用饭。
    梅霁淡声问:“不欢迎为师?”
    成守连忙摆手儿,“怎么会!师父光降,弟子倍感荣幸!”
    师父一落座,成文、成明、成礼也顿时拘谨起来,不过最如坐针毡的还是傅绫。
    因为师父恰巧坐在了她对面。
    饭桌不甚宽,桌下也窄,平日里与师兄弟坐一起时,便难免会触碰到腿脚,只是大家自幼一块儿长大,亲如兄弟姊妹,于这些细微处皆不在意。
    但此时坐她对面的是师父,她怎可与他抵膝相触?
    傅绫极力收拢双腿,尽量不沾到师父的衣衫,却不知是师父腿太长的缘故还是怎么,她的小腿还是碰到了他的膝盖。
    她登时身子一僵,握筷的手都顿住了。
    师父清润的嗓音传来:“成素,饭菜不合你口味吗?”
    傅绫干笑两声:“没有,我吃饭向来较慢。”
    几人继续用饭,只觉这顿饭吃得极为漫长。
    很快成守吃完了,恭敬起身离桌,继而是成明、成文、成礼。
    不多时,饭桌上便只剩下傅绫与梅霁。
    傅绫本就不喜吃素,平日里吃饭都是潦草应付,只是此时被师父看着,她不敢浪费太多,只得慢吞吞地小口吃着,杏眼忽闪忽闪,只盼师父快些吃完,也好叫她结束这种折磨。
    梅霁忽道:“成素,你很厌恶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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