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珏脸色缓了缓,“你…”

    “顾先生想知道的事情,我的确知道一些,傅岑的打算我虽然了解的不多,但是不是想要对付您,我还是看的真切。”

    顾珏脸色一凝。

    苏卿继续道:“您要对付傅岑我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毕竟他也算得上是我最大的仇人,所以我说的话您愿意信几分是全看您的判断和事后的调查。只是您需要知道,我告诉您这些事后后,傅岑是不会放过我就是了。”

    顾珏淡淡道:“他动不了你。”

    苏卿不置可否,懒洋洋从顾珏怀里坐正了身子,脸上温润的浅笑彻底收拢。

    “那么我们也没有再继续逢场作戏的必要了,各取所需,您从我这里知道傅岑的消息,我从您这里摆脱些不必要的麻烦和纠缠。这些暧昧的游戏就到此为止吧,顾先生屈尊忍耐,我也别扭的厉害,相信顾先生是个明白人,是想要一个温言软语的傀儡,还是一个有用的合作伙伴,顾先生一定是能做出妥当的抉择的。”

    顾珏的修长的手掌若有若无的摩挲着手边的檀木椅臂,嘴角缓缓的勾了起来,那双狼一般的灰眸却急剧的积蓄起风暴,凉薄的吓人。

    “哦?合作?说来听听。”

    苏卿从顾珏的膝盖上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的站定,看上去孱弱的双肩挺的笔直。

    “当然,既然敢和顾先生提出合作的请求,自然就不可能仅仅只有傅岑这里这些空口白牙的消息。”苏卿笑的人畜无害,“我倒是知道些故事,和顾先生身上的家徽有些渊源。”

    苏卿的话音落后,房间里是一种死一般的寂静,某种强烈的让人不安的气氛缓缓蔓延,表情格外无害的苏卿却连半点触动都没有,活像是站在再清合随意不过的旷外,就那么冷静的注视着顾珏。

    “所以…”顾珏的声音微哑,带了几分似笑非笑,问出的话却和苏卿谈判的内容毫无关系,“一直以来你的乖巧讨好都是在刻意依附,也都是你嘴里所说的在逢场作戏是吗?”

    被那么一双淬了毒汁似的灰眸盯着,苏卿脸色难得的有一瞬的迟疑,顾珏死死的盯住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一分表情。

    “不然呢?”

    好一会儿,苏卿还是答道,镇定的,带着几分发自内心的好奇的问道:“顾先生应该比我更加深谙此道才对不是吗?”

    “毕竟最开始接近的人是您,现在又何必问出这种仿佛我做了无耻小人般的问题。”

    “咯吱。”

    一声轻响,那看似被顾珏轻松的握在手间的椅臂晃了晃,衔接的木质关节处狰狞的外扩出来。

    “很好。”

    顾珏垂眸,被气的泛白的脸上笑的越发温和起来,“苏卿,你真是…好样的。”

    苏卿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来,“顾先生…”

    “说出你知道的事情。”顾珏的声音透出几分咬牙切齿来,“然后给我滚!立刻他妈的滚!”

    ***

    苏卿走出院子很远后,身后突然传出了一阵震天的巨响,重物落地的巨大声响在安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骇人,连人声和劝告都没有,纯粹的蛮力就越发的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苏卿穿着一身短衣长裤,墨色的长发披散下来,整个人几乎要和黑夜融为一体,熊猫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家小主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它撒着欢的扑棱着圆滚滚的身子。

    身后的巨响还在不停的传来,苏卿无奈的笑了笑,从肩膀的背包里拿出了只火腿一扔,反应迅捷的熊猫欢叫一声纵身一跃,精准的叼住了自己的食物。

    “傻熊猫。”苏卿看着用和笨拙的形象全不相符的灵巧,用牙齿撕开包装把火腿卷进嘴里的熊猫,“以后就只剩下咱们两个相依为命了,怕吗?”

    熊猫嘴里塞的满满的,腮帮子鼓着,因为火腿太大,连雪白的大嘴都被撑了起来,露出两排紧闭的尖牙,形象分外可笑的它发不出声音来,只能拿湿漉漉的眼睛欢快的盯住苏卿,腮帮子急剧的抖动着,两只露出了尖爪的前肢不停的刨着眼前的软土。

    片刻间刚才还平坦一片的地面上就多出了一个小坑,一坐整齐的小土包安安分分的在一边堆着,熊猫的小肉掌得意的往土坑里一放,锃亮的尖爪闪着寒光。

    苏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熊猫急了,雪白的腮帮子咀嚼的速度更快了些,抓耳挠腮的试图在小主人面前显示出自己的威武厉害的它扒拉了两圈,突然扭头朝着黑暗中冲了过去。

    苏卿一怔,“熊猫?”

    还没等苏卿追过去,风似的白团子又横冲直撞的跑了回来,终于把嘴里的香肠全部咽了回去的熊猫被噎的直翻白眼,嘴里却执着的叼着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成人三指粗的树枝。

    “咔吱!”

    一声脆响,咧着嘴的熊猫直接把粗枝从中间咬成了两截!

    可还没完,被拦腰截断的可怜树枝刚惨淡的躺在地上,迎面一道寒光,熊猫嗷呜一声,雪白的肉爪子已经朝着树枝挠了过去!

    “咔吱!”

    “咔吱!咔吱!”

    苏卿目瞪口呆的看着熊猫低吼着冲着树枝刷刷刷的挠,没一会儿成人小臂长的树枝就被那寒光四射的爪子挠成了整齐的数截。

    苏卿的嘴角抽了抽,这爪子…真tm锋利。

    熊猫吐着舌头,屁股一扭,傲娇的蹲在了一堆碎木枝身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却带着讨好和期待的有一下没一下的瞅着自家小主人,就差在脸上写着‘夸我’两个大字了。

    苏卿眉角一抽,原本还有几分复杂的心情被熊猫这逗比的行为折腾的消散殆尽。

    “好…厉害。”

    苏卿闷笑着摸了摸熊猫的脑袋,熊猫兴奋的嗷呜一声,湿润的舌头爱娇的吐着,哪还有半点刚才‘神勇’的样子。

    等苏卿快走出祁家外的小树林时,身后还是传出了车辆的响声。

    后面的车子闪了闪远光灯,苏卿只当没看见,脚步都没停,后面的人无奈,只能加快了车速,一个甩尾拦在了苏卿的身前。

    顾一脸色很不好看的从车上一跃而下,焦灼的冲着苏卿急促道:“苏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先前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惹得顾先生发了这么大的火?而且这么晚了,您一个女孩子家这是想要到哪里去?听我一句劝,回去跟顾先生说句软化,好声好气的求会儿情,顾先生也不是不讲理的,不是没可能…”

    苏卿道:“不用了,是我自己要走的。”

    顾一一噎,抱着最后的希望劝了句,“是顾先生他冲您发了火?我知道您心里委屈…”

    苏卿摇头,“他没冲我发火,是我自己想走,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是时候离开了。”

    顾一急的不像样子,脸色涨红的在原地站了半天,这已经是他能想象到的最坏的结果了,跟在苏卿身边的时间不短,见识了些苏卿的本事的他心里其实隐约察觉出了些端倪。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想起刚才看到的顾先生失态暴怒的模样,顾一眼中就格外的焦灼,而且即使气成那个样子,看到顾一要出来找苏小姐回来时候,顾先生都没有开口拦上一下,明显也是想把人叫回来又拉不下面子…

    “有顾先生护着,您想干什么不成?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您知道跟在顾先生身边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吗,更何况他还那么的重视您,连重话都没舍得跟您多说过两句,我知道您心里有着自己的主意,可无论您想干什么,只要跟顾先生好好说,他一定不会阻拦您的,为什么一定要走?听我一句劝,回去吧…”

    “我不会回去的。”苏卿突然出口打断了顾一的话,半靠在一颗树身上站着的她双手抄兜,深如幽潭的眸子蕴着几分淡笑,“我知道你是好意,依附并不是一件坏事,很多时候这更是一种能够更安全更舒适生活的捷径,尤其对于我这样的人,没权没势,身世复杂,选择依附更是一种安全的选择。”

    顾一张了张嘴,“那您…”

    “可依附的久了,人渐渐就没了自己的骨头,当然,我并不是什么高尚的人,这么说可能你更多的是感觉不屑和嘲讽,甚至你会觉得我在不知死活和不识好歹。”

    顾一脸上有着不赞同,却并没有出言反驳,明显是默认了苏卿的话。苏卿的行为放在任何一个局外人眼里都是十万分的不能理解,傍着大树好乘凉,更何况顾珏这颗大树还是难以想象的粗,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去主动离开这么一个庇佑,还是以这么决绝的方式。

    “我并没有觉得有人庇佑是件坏事,也并没有觉得依附有什么不堪,只是…”苏卿说到一半停了停,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嘴角的笑陡然间复杂了许多,变得让顾一分外陌生。

    “只是可能我已经习惯了别人依附于我,习惯了去当那个去庇佑的人。”

    “我试过,可我发现自己还是太蠢,我做不到,可能终究是没有那一份没有福气,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依附了。”

    多么不自量力又听上去分外可笑自大的一番话,尤其还是从一个身量孱弱,潦倒到任何人都能立刻上去践踏上一脚的落魄女人嘴里说出来。这样的不自量力尤其可以被再放大上数百上千倍,再被惯上些类似于愚昧,狂妄,不知死活的贬义词,然后再被旁观者轻鄙的嘲讽嗤笑上两句,仿佛这样才足矣表达出内心里的不屑和啼笑皆非。

    可顾一看着眼前慵懒的靠在树边垂眸淡笑的女人,他竟然连哪怕半分的嘲讽的笑容都露不出来。

    她明明那么的落魄可怜,可顾一就是信了。

    眼前的这个女人,她好像真的曾经作为一株太过高大的参天大树,让太多太多的人依靠攀附过,她似乎真的有过所有人都不曾参详靠近过的辉煌过往。

    “喂!”苏卿冲着表情魔怔了一般的顾一挥了挥手,咧嘴露出一抹傻乎乎的笑来,“让让路,我真该走了。”

    直到苏卿走出了老远,顾一才猛然回过神来,仓促的转身朝着苏卿离开的方向又追了两步。

    “苏小姐!”

    背对着顾一的苏卿头也不回的扬了扬手,背着硕大的黑色背包的她步履沉稳潇洒,没有半分留恋。

    “苏小姐,苏敏她中毒病重,您不回去看看吗?”

    一步,两步,苏卿仍旧是越走越远,圆滚滚的白团子蹦蹦跳跳的跟在身边,紧紧的围着她。

    “苏小姐,你最少告诉我您要去哪里行吗?”

    可那人还是渐渐走远了,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

    顾一回去的时候,顾珏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熨烫的板正的衣服上连哪怕一丝的褶皱都没有。听到门口的动静,顾珏面无表情的朝着门口看了一眼,等看到顾一的身后空无一人时,那如同寒冬腊月里冰淬过的冰棱的脸色,瞬间漆黑如墨。

    ***

    苏敏的病房已经从最开始的混乱中归于沉寂,季悠然哭的眼睛红肿的坐在床前,伤心欲绝的她不住的给脸色惨白的女儿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那手却哆嗦的几乎拿不住毛巾。

    瞬间老了数十岁般的苏百川不忍看下去,低声交代了几句就匆匆走出了病房,苏敏的症状来的太猛太急,连见多了这类阴毒招数的他都束手无策。想起先前苏敏清醒时告诉过自己的大致经过,苏百川猛地一拳捶向了身边的墙壁!

    是他大意了,他早知道九渊招募险恶万分,但他没想到这不过过刚接到邀请函就已经凶险到了这种程度。是了,鬼手后人出世的消息有不少人已经知情,有这么强劲的竞争对手,他们在别人眼里基本和活靶子没什么两样。

    是他害了小敏…

    苏百川死死的握紧拳头,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竟是连第二个也护不住吗…

    不行!现在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闭了闭眼,苏百川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既然对方没有直接对他下手,而是瞄准了小敏,那么一定是有所图谋。

    想起小敏昏迷前说最先到了他们院子的人是祁靖珍,苏百川眼中狠戾一闪即逝,大步的朝着医院外走去。

    祁家

    祁靖珍笑容满面的坐在书房的沙发上,满脸的忍俊不禁。

    “要我说廖子鱼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关键时候搅搅局,倒也能帮上点忙,要不是她被人怂恿了两句就傻乎乎的去那边找场子出气,咱们想找机会下手的确不太容易。”

    薛雅晴忙四下看了看,摆摆手,“你小点声,老爷子马上就该到了。”

    祁靖珍哂笑,“怕什么,老爷子那么喜欢你,才不会想到廖子鱼的事是你从中做了手脚。他只用知道我们成功的得手,过程是不会细问的。”

    薛雅晴嗔怪的等了祁靖珍一眼,“就你聪明,嘴巴严实点,咱们事后才告诉他老人家实情,老爷子肯妥协,忍住没发火已经做出很大的让步了。老爷子家族观念重,廖子鱼的事让他知道了会发火的。”

    祁靖珍无奈,“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直到你惦记着我大哥,为了他…”

    说话间门外远远的传来了脚步声,薛雅晴忙站起身来,祁靖珍也住了嘴不敢再放肆,跟着走到门边,来的果然是祁老爷子。

    祁老爷子看着书房里表现的一个比一个乖巧的两位,皱纹横布的脸上先是闪过凝重,想了想其中的利害关系,苛责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来。她们是事后才第一时间跟祁老爷子坦白前因后果,如果不是这两个胆大妄为的已经动过手脚,以祁老爷子的谨慎未必会肯让她们冒险做这样的事情。

    祁靖珍毕竟是正正经经的祁家人,又是自己最疼爱的长孙女,这趟浑水她蹚了就等于拖了一整个祁家进去,祁老爷子这时候除了跟着配合善后,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更何况苏百川已经对祁家产生了怀疑,去参加九渊招募对祁家百害而无一利,这样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祁老爷子严肃的看了两人一会儿,“苏百川应该是为了打探苏卿的死因才要去参加九渊招募,那个苏敏到底是什么来头还没能查出来,你们拿她做由头未必真能让苏百川知难而退。说吧,万一苏百川无论如何不肯退出九渊招募,那边准备怎么办。”

    薛雅晴和祁靖珍对视了一眼,才态度温顺的低声道:“家里倒也没做过完全的准备能逼着苏百川退赛。”

    祁老爷子眼神一凌,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不悦。

    薛雅晴见状知道老爷子误会了,忙笑着补充道:“当然,事情毕竟是在祁家闯出来的,我们薛家当然不可能做出坑您们的事情,一开始倒也没想要苏百川退赛,家里的几位,打的是别的主意。”

    祁老爷子眉头舒展了些,眼神好奇,“哦?说来听听。”

    薛雅晴浅笑,意味深长道:“只要他赢不了就可以了,能让鬼手族人在比赛败退的方法,可就不止退赛这么一条了.实力深不可测的鬼手后人就这么两个,除了一个,再解决了另一个,最强的两个挡路的没了,剩下的自然也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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