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帅哥曹公子.
    又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剧烈的拍打,冰凉的东西喷在身上,紧接着开始仿佛被火烤一般的灼热感。
    【我一定是死了,这是下一世穿越到了受刑人身上吧?】
    仿佛被困在一团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的姜星火,用尽所有的意志力,猛地睁开了眼睛。
    晃眼到有些刺目的阳光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待到适应之后,看清楚四周的环境时,姜星火整个都愣住了。
    只见他躺在一张破旧的床榻上,屋内到处都摆放着带有洗不清血渍的刑具,处处透露着“又刑又可拷”的装修风格。
    但更重要的是,在他左右两旁分别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和一名英俊潇洒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手持羽扇,眉宇飞扬,颇具几分儒雅气质如果不看那柄羽扇跟囚服不搭配的话。
    “你看,老朽就说喷口酒再拔个火罐就好了。”袁珙笑着说道。
    姜星火艰难低头望去,自己身上被拔了不少纸条正在罐子里燃烧的火罐。
    见姜星火左顾右盼,李景隆从袖中摸出一物,在姜星火的眼前晃了晃。
    “姜郎是在找这张纸条吗?”
    “就是这张纸条,让你成了识破乱军不法事,宁死不从保守秘密,建立殊勋的有功之人。”
    李景隆摇着羽扇自吹自擂:“不过,姜郎你能活下来,多亏了我运筹帷幄临阵指挥昨夜诏狱大乱,我冒死通知了五军都督府,调动城防军,在我的英明指挥下,一举歼灭乱军,杀了个鸡犬不留!听说当时乱军已经迫近了姜郎。”
    【除了两个小吏,昨夜压根没人打扰我睡觉好不好?】
    这时,朱高煦端了碗水哼着小曲走了进来,见姜星火醒了,登时便放下了水,激动地走到身前双手扶着姜星火的肩膀来回晃悠。
    “姜先生,您没事吧?”
    仿佛被筋膜枪最高频率击打一般,姜星火的脸皮都被他晃出了残影。
    “我马.上.就.被.你.晃.有.事.了。”
    朱高煦赶忙停下,姜星火带着胸腹四肢的火罐“砰”地一响,生无可恋地躺在了硬板床上。
    【我好想躺板板】
    “姜先生,俺给您讲讲昨晚怎么回事。”
    【我不听】
    姜星火闭上了眼睛。
    “姜先生竟然这般认真,只留下听觉听俺讲。那好,今日俺须得给姜先生好好讲一番!”朱高煦清了清嗓子。
    【.】
    姜星火捂住了耳朵。
    但奈何嗓门大,声音依旧是漏了进来,姜星火从来都不知道,大胡子还有演义风格的说书天赋。
    “且说乱军追至中庭,只见庭中一将如山如岳般拦住去路。”
    “看此将:横棍立马,身高九尺,顾盼之间昂然自若,端地一副汉唐英雄豪杰气魄。”
    “更扎眼的是那一副连鬓络腮的黑胡须,扎里扎煞,真真好比一尊黑煞神。”
    “此将豹眼环睁,夜空中便仿佛闪过几道紫电。”
    “呔!”
    “此将厉声喝道:对面乱军听着,向前一步,即无死所,尔等速速退去,莫要轻贱了自家大好性命!”
    “言语一出,如同闷雷,闻得这般威势,乱军叛军骇得两股战战,各个几欲先走。”
    听到这,连爱吹牛皮的李景隆都蚌埠住了,合着昨晚被箭雨压制在树后面的不是你是吧?
    你这艺术加工也太离谱了,不知道是从《隋唐豪杰平话》还是《岳飞平虏传》里听来的。
    你咋不再离谱点,直接照着杨再兴一个人打穿八十万金兵营垒的模板抄呢?
    【书说的很好,下次别说了】
    姜星火又忍了片刻,终于听完了大胡子的吹牛皮。
    大概意思就是他一个打几十个,昨晚搞定了诏狱里作乱的锦衣卫。
    然后曹九江去通知了五军都督府,皇帝大怒之下城防军出动,直接把其余窝藏在谷王府邸的乱军碾为齑粉,阖府上下基本杀了个干净。
    “所以昨天晚上,那两个小吏又把其他临时关押在东侧官监的犯人也放了出来?”
    “正是如此。”李景隆颔首道。
    “那这群犯人怎么样了?”
    “企图越狱,已被提前半天统统斩首,与谷王乱军一同挂在了金川门的城门楼子上面。”
    听到这里,姜星火已经开始无语问天了。
    【早知道我也跟着出去好了】
    “那这个纸条又是什么?”姜星火有气无力地问道。
    李景隆言之凿凿:“这是叛军谋逆,杀害忠良的证据,被陆钊臣副千户委托给姜郎,姜郎面对叛军的刀锋依旧冒死保存了下来。陆千户的家人和同僚、战友们感念姜郎的义薄云天,联名写血书上奏陛下.陛下亲口称赞姜郎是‘重一诺而轻生死’,因此下旨给刑部和大理寺,特旨免除姜郎死刑,如此等待明年改元时,大赦天下即可出狱!”
    “其实这张纸条是小吏塞给您的,但是没关系,我使了金子给他封了口,这个功劳您跑不了的。”
    朱高煦在旁边疯狂邀功。
    一行清泪,从姜星火的眼角滴落。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姜郎感动的都哭了。”
    李景隆用羽扇盖住了自己的脸,说:“我也有点感动的想哭。”
    朱高煦诚恳说道:“姜先生,您平日里教导俺们太辛苦了,这都是俺俩做弟子的应该做的,您不用感动成这样。”
    “性情中人,合该如此。”袁珙老头闷了口酒:“这便是师以诚待弟子,弟子以义报师恩啊!劫后余生,相视垂泪,这份师徒情谊太让老朽有所感触了。”
    此情此景,对方如此想方设法地救自己,姜星火说不感动,其实也是假的。
    可是。
    【我他喵的不想让你救啊!】
    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
    毕竟,这已经是大胡子第二次试图营救自己了,并且这次还特喵的成功了!
    他俩都算是仁至义尽地“帮”自己,谁能真的相信自己就是想死呢?
    论迹不论心,做到这种程度,可谓是真爱了。
    所以难道自己要痛骂他一番?
    姜星火委实是做不出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情,虽然对方不让自己死,对他来说真的已经算是恩将仇报了。
    姜星火的内心也有些触动,情绪异常复杂。
    最后,姜星火绷紧了腮帮子,咬牙切齿地憋出了五个字。
    “——我谢谢你啊!”
    朱高煦:“姜先生说的哪里话,见外了。”
    李景隆:“就是,这都是我们应该的。”
    姜星火再次转世穿越的希望彻底幻灭,站起身来坐在榻上,想了想,越想越气,于是起身道:“诸位,既然如此,那姜某就谢过各位的仗义援手了,咱们日后再叙。姜某身体并无大碍,今日天色已晚,姜某先回去了。”
    “姜先生”
    “嗯?”
    “您只昏迷了一上午,现在是中午,该讲课了。”
    【老子死不了了,还讲你喵的课!】
    “对呀别急啊,接着讲嘛。”李景隆赶紧挽留道。
    “不必了。”
    “告辞!”
    姜星火拔腿便走。
    然后,就僵硬地停在了原地。
    “姜先生怎么了?”朱高煦疑惑问道。
    袁珙抽了抽鼻翼,闻着空气中的味道,不确定地说道:“可能是起的太猛,火罐里的纸烧到肉了。”
    第93章 立国之本
    诏狱,老歪脖子树.坑。
    “所以,姜先生其实还有一节课没上完?”
    朱高煦挠了挠大胡子,斜视着李景隆问道。
    “不错。”
    李景隆极为肯定地说道:“当初讲《国运论》的时候,讲到了想要延长王朝寿命,更化大明的田地制度,从根源上讲就必须解决自耕农向国家交税遇到的三大负担。”
    “因为这三大负担,恰恰是地主阶层利用来进行对自耕农田地兼并的三种主要手段。”
    “而这三大负担得到了解决,就可以抑制田地兼并速度与地主阶层比例,从而达到稳定王朝税基,延续王朝寿命的目的。”
    “其一是徭役,这一点在理论上已经通过‘摊役入亩’解决了,自耕农不再需要服徭役耽误农事。”
    “其二是粮食,这一点则是通过‘白银宝钞’解决了,自耕农只需要交纸钞就可以,不需要再交粮食,以避免贪官污吏通过种种手段对粮食的盘剥。”
    “其三是耕牛与种子,这一点,姜郎还没有讲。”
    今天,被锦衣卫指挥使纪纲请来给诏狱伤者看病的袁珙也跟着凑了过来,四个人围着满是泥土与根须断茎的树坑,呈四方形坐了下来。
    被强拽过来的姜星火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一直在长吁短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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