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在紫竹林等了许久,天色渐暗,也没瞧见“四叔”的影子,而那个所谓的“四叔的朋友”,也一直没有离开。看样子,二人是旧时,不等到主人,这位客人是不会走的,而姚氏在东府那边还有不少琐事需要处理,便与对方交代了一声,让代为转告,说她们来拜访过。

    林长安皮笑肉不笑地送别了三嫂和林妙妙。

    “你四叔那儿清净是清净,就是太简陋了些,下人也没见到几个,老太爷当初没少给他钱呀,难不成他全花了?”姚氏一边走一边嘀咕。

    林妙妙心道,四叔才不是没钱,他是要勾结小暴君密谋造反的,自然是身边的闲人越少越好,万一走漏什么风声,他可是要掉脑袋的。

    “娘,四叔就是喜欢清静,你别乱给他安排人,打搅到他,反而让他不自在。”

    别说,姚氏还真这么想的,虽说老四与东府根本没有什么来往,但好歹这次他收留了女儿,于情于理,她都该好好帮衬老四一把,可女儿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能把感激变成一种负担。

    “看不出来嘛,你这小脑袋瓜子,也有灵光的时候。”姚氏戏谑地说。

    林妙妙扬起下巴:“虎父无犬子,我爹娘都这么厉害,身为女儿的我怎么可能会笨呢?”

    姚氏点了点女儿额头:“夸你一句,尾巴就翘上天了!”

    母女俩回到风棠院,林崇已经回来了,正在更衣,林妙妙扑过去:“爹!”

    林崇松开系扣子的手,将女儿抱起来,在红扑扑的小脸儿上亲了一口:“又出去玩了?”

    林妙妙笑眯眯地道:“没,我是去拜访四叔了,我跟娘一起去的!”

    林崇刮了刮女儿鼻尖,转头看向姚氏道:“见到老四了?”

    “没,他不在,我把礼物放他屋里了。”姚氏接过女儿,放到床上,抬手给林崇系好扣子,“今天还顺利吗?”

    “老李家的钱不好要哇!”林崇抬起双臂,方便妻子给自己整理。

    姚氏拿过腰带,轻轻束在他腰间,道:“他们家都欠三年了,还不给?这回又是扯了什么由头?”。

    林崇抚了抚妻子纤细的腰肢:“反正不多,让他欠着吧,再不行,明年我拉他的货。”

    姚氏被他撩拨得有些发软,瞪他一眼:“女儿还在呢。”

    林妙妙捂住眼睛:“我什么都看不见!”

    晚饭过后,姚氏让丹橘带林妙妙去泡澡,自己则与丈夫说起了如意园的事:“……说是姓傅,叫望舒,不知道找你什么事,我说你不在,让她等等,但她没等,就走了。三郎,她是谁呀?我怎么没听你提过?”

    正在泡澡的林妙妙突然竖起了耳朵,姓傅,名望舒,这不就是她的望舒姐姐吗?前世对她最好的人之一,除了裴琅,就望舒姐姐最疼她了。

    不过,会是前世的望舒姐姐吗?还是只是一个同名同姓之人呢?

    林崇说道:“我也不记得有这号人物,但这个姓氏,我却是极有印象的。”

    一听丈夫根本不认识傅望舒,姚氏心里舒坦了些。

    林崇又道:“我年少时,曾拜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夫子为师,就是姓傅,当年,傅老师的名讳可是相当响亮的,不信你向你大哥二哥打听一番,保管听过傅老师。”

    姚氏弱弱地吸了口凉气:“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印象了,可是撕了太子折扇的傅远山?”

    林崇道:“正是他!他们傅家祖上就是书香门第,但从不入朝为官,皇上十分欣赏傅远山的才学,想让他给太子教导功课,奈何他说,教习可以,但我不入宫,让太子到我的私塾来。太子气不过,就画了一把折扇羞辱他,他当着太子的面儿把折扇撕了……皇上仁慈,倒是没治他的罪,但得罪皇室的下场,也不是那么轻松的。慢慢的,他私塾里的人少了。不过,他是的确学富五车,他教导我的那几年,我受益匪浅。若果真是他家的人来寻我,我千万不能怠慢了。”

    姚氏点了点头,原来傅望舒是傅老师的孩子,难怪通身一股书香门第之气,只是为何会落魄成那样?姚氏有心告知丈夫,又觉得还是装作没察觉的好。

    第二日,傅望舒果真又来了。

    这一回,徐妈妈直接将人请入了如意园,客客气气地奉上最好的茶。

    傅望舒依旧是昨日那身打扮,但鞋底多垫了几层,倒是没往下掉了。

    林崇定定地看向她,虽也觉着她漂亮,不过在他眼中,也就是个孩子罢了:“你就是傅望舒?”

    傅望舒低垂着眉眼行了一礼:“是。见过三爷。”

    “你与傅远山是什么关系?”林崇又问。

    傅望舒轻声道:“傅远山是我爷爷。”

    “原来是恩师的孙女儿!”林崇赶忙站起来,亲自走到她身前,托住她双臂,“快别客气了,坐吧!你来林家,可是恩师有什么事?”

    傅望舒微微红了眼眶,盈盈望进林崇的眸子道:“爷爷他……病了。”

    当日下午,林崇请上大夫,与傅望舒一并去了傅家。

    林崇猜到傅家可能不如从前那般富庶,但也没料到会落魄成这个样子,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雪上加霜的是,傅老爷子的病已经没有救了。

    大夫合上医药箱,对林崇拱了拱手:“给傅老爷子准备后事吧。”

    林崇握住傅远山枯瘦如柴的手:“老师!”

    傅远山艰难地睁开眼,紧抓住林崇的手道:“阿崇,对不起,在这个时候把你叫来……我也是没有办法……我快不行了……”

    林崇难过地说道:“老师您病得这么重,怎不提前告诉我?”

    “我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但我还有一心愿未了……”傅远山说着,心疼地看向傅望舒,“我儿子是个不中用的,儿媳也跑了,就这么个孙女儿不忍撇下我这糟老头子,照顾我至今……我对不起她啊……阿崇……”

    “爷爷!您别这么说!”傅望舒跪了下来。

    傅远山拉过她的手,交到林崇手中:“阿崇,看在我们……师生一场的份儿上……这孩子……我交给你了……”

    傅望舒泪如泉涌:“爷爷!”

    傅老爷子当晚就去了,林崇将傅望舒带回林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又是老先生临终托孤,众人没说什么,反正林家有钱,养个孩子罢了,又不是养不起。

    姚氏对傅望舒第一印象不好,不是特别喜欢这个决定,但傅望舒的身世的确可怜,看着年幼的女儿,她不禁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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